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前,她因為暈倒才進了醫院,然後才知道自己懷孕了。


    醒來的時候,季斐然不止告訴了她這個消息,還將從警方發給他的郵件裏拷貝下來的音頻文件交給了她。


    季斐然說,“你昏倒的那兩天裏,警方聯係我了,說是在車內找到了一個手機,很有可能就是陸衍北的,手機嚴重損壞,他們找了技術人員幫忙才還原了一部分手機裏的東西,這個,應該是給你的。”


    當時,季斐然將u盤裏的東西給了她,她卻一直不敢看。


    整整一個星期,她在醫院裏休息,因為她胎象很不穩定,怕出什麽岔子,所以才讓她在醫院多住一段日子,留院觀察。


    白夏也發現了自己有流產的跡象,去上廁所能看見褲子上染了血,她這是為了保胎才沒辦法隻能在醫院裏邊待著,其他的事,她一概不知,全靠季斐然和袁浩提供消息給她。


    這不是第一次懷孕,她很清楚孕婦情緒的波動會直接影響到肚子裏的寶寶,她努力的保持心情平和,每天該吃飯就吃飯,該走動就走動,表麵看上去,她似乎沒有被先前的事影響到。


    隻有她自己清楚,她一閉上眼睛都是陸衍北,有時候會自甘墮落的想,要是閉上眼睛就不睜開了,說不定就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了。


    那個u盤裏的東西,白夏一次都沒有打開看過。


    她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麽,也許是因為太害怕了,怕看到跟他有關的東西,怕觸動心底最想深埋的那根弦絲。


    日漸沉默,日漸消瘦,她的狀況成了其他人的心病。


    這病房很安靜,每天來這裏的人除了袁浩和季斐然,就隻有醫護人員,這天,病房內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白夏疑惑的看著對方,對方和善又親切的笑了笑,“抱歉,我好像打擾到你了。”


    她反應冷淡,一句話都沒有開口說過,對方也不介意她的態度,反而更加靠近。


    “介意跟我聊聊嗎?”


    “……”


    白夏沉默著,對方也沒有多想,並不在意她是不是肯搭理自己。


    裏邊的人正循循善誘,試圖讓白夏多開口說幾句話。


    在隔壁病房看著屏幕內的兩人,聽著耳機內傳來的話,季斐然和袁浩著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白夏的配合度不高,對他們找來跟她說話的女人也沒什麽興趣搭理。


    倏忽,白夏終於開了口,略顯沙啞的嗓音徐徐傳進他們耳裏。


    白夏說,“我沒有病,隻不過是不想說話,你很吵,可以閉嘴嗎?我想自己靜一靜。”


    聞言,季斐然和袁浩皆是一愣。


    他們就是擔心白夏出了什麽心理問題,尤其是聽說有孕婦抑鬱症的時候,他們就更加擔心受過高強度刺激的白夏會慢慢的演變成抑鬱症。


    她如今不肯說話,也不怎麽想搭理人,成天不是坐著自己發呆,就是空洞的看著某一處出神,她的狀態很不對勁,這讓季斐然很擔心。


    他們隻是沒想到白夏會這麽敏感,已經猜出了那個人的身份,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等到那個人從病房內出來,季斐然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站在白夏的病房門口看了裏邊的人一眼。


    白夏沒有病,她隻是單純的不願意再跟人交流。


    他們拿白夏也沒辦法,能做的,該做的,也都做了。


    最關鍵的還是在她自己身上,隻有等到她自己從陰影裏走出來,才可能真正痊愈。


    ——


    將自己封閉起來是不想去聽到那些雜事,她承認自己是沒辦法做到鐵石心腸,不會被那些事所觸動。


    u盤交給了她那麽久,她都不肯打開看,就是害怕會深陷進那個痛苦的深淵裏。


    夜風涼爽,吹的樹葉沙沙作響,枝丫搖晃。


    白夏關了窗子,踱步走迴床邊。


    她在床邊站了很久,才拉開了抽屜。


    抽屜內,隻有一個小小的u盤。


    這是第一次打開這個東西,她想看看警方從陸衍北的手機裏找到的都是些什麽。


    筆記本讀取了u盤數據,她點開了u盤,裏邊有兩個文件夾。


    遲疑著滑動鼠標區域,點開了第一個文件夾。


    裏邊確實都是音頻文件,她點開,才發現是視頻。


    昏黃的落地燈,睡在床上的人顯然睡得香甜,一點反應都沒有。


    畫麵緩緩下移,落在被褥上,那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搭在她小腹上,男人的嗓音寡涼又摻雜著化散不開的柔情,“寶寶,晚上好。”


    隔著被褥,那人輕輕親了尚未隆起的小腹一下,輕聲道,“要快點長大,爸爸想早點看見你。”


    ……


    白夏麻木的點開了其他的視頻,一段接著一段,都很短暫。


    “私心裏希望是個女寶寶,跟你媽媽一樣漂亮溫柔,爸爸希望能夠看到你出嫁那天。”


    ……


    “陸太太,我也不希望未來你會嫁給其他人,更不想其他人來當我孩子的父親,但是如果你一個人太辛苦,我希望能有個人代替我照顧你。”


    “以後會怎麽樣,我們都無法預測,想趁著現在多留點東西給你,我既怕你睹物思人鬱鬱終生,又怕你把我忘得太幹淨。”


    “真為難,我關注了你這麽多年,看著你一點一點的成長,以後該換成你來緬懷我了,你欠我的,總要還。”


    ……


    “我不想你看見我太狼狽的模樣,不管過去多久也好,我都希望你記住有個人來過你的生命,別忘了我,陸太太。”


    不會忘的,她想忘也忘不了。


    畫麵定格在他溫柔微笑的模樣上,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白夏大概記得視頻裏陸衍北說的那段話,是自己以前跟他說過的。


    那時候是剛結婚沒多久,因為單君遇的事,陸衍北吃醋,她故意順著他的話接下去,“我愛的人他眼睛裏藏著一片耀眼的星辰,高高的鼻梁,唇薄誘人,笑起來,左邊臉頰有個很淺薄的酒窩,他不一定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但他一定是我心底最好的。”


    任由熱淚肆虐,白夏抬手,指尖輕輕戳了戳屏幕中男人臉頰若隱若現的酒窩,“你怎麽老是在騙我?”


    “快迴來吧,孩子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從出事以來,她一直沒有哭過也沒有流過眼淚,現在因為這幾段視頻,她卻控製不住了一直壓抑著的酸潮澎湃。


    難怪她在馬爾代夫的時候,提出來說要生二胎,陸衍北的表情會那麽錯愕又奇怪。


    他早就知道自己懷孕了,在出國以前就知道自己的肚子裏還揣著一個小寶貝。


    而自己因為陷在陸衍北的病情裏終日憂心忡忡,忽略了那麽多的細節,後知後覺。


    這個男人錄製了這麽多小視頻,是因為他也在害怕萬一哪天離開了他們,怕自己會忘記他,所以弄了這麽多視頻來給他們看。


    真夠幼稚的!


    幼稚的令人感到心酸,白夏她又哭又笑的,低聲呢喃,“你要是再不出現,我就帶著孩子改嫁,永遠忘了你!”


    ——


    半個月後


    國際機場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在外邊等著的人著急的看著從裏邊出來的人,一個一個的看,仔細辨認。


    終於,他看到了那抹窈窕的身影,激動喚道,“小姨,這邊!”


    邢子東上前抱住了白夏,“小姨,你可算是迴來了!你們家那兩個小鬼都快煩死我了!”


    付彤擰著邢子東的耳朵,他一邊喊疼一邊鬆開了手,“疼疼疼!快撒手!”


    付彤沒好氣的瞪了邢子東一眼,“你不知道她懷孕了嗎?你這麽橫衝直撞的,萬一傷到孩子怎麽辦?”


    “……”邢子東蔫兒了。


    他揉著耳朵,悻悻的站在一旁,白夏彎唇輕笑出聲,“你們怎麽都來了?”


    “知道你和季斐然今天迴國,接你們迴去接風洗塵!”邢子東立刻搶了話。


    付彤懶得跟邢子東多說,她看向白夏,輕聲道,“迴家吧!都在家裏邊等著你們。”


    “嗯”白夏輕輕點頭。


    這半個多月他們都在國外待著,一則是因為肚子裏的寶寶,她當時的情況不好長途跋涉,怕出事,二則是因為陸衍北。


    跟著付彤率先離開,邢子東則是在後邊幫著季斐然搬行李。


    一路上,氣氛還算和諧,邢子東總在挑話,白夏偶爾也會笑著接茬,她越是這樣,其他的人就越是擔心。


    她跟陸衍北感情那麽要好,現在陸衍北出事,白夏真能這麽快就可以放下心結?


    帶著對白夏的擔心,付彤和邢子東開車將他們接迴了家。


    邢家今天很熱鬧,因為白夏和季斐然要迴國,所以能趕迴來的都迴來了,吃頓接風宴。


    白夏和季斐然進屋,看到一家子熱熱鬧鬧的,原本枯寂的心髒也漸漸迴暖。


    看到邢宣譽,白夏是第一次主動上前抱住了他,如同倦鳥歸巢,她低聲喚道,“爸,我迴來了。”


    聲音微顫,言語裏不難聽出蒼涼之感。


    邢宣譽抬手輕輕在她後背拍了拍,安慰道,“好孩子,沒事了。”


    “都過去了,你還有爸,還有家。”


    “嗯…”白夏閉著眼緊緊抱著邢宣譽,心底一片荒蕪,她現在什麽都有了,唯獨丟了將這一切帶給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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