楓雪樓——


    看著明晃晃閃在眼前的幾個大字,林姝梅的神情若有些恍惚,即便是方家的當家主母,然這個地方有多不屬於她,沒有人比她心裏更清楚!


    雪柔死了,但卻一輩子都活在方乾楓的心中,而方乾楓即便活著,心卻早便就死了,而她狀似得到了所有,卻也是失去了所有,得到的,隻不過她心中一文不值的東西。


    “方福!將東西給我吧!我去給老爺送去!這般下去,怕是還沒等到柔兒迴來,老爺的身子便已經吃不消了!”


    方福隻是暗自歎了一口氣,“今兒一早,小少爺來過了,隻是老爺的心情仍就是這般,今兒的午膳也沒用,如何被送進去,便是如何被拿出來!近幾日小少爺沒有看見二小姐,又不見老爺如何陪他,竟也有些發小性子,整日裏呆在臨水軒不願意出來,就連柱子教他舞刀弄槍的,都沒有興趣了!”


    林姝梅微微點點頭,“我明白了!給我吧!”


    林姝梅見到方乾楓的時候,他正對著青花瓷缸裏的一株墨蓮發呆,若說是發呆,那不若說是有心事來的更直白一些!


    “老爺,用膳了!老爺這個樣子,不隻難為了自己,也難為了方福!難為他一把老骨頭,還得這般打轉來打轉去的!”


    “方福不成,那你,便成麽?”方乾楓沉聲道,聽起來一貫不客氣的話,林姝梅心中卻是聽著暖暖的,至少,他對自己,還沒有完全不理不睬!


    “如今,老爺不是用著一貫客套的語氣同我說話!我很開心!”


    方乾楓低笑兩聲,“柔兒走之前便對我說過,讓你搬迴楓雪樓,說這兒太過安靜肅穆,不適合我一人獨居,而你,卻也一直呆在偏院,如今,怎麽倒想得要過來?”


    林姝梅隻是笑笑,良久不語,方才道:“因為妾身一直便知道,這兒不是屬於妾身的地方,妾身在與不在,都是一樣的,妾身敢承認,也不懼怕承認,不似老爺,柔兒長大了,再也不是兒時那個老爺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那個小女孩了,如今她的世界已經不在這兒,而老爺,卻還是一直不願意接受!”


    “姝梅!”方乾楓摸著瓷缸的手微微收緊了幾分,“柔兒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女兒,不論她飛去哪裏,都是我方乾楓的女兒!”


    “那老爺能困住柔兒一輩子麽?妹妹若是泉下有知,也定是希望柔兒能好生的有個歸宿!睿王爺待她很好,妾身看的出來,即便是不知道他們小兩口之間存著什麽誤會,妾身相信,柔兒對睿王,也一定是存著感情的!睿王頂天立地,配咱們的柔兒,老爺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林姝梅一直知道方乾楓愛女如命,對雪柔的死多年來一直耿耿於懷,更是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到雪柔唯一的女兒!


    “姝梅!雪柔的死讓我清清楚楚的記得,她的死我後悔了一輩子,本來以為,那件事情之後,我這輩子便再也沒有事情能與之比擬,殊不知,在十多年後的今天,是我,親手將自己的女兒送進了萬劫不複的深淵,而事到如今,我可曾還能後悔?”方乾楓懊悔道。


    “若是這樣,我寧願我這一輩子,都沒有遇見過雪柔,從來沒有過!現如今,竟然連她唯一給我留下的血脈,也保護不好!”


    “老爺!姝梅不懂!事到如今,還有什麽事情,老爺是不能告訴姝梅的,姝梅這一輩子,做過不少讓自己後悔,讓老爺傷心地事情,若是老爺尚且不能原諒姝梅,姝梅…”


    “過去的事情,如何還要再提?姝梅!若是談過去,在雪柔原諒你的時候,我心中便對你再無怨恨了!當初,我既知當朝睿王冷心冷情,便篤定他不會對柔兒動心,而且皇家的感情,尚且從來沒有什麽真情可言,如今,我尚且發現,是我錯了!當年雪柔產子之後故去,那晚的雨很大,雷聲很響,直直的劈到我心中,大半輩子,在我物午夜夢迴的時候,似乎,仍然明晃晃的響徹在我的腦中!”


    林姝梅眼神一黯,時隔多年,上了年紀的他們已經能心平氣和的談著雪柔,沒有一絲一毫的妒忌,隻是心中有些翻疼,若是有怨懟,那邊是那個如水般清澈美好的女子,沒有再多陪她愛的男人幾年,若不,方乾楓的難怪,也會少兩年,很多東西,是她給不了的,慕雪柔故去的許多年,直到今日,她一直沉溺在過去的陰翳中,尚且覺得自己活得毫無價值,隻是如今,似乎,一切都淡了,看著自己的女兒若雪隆起的小腹,她也可以很開心很滿足,至少女兒擁有了她沒有的東西,而她,如今麵對著方乾楓,竟然似乎平靜的如同多年的老友一般。


    “雪柔的身子一直不甚好,進了方府之後,基本是纏綿病榻的日子多些,我們的結合,本就短暫,隻是我尚且沒想到,會是這麽短暫!”


    栽種著墨蓮的青花瓷有些觸感微涼,他輕輕的摩挲著,一如多年前在雪山之下,那個女子曾給與他的感覺,有些冰冷與漠視,但相處久了,卻也能暖到心底。


    “我說雪柔是我外出經商帶迴來的女子,其實不然,她的身份高雅而聖潔,是族中的聖女一脈,她的使命便是守護著族中之人,聖女總是被老天爺極為眷顧,她美麗高貴,讓年輕的我,一見傾心,那時候,我尚且並不知道!”方乾楓如同一個毛頭小夥子一般訴說著當年的往事,似乎那時的一幕幕還能清晰的放映在他的腦海,曆久彌新,隻是同他一塊兒寫故事的人,卻已經不知道去了何方?


    林姝梅安靜的聽著,便如同在聽一個美好的故事,而在這個故事裏,她甚至連配角都算不上,隻是一個旁觀者。


    “那日的風雪很大!雪柔笑著像我跑來,那個如同神一般高貴美麗的女子,像我展現著她最溫柔婉約的一麵,她輕輕的附在我耳畔說,她可以跟我走了,這輩子,她的族人再也不會找到她,因為在族中,她所有的,隻是使命和責任,並沒有感情,她便如同一個美麗的木偶雕塑一般的存在,她的靈魂是我賦予的,我信了,便帶她走,這輩子,我曾想過,再也不迴京都,姝梅,我若這麽說,你會怪我麽?”雪柔是那般美好,而他,卻已經娶了娘子,盡管在這個時候,男子三妻四妾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如何她過於美好,他甚至不願意自己身上的一點汙垢,被她發現,若是那般,他會不會,再也配不上她!


    林姝梅笑著搖頭,顧自將手下的托盤放下,“我不如雪柔,敢愛敢恨,她看著柔弱,卻骨子裏堅強,同柔兒那孩子一樣,又善良的很,寧願委屈了自己,也不願傷害了別人,隻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你尚且不願意舍下我和若雪,老爺,姝梅知道你是個至情至性之人,在老爺舍不下的那一刻,我便滿足了!”林姝梅柔聲道,自己所愛的,便也是他這至情至性的性子,又何須怨懟別人呢?


    方乾楓卻是笑了,卻不自在的眨了兩下眼,便背過身去:“直到…我後來注意到,雪柔的身子,一日不若一日,那時候,我倆便隱居在西雅與天朝的交界處——安鎮!直到她身邊的人找到我們!那時候,將我狠狠的罵了一頓,我方才如夢初醒,那是雪柔第一次昏倒在我麵前!”


    林姝梅的指尖微微顫抖,自己這麽多年來,所錯過的,真的隻有方乾楓的愛麽?


    良久——


    “即便是天下神醫庸無雙,也救不了她的命,那時候,我方才知道,自己虧欠她的,不僅僅是一個一生一世一人,不論我是否有妻妾,我都配不上她!她是天生聖女一脈,不論走到哪裏,族中的長老都能通過追蹤之術,輕而易舉的將她找到,庸無雙和鳳素靈找了她許久,方才找到,鳳氏一族一貫是千百年來守護聖女之人,不論雪柔走到哪裏,鳳素靈終歸都能找到她,雪柔央求著素靈不要將她的行蹤泄露給族中長老,那時候我方才知道,雪柔是利用血祭,斷了族中長老尋紮她之路!”


    “血祭?!何為血祭?”林姝梅顫著聲問道,原來自己的愛竟然是這麽的微不足道,自己長此以往堅守的信仰卻根本不足為談!


    “血祭便是要承受削骨換膚之痛,將自身的血液逆流,脫去聖女之力,生不如死!”方乾楓似乎還在迴憶著當初的幹苦感覺,這麽多年,隻是越發清晰,清晰到每次都能讓他顫抖的發苦,他欠雪柔的,何止一輩子?


    “老爺,這些事情,你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甚至於她…當時方乾楓帶著慕雪柔進門的時候,她還曾!天哪,如此至情至性的女子,她都做了些什麽!


    “姝梅,我這輩子最對不起,便是你同若雪,以至於我寧願將自己另辟在這楓雪樓,也不願意再同你親近…”


    “老爺,你虧了我,卻無法對我做出任何彌補,氏兒你覺得,你最對不起的人,是我,而雪柔,你的整個人和心,都是她的,相愛的人,往往不分彼此,究竟是誰欠了誰,竟也無法說清楚,老爺對妾身心存愧疚,那是因為老爺對妾身,沒有…感情!”隻可惜,她明白的太晚!


    “雪柔脫的了聖女之力,卻脫不了聖女的詛咒,我枉為男子,空有經商之力,卻要自己的女人來獨自承受麵對這樣的痛苦!聖女的詛咒,便是一旦動情,便會天打雷劈,日月蕭條虛脫而亡!我一貫自負,隻當那時,確無能為力!而後,直到雪柔有孕,身子越發羸弱,直到而後,即便是素靈,也再難感應到她的存在,她的身子,如何還能托付下一個孩子?眼瞅著這墨蓮閹漬漬的模樣,唯恐又是一場風雨欲來!如今,有你陪我,倒也好了!”方乾楓顧自言語道。


    “隻可惜,你的身心,都不是我能陪的!”林姝梅顧自言語道,卻豁然開朗,“老爺是生怕柔兒步上同她母親一般的後塵?”


    方乾楓背過的身子微微一僵硬,卻冷聲道:“不會!我不會允許的!我的柔兒,這輩子都會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活著!”


    “如此說來,柔兒也是聖女一脈?肩負的,也是同她母親一般的使命?”林姝梅恍然大悟,難怪方乾楓這般在意,也難怪方乾楓當初會說,睿王爺冷心冷清,自然不會對他們家柔兒上心,隻是,沒有感情的或者,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情?


    “老爺!你忍心麽?那孩子還這般年輕單純,你忍心剝奪她的感情麽?”


    “柔兒在北郊行宮遭到綁架!我的人去晚了,如今,我尚且懷疑宮中,有人要對她不利!”方乾楓淡漠道,如今她的柔兒,已經不需要他這個做父親的去救,她的孩子身邊已經有了可以依靠和依仗的人,他的人需要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辦事,霍昭覬覦他的財力已久,如今更是一個不甚便會將她的柔兒拉下水,霍之皓這一招,不容置喙,是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如今他安插安鎮的人來報,西雅地界上,著實有人與皇宮之人來往慎密,還有族中長老的秘密,他無從知曉,以至於這一切的一切,看著似乎波瀾不驚,而卻僅僅,隻是個開始!她的柔兒如今有了依仗,隻是為何,他的心會這般痛?日後的風雨,爹爹是否還有足夠的能力為你擋下?他和雪柔的孩兒,是響徹雲端的浴火鳳凰,是盛開在天際的玫瑰,也是,他的驕傲!


    “你說什麽?那柔兒…”


    “暫且無事,如你所說!睿王有足夠的能力自救,也有足夠的能力護著柔兒,一路上,若不是他護著,恐怕柔兒,兇多吉少,柔兒,終究還是弱了些!似乎有兩撥人,隻可惜,北郊的地形我尚且不熟悉!”


    “老爺莫急!凡事,還是等柔兒迴來,咱們再好生商討,關於柔兒的身世,老爺是否打算隱瞞下去?”林姝梅低聲道,既是方乾楓將各中緣由皆告知了她,那她便是他信任之人,但凡他一句不準泄露,她便一定會守口如瓶,畢竟,他對柔兒是這般的珍視,若是事情敗露,可想而知定會給柔兒和方家惹來不少麻煩!


    “姝梅!我不知道!我有些累,這麽些年,很累很累!我身為男子,卻護不了自己心愛的女子,護不了自己心愛的女兒,我活著大半輩子,除了與無休無止的金錢為伍,似乎,什麽都不曾得到過,凡是得到過的,也都以慘痛的方式失去了!”


    林姝梅心中一陣翻騰,看著他如同被抽空了力氣一般呆坐在凳子上,多少年沒有仔仔細細的好生看看他了,方乾楓的兩鬢,何時竟已這般斑白,他麵相生的俊美,即便是年歲大了,也半分不減他的氣質,隻是現如今瞧起來,卻似乎是真的有些老了,而她這個名義上的妻子,縱觀這麽些年,似乎也沒有真正為他做過些什麽,為今便隻有以多年摯友的身份,來寬心和安慰他。


    她的手輕撫上他的太陽穴,忽而輕忽而重的輕捏著,“這樣,有沒有好一些!若你覺得孤獨,那今日,我便搬迴楓雪樓吧,放心,我便住在你隔壁廂房,若是有什麽話,都可以對我說,隻是…不要像現如今一般,憋悶在心裏,那樣,我看了會難受,既然知道自己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便是我,那便好生的寬慰我的心,莫要再讓我為你擔心!”林姝梅柔聲說道,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似乎這樣輕輕地按著,能讓他的心情,稍微舒坦些。


    方乾楓閉眸不語,整顆心卻是緊緊的就在一塊兒,良久,方才慢慢緩和下來,而林姝梅手上的動作卻是半分未停,他慢慢的拉下她的手,轉頭看向自己的結發妻子——


    隻見林姝梅眉眼之中一陣清亮,隻是有些疲憊之色,似乎,她給自己按了很久,如今,他的心情,竟也似乎較之方才要好很多了!


    方乾楓看著林姝梅嘴邊的噙著的笑,不若往日那般溫婉賢淑,但卻是真實的,那是對他的理解,也是對自己內心的一份坦然,兩人便如同多年摯友一般,他輕聲道:“姝梅!我曾經記得,你尚未出閣的時候,性子也不是這般溫順的!”


    林姝梅卻笑了,“隻因為那時候娘親對我說,想要留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學會的便是要溫順,而我,便想留住你的心,直到後來,有了若雪,我便覺得,相夫教子才是為人妻、為人母理應做的事情,或許,從一開始,我便想錯了!老爺喜歡的,一直便不是我這溫婉的性格,雪柔即便溫婉可人,卻內心倔強!最重要的是,她堅持本心,而我,似乎越發的,年歲越大,心思竟也越發淺了!”她笑了,隻是這一刻,看著霍之皓的眼神之中再無迷戀,而是一份淡然與從容!


    “老爺…或許,咱們早便該這樣了!隻是…”


    “隻是什麽?”方乾楓道。


    “隻是雪兒就快做母親了,即便是老爺心中不快,卻也得好生的吃飯睡覺,將養著身子,方才能看著咱們的小外孫兒長大!老爺您說呢?”


    方乾楓嘴角噙著輕鬆的笑,“姝梅,你說得對,日子一長,咱們倆也都老了,雪兒這丫頭,一轉眼都要做娘親了!”


    林姝梅欣慰的點點頭道:“老爺莫急,兒孫自有兒孫福,如今柔兒同睿王爺也算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說不定,在柔兒的身上會有特例呢?至少孩子們如今是開心的,我們做長輩的又何必去讓孩子們傷心難過呢?上一輩子的恩怨,無論對錯,都已經過去了!相信即便是柔兒知道了真相,在感情麵前,也一樣不會退縮,老爺,我不僅僅是雪兒的娘親,也是柔兒的娘親!那孩子同雪柔的性子實在太過相像,若是得到了,便是衝破了天兒,也一定會好生的走下去,孩子們的福,都掌握在他們自己的手裏,如今咱們能做的,便是好生的為他們祈禱!老爺,這麽些年,你也該累了!”


    方乾楓心裏頗不是滋味兒,累麽?如何能不累,隻是他的心中,有太多的放不下跟不舍,實則林姝梅說得對,即便是放不下,不去想,也終歸就放下了!


    “我打算在柔兒迴來之後,便尋思個機會,將這麽些年我在暗中我培養的組織交給柔兒,一方麵也能保障柔兒的安全,另一方麵,也可以讓這孩子盡快成長,不在我跟前,我始終還是有些不放心的!”


    林姝梅但笑不語,良久,方才道:“而後,你我便弄孫為樂,而後頤養天年!就在這楓雪樓,如何?”


    恍惚之間,他似乎又見到了當年的林姝梅,那時候他尚未出閣,也是這般自信又張揚的笑,隻是而後,便再也未曾見過,“姝梅,與你結發十數載,似乎,我從未真正了解過,你是個什麽樣的人,隻是現在你的樣子,如同十多年前未出閣時,一個模樣!”豁然間,他似乎發現了,一直困頓他與林姝梅許久的是什麽,這麽多年,那不是一份得不到卻想得到的感情,即便是存著隔閡,那也便是想得到與不信任之間的礙障,如今,卻也明了。


    恍恍惚惚,一晃十數載,究竟是誰虧欠了誰,或許現在,仿若才是最好的結果!


    而此時…北郊圍場——


    “迴稟娘娘!尚未發現!”


    端妃端著一派悠閑閑適的模樣,心想著這馮采梅不知道要搞些什麽貓膩,卻子啊馮采梅麵上也瞧出了一臉驚訝與意外!


    “怎麽,人沒有在本宮這兒發現,梅妃沒滅覺得很意外?”


    梅妃恍然,看著端妃,“那大抵是妹妹搞錯了!妹妹沒有幫姐姐抓住偷盜的小賊,還望姐姐恕罪了!”


    “這話說的!妹妹額言下之意,便是姐姐還得好生的感謝你?”這女人,真是不知廉恥!


    “妹妹此來也是一番好意!還望姐姐切莫怪罪!大抵是妹妹什麽地方有所疏漏,他日,再來向姐姐賠罪!”究竟是什地方出了紕漏?馮采梅仔仔細細的翻來覆去想,前後不過一炷香的世間,跟蹤之人定是手腳沒有那麽快,即便是換下的鞋子,也沒有足夠的時間毀去,此時馮采梅的心情也不是極好,如此這麽大的一個人,竟還能平白無故消失了?!這讓她的臉麵往哪兒擱?


    “迴稟娘娘!在咱們營帳,李姑姑方才差人來報,被發現有一位宮女,偷偷摸摸的私自想拿沾上了泥土的鞋子處理!現在已經被李嬤嬤攔下,正是芳兒!”


    “芳兒?”


    “嗬嗬…嗬嗬嗬嗬…原來鬧了半天兒,竟是妹妹自己窩裏人?日後,若是姐姐這兒還好,若是人家那兒,可免不得要說一句,妹妹你,不懂規矩,性子愚笨,以至於,讓手底下的人,給鑽了空子!”端妃好不容易扳迴一城,自然得好生的將自己心中的悶氣一下子發妥當了方才舒坦!


    馮采梅裏外不是人,瞅見著端妃麵上公式化的笑,卻是心中恨了一把,又礙於麵子,不敢發作,便隻好輕聲到了句:“謝姐姐提醒,妹妹自當銘記!”然後便一甩袖子,頭也不迴的走了——


    “姨母!這梅妃娘娘…究竟是幾個意思?”綠苒開口道,仿佛是認定了這竊賊便在這兒,末了卻又似乎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模樣,“姨母為何不趁此機會好生的將她打壓一番,也好省的她老是在咱們麵前耀武揚威的!依苒兒來看,那梅妃,也就是長相妖媚了些,若是論氣質,那是半點兒都不能同姨母相比的!”


    端妃唇間含笑,是她一貫的溫婉模樣,“此事,我也尚且不知,隻道是她一貫的作風罷了!既然人已經在她那兒找到了,那便不管咱們這兒的事,她願意忙活,便讓她自己忙活去吧!”端妃懶懶道,良久,卻又開口道:“賽馬快要結束了吧!”


    綠苒輕點頭道:“姨母不若出去看看?”


    “沒必要!本宮對那狩獵之事,一貫是不感興趣的!你若是心念著皓兒,便前去看看吧!莫要陪著我在這兒,卻心心念念著外頭!”


    綠苒麵色一斂,“姨母…皓哥哥他…”


    “不論如何,你終究是他的堂妹,皓兒是姨母唯一的兒子,你又是姨母從小就帶在身邊的丫頭,不論你們哪一個,姨母都不忍心傷害!許多事情,姨母也是身不由己,或許…隻是皓兒對方家丫頭有些一時新鮮,這勁兒過去便好了!”端妃淡淡道,甚至覺得手中一貫愛喝的茶都沒了往日的滋味兒,“這一趟,一出來便是半月,早知這趟出來諸多煩心事兒,本宮便同洛氏一般留在宮中便好了!隻是現如今…皓兒同洛氏之間,怕是得罪的緊了!宋黎芳又是榮王府的嫡女,這眼瞅著太後就要迴來,榮王妃是太後的親外神女,這如今,本宮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的皓兒一貫不是個衝動的人,即便是心中有了女子,也定然不會是重色之人,該做的事情也一定是心中明了,隻是如今,竟也越發看不透了!她這個母妃,做的果真失職!


    “姨母,或許今日,您累了吧!都怪苒兒,沒有為姨母分憂,反倒讓姨母更加勞累煩心!”綠苒輕聲說道,貼身的將端妃手中微涼的茶水換下,青蔥玉指細心緩慢的為端妃揉了揉太陽穴,“姨母今日路途顛簸,苒兒也未見姨母歇息的好一些,若是迴了京都,怕是要請禦醫來給姨母瞧瞧!”


    端妃寬心的笑笑,“苒兒!你喜歡待在姨母身邊麽?”端妃如是說道。


    綠苒隻是點點頭,“苒兒兒時承蒙姨母照顧,苒兒父母早逝,早便將姨母當做自己的親生母親一般!敬重喜愛!”


    端妃良久不語,方才道:“好了,我有些乏了,年輕人的場子,姨母沒興趣去鬧,去吧!若是在這兒陪著我,你也無聊得緊!”


    “姨母…隻是皓哥哥…”


    “苒兒,你在害怕什麽?你皓哥哥的心裏,終歸還是由你的!你是他的堂妹,何況,皓兒平日裏,也都對你頗為照顧!苒兒,要對自己有信心!明白麽?皓兒是如何從你身邊離開的,那你便要如何將他給帶迴來!”


    綠苒氣弱的應了一聲,方才覺得,對於自己和霍之皓的感情,自己也是那麽的沒底氣,霍之皓給她的感覺,一直是那麽的遙不可及!卻心下一狠,皓哥哥曾經答應過會照顧她一輩子的,皓哥哥一定不會這般狠心的!


    “姨母!苒兒明白了!”


    端妃有些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今日的事情,也算是鬧騰!過了今日,等到迴了京都,大抵一切都好了!”端妃的眼皮頗有些沉重,屏退了左右,便歇下了!


    剛出營帳的綠苒心下竊喜,便想著先收拾一下,之後便打算上圍場去給皓哥哥加油打氣,卻瞅見不遠處攜手走來地方念柔和蕭琴,還有一直在身邊緊跟著的小怪!


    她年少的時候在北郊行宮之時曾經見到過皓哥哥親自喂養這個雪白的小東西,隻是如今,他竟將它送給了方念柔,那是代表,這個女人對他真的很重要麽?綠苒心下置著一股子氣,她如何會不知道即便是芊郡主向霍之皓索要那個雪白的小東西,皓哥哥都沒有鬆口,殊不知道其實她也很喜歡這雪白的小東西,皓哥哥誰都不願意給,本來她還自以為那是皓哥哥提議為她留的,就在等著一個什麽機會將它送出,卻不想,為什麽每次都是這個女人!


    “站住!”


    “做什麽?”方念柔也沒好氣的道,至於腳邊的小怪童鞋,一貫是一副高冷到底的模樣——


    本以為綠苒不過是情係霍之皓罷了,至少原有的底線是如何都不會打破的,她方念柔並非想得罪什麽人,隻是現如今,她著實是沒有辦法好聲好氣的對著一個作業差點兒睡了她男人的女人有好臉色!


    “哼!難道你不知道你腳邊是我皓哥哥的愛寵麽?如今,你又是利用了什麽手段將它弄到手的?若是皓哥哥知道了,你便不怕皓哥哥生氣麽?”


    綠苒“嘰裏呱啦”的吐槽了一大段話,方念柔卻仍舊是沉著臉色,卻像模像樣的抱起小怪。


    某怪童鞋正以一種摸不著頭腦眼神瞅著方念柔,想著這貨一貫是最嫌棄它髒兮兮的小身板的,如今卻這般殷勤的將它抱起來,是它又錯過了什麽麽?小怪童鞋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方念柔,那打量思索的模樣倒是比平日裏看著可愛許多。


    “綠苒姑娘!我希望你瞅清楚!我瞅著你那水汪汪的眼睛也不算小,眼神大抵也還算好使,小怪它有手有腳,如何要我坑蒙拐騙?而且!你口中所說的皓哥哥,隻是你的皓堂哥,卻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送我東西,那是理所應當!希望苒堂妹,你搞搞清楚,另外!苒堂妹長得如此水靈,又深的端妃娘娘的喜愛,若是有哪一日,春心蕩漾,瞅中了哪家的工公子,一定得好生跟堂嫂說說!”


    “你!作為一個女子,怎麽能如此不知廉恥的說出這樣的話!”


    “我如何?你倒是說說!嗯?隻是我可惜了苒堂妹這美好的年華!卻總是在執著於一些不屬於自己不切實際的事情之上!做嫂嫂的我替你悲哀!好心提醒你聲便罷了,怎麽還沒完沒了了?”方念柔微微有些不耐煩道。


    “柔兒…”蕭琴輕聲喚道,畢竟睿王同綠苒過去的關係他們誰都清楚的很,如今她也是怕方念柔聽著這話心中堵著氣。


    殊不知方念柔隻是輕笑著,淡淡道:“走吧,琴姐姐!”


    “柔兒!”蕭琴輕喚道。


    “怎麽了?”方念柔隨意的踏著地上的青草道。


    “其實我覺得,王爺待你是真心的!”


    “他敢!不真心?”方念柔沒好氣道。


    “琴姐姐!你放心!誰待我好待我真我這心裏都如同明鏡兒似得呢,我若是問全京都的女子,怕是沒有一個不若綠苒那般說辭的,我若是個個都要吃醋,那還活不活了?”誰教她白撿了個妖孽如他的男子!


    “嗬嗬…你這丫頭,倒是想的透徹!”


    懷中的小怪得瑟的掙脫開某人的手,方念柔也不惱,便一撒手,那貨倒是一下子便“蹦躂”了下去!


    哼!利用完怪爺便將怪爺踢到邊兒去了!小怪童鞋頗帶喜感的用哀怨的眼神瞅著方念柔,而後便搖著粗壯的尾巴灰溜溜的走掉了!


    “迴稟娘娘!就是這個芳兒”馮采梅的營帳之中,李姑姑正頤指氣使的狠狠瞪著芳兒!


    “梅妃娘娘…奴婢芳兒,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肖想娘娘的首飾啊!”芳兒哭喪著臉道。誰人也不知道自己不過是在營帳之中梳個頭,照個鏡子,竟然也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


    “娘娘!就是這個芳兒,如今,奴婢倒也想起來了!這個丫頭,平日裏幹活的時候,也是最偷懶的!”玉瑪瞧著芳兒這個狐媚子不順眼許久了!這個小蹄子,平日裏便想著不安分的每日在肖想這不切實際的東西,生怕有一日皇上能看上這個小蹄子!


    馮采梅沉了沉眸,看著不遠處被李姑姑一塊搜羅過來的髒鞋子,臉色微微變了變,便轉頭……


    “你…叫什麽名字?”馮彩梅沉了沉眸,卻是將目光轉向了站在芳兒不遠處的聶玄,作為和芳兒一個營帳的宮女,她自然也是不排除在外被一塊兒叫來問話,隻是好在這李姑姑沒有帶人順著一塊兒搜下去,若不她藏在床榻底下的鞋子,便保不準了!


    “迴娘娘!奴婢玄兒!”聶玄恭順道。


    “噢?本宮為何尚未見過你!”能跟在她周邊的宮女,除了玉瑪外都是貼身伺候的婢女,這個玄兒,為何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玉瑪!她…是何時調到本宮身邊的?”馮彩梅沉聲道,眸光卻是淩厲萬分!


    “娘娘!這是玄兒,在北郊行宮的時候,奴婢瞅著這丫頭手腳伶俐,又比不得芳兒這個狐媚的丫頭性子野,便將她調到了娘娘身邊!”


    馮采梅一把捏起了聶玄的手腕,微微使了些力道,若是不懂武功的宮女,這般力道便已經受不住了……


    “嘶…啊…娘娘饒命!奴婢…好疼啊!”聶玄的整張臉都皺在一塊兒,原本便黝黑蠟黃的臉上瞧起來更是猙獰,潛藏在衣袖下的另外一隻手握的死緊,卻沒有掙紮半分。


    馮采梅不自居的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哢嚓”一下!便聽到清脆的骨臼脫列的聲音,聶玄狠狠的咬著牙,額上更是有細密的汗珠沁出——


    梅妃本不像這平日裏瞧著這般羸弱,這分明是有武功底子的人,而且內裏尚且不淺,看來她今日,是難逃一死了!沒成想即便是這樣,竟也沒能瞞住……


    馮采梅“謔”一甩手,顧自拿過玉瑪隨機呈上來的軟巾擦了擦手,便冷聲道:“下去吧!療傷!日後在本宮跟前兒,一定得好生伺候!”


    聶玄咬著唇,卻是一臉驚恐又乖順的模樣,看的即便是邊兒上的玉瑪都有些許不忍。


    “奴…奴婢…遵…遵命!謝娘娘!”聶玄小聲說道。


    眼瞅著聶玄被馮采梅責罰,便靈機一動,心想著為自己盡快脫罪——


    “娘娘英明!就是這個玄兒,是她偷了娘娘的首飾,不關芳兒的事兒啊!”芳兒顫著聲說道,竟然一時激動之下妄想上前去拉梅妃的衣袖!


    聶玄心中一滲,該死的芳兒!真特麽笨!方才那梅妃分明是對她不放心,便出手試探了她,探知她沒有內力看,又為人乖順,這才放過了她,如今這芳兒自己腦門兒上的屎都沒有擦幹淨,竟然敢當著端妃的麵兒“栽贓!”這不是活膩了麽!


    她的手尚未觸及到梅妃的衣衫,便被玉瑪一把踹下去,用花盤底的高鞋子狠狠的攆上幾下!


    “拖下去!杖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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