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通州王嶽的一番談話之後,即便不長腦子的人也都明白了,這哪是尋常的巡遊,根本是給一百多年的大明朝樹碑立傳,甚至是詮釋幾千年的曆史,格局之大,氣勢之雄,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沒有人能預料到王嶽想要幹什麽,但是不用懷疑,這一定是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壯舉,整個天下都會為之改變。


    “王嶽這個人,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身為天官的桂萼,發出了如是感歎。


    而在他的對麵,躬身聳立著一個中年文士,此人姓楊!


    在大明朝最尊貴的姓氏,自然是朱,此外一門雙公的徐家也是大大有名,甚至被尊為天下第二家。


    但要是真的論起來,楊這個姓氏,在大明朝,絕對不尋常,甚至是讓人戰栗惶恐……從永樂朝的三楊開始,在大明朝高官的行列裏麵,絕對不缺姓楊的,最近的大臣裏麵,就有楊廷和,楊一清等人。


    雖說他們根本不是一家人,甚至還是對手仇敵,但卻不可否認,姓楊的不好惹!


    “天官,王嶽固然了得,但真正能做主的,恐怕還是天子啊!”


    桂萼嗬嗬一笑,“王嶽善謀,陛下能斷……他們君臣珠聯璧合,配合默契,不管什麽事,都所向披靡。這一次不管幹什麽,他們都一定會成功的。”


    桂萼沒有往下說,但是意思卻再明白不過了,身為握有大權的天官,完全沒有必要,替別人冒險,火中取栗。他隻要跟在天子身後,搖旗呐喊,就能拿到屬於他的一份,所以,任何想收買他的打算,都是做夢。


    楊姓文士微微一笑,“天官大人是明鏡,咱大明朝什麽人都有。但是敢欺君罔上的人卻是不多。楊廷和這些人都完蛋了,就更沒有人會跟陛下唱反調。恰恰相反,大家夥都想爭著搶著,孝敬陛下,當好忠臣孝子呢!”


    桂萼嗬嗬一笑,“既然你們這麽打算,那就再好不過了。誰都省事,豈不美哉?”


    楊姓文士嗬嗬一笑,“天官大人,我們孝敬陛下的心,天日可鑒,絕沒有半點假的。隻不過我們現在有些著急啊!”


    “著急?著什麽急?”桂萼不解道。


    “我們著急輔臣無能啊!天官大人,要充盈府庫,增加歲入,辦法多得是,可張首輔一門心思清丈,王嶽又是那兩把刷子,不是對外搶掠,就是鼓搗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那都是小道,上不得台麵的。明明就有最容易,最好的辦法,卻不能進獻陛下,我們能不著急嗎!”


    桂萼翻了翻眼皮,似笑非笑。


    咱都是成年人,就別玩這套騙人的把戲。


    這年頭傻乎乎的忠臣孝子,不是沒有。


    但絕對不是你們這幫人!


    楊、沈、周、陸,或許還包括錢、徐,你們都是江南的超級豪門大戶,家底兒之豐厚,簡直無法想象。


    自從官方下西洋停止之後,大明的海上就被你們幾家把持著,哪怕天津開海,膠州開海,你們這些人依舊把持了三分之二的海上貿易。


    這麽個龐大的既得利益集團,說自己急著孝敬天子,怎麽看,都是騙鬼!


    “湖山先生……你們到底打算怎麽辦,還是直說了吧!”


    這位湖山先生頓了頓,笑道:“天官大人,既然如此,我就明說了……隻要朝廷能把寶鈔交給我們,我們願意每年向朝廷繳納一千萬兩的利錢……國庫的收入立刻翻倍,陛下想幹什麽事情,還有什麽成不了的?”


    “一千萬兩!”


    桂萼忍不住低唿,他凝視著對方,“你沒有說謊?”


    “怎麽會啊!如果天官覺得少了,還可以再增加一些!”


    桂萼苦笑,他哪裏是覺得少了,完全是被嚇到了。


    寶鈔這玩意。自從洪武朝開始,就不斷貶值,時至今日,基本上和廢紙差不多了,已經從流通領域消失了。


    信不信,誰要是敢拿著寶鈔去買東西,保證會挨打的。


    目前寶鈔還沒有被廢除,唯一的原因就是朝廷在某些情況下,想要賴賬,卻又不好說出口,就會用寶鈔充數,比如給藩王的俸祿,隻給一半,剩下的一半,折成寶鈔,這話的意思大約就相當於打五折了。


    一個如此雞肋的玩意,竟然有人願意出大價錢購買,這裏麵的貓膩真的有點多啊!


    “湖山先生,王嶽有大的本事,你應該比我清楚,你想耍什麽花招,還是趁早打消念頭。你們籌謀寶鈔,到底是打什麽算盤,還是趁早如實說了,若果真對大家都好,老夫也願意促成此事,若是……嗬嗬,老夫一把年紀,也沒有必要替你們火中取栗!”


    “哈哈哈!天官大人果然痛快,既然如此,我就實說了……其實這也不新鮮,在宋朝的時候,就有蜀中的商戶以身家擔保,發行交子,我們的意思是以江南的豪門大戶挑頭,承擔下寶鈔發行。既是替朝廷理財,也是給我們做生意提供方便,這本就是合則兩利的事情,至於需要向朝廷繳納多少錢,才肯同意,凡事好商量。小人以為天官大人若想更進一步,取代張閣老,這是最好的機會!”


    ……


    “王嶽,這就是孔廟,看起來也不怎麽樣啊!”朱厚熜隨意道。


    王嶽道:“廟不在大小,關鍵要看供奉的是誰啊!”


    “有理!”


    朱厚熜笑道:“咱們把孔家人趕走了,你想好要供奉誰沒有?”


    “自然是供奉咱們大明的英雄,我已經徐達和常遇春,這兩位開國名將,是必須要供奉的……至於還有誰應該放在這裏……臣,臣就不好說了。”


    “有什麽不好說的!”朱厚熜哂笑道:“當然是於少保了,土木堡之變,他力挽狂瀾,挽救了大明,保住了京城,使得大明沒有走上北宋的老路,功蓋環宇,若是不能享受香火,我們會被天下人恥笑的。”


    王嶽嗬嗬兩聲,躬身讚道:“陛下如此聖明,臣五體投地!”


    天子一行,沿著運河南下,在通州停留之後,進入山東境內,達到了兗州。


    朱厚熜的旨意降下。


    將原來的孔廟改成大明英烈祠,原來的聖賢被掃地出門,對於大明朝來說,真正需要供奉的,是那些為了天下蒼生,真正流過血,付出代價,建立功勳的英烈先輩。


    其實這是個很明顯的事情,偏偏又被忽略太久了。


    作為官方代表,朝廷每年祭祀孔子,不光對孔聖人恩遇,就連孔家的子孫後代,都能得到厚待。


    要說不重視儒家,鬼都不信。


    單純將衍聖公一脈遷到了承德,也解決不了問題,人家一樣可以迴來。


    唯有把這座廟重新填滿,找出比孔老夫子更有資格享受香火供奉的人,才能說服世人。


    朱厚熜曾經一度打算,把他爹興獻王抬進太廟,說穿了,也是一種試探。


    隻可惜,結果很慘!


    不行就是不行。


    強行拔高,根本沒用,還會適得其反。


    假如真的以皇帝取代聖賢,供奉在這裏,早晚也有一天,會被人扔出去。


    既然如此,那就隻有真正的英雄,才配享受天下人的敬仰。


    徐達常遇春,作為帝國雙驕,無話可說。


    而少保於謙在土木堡慘敗之後,頂住壓力,重整旗鼓,保住了京城,稍微對比一下靖康之恥,就會明白,於謙的功勞是何等驚人!


    尤其是當民族的概念提出之後,於謙的功勞,一下子就超越了簡單的一家一姓,成為了捍衛中華的大英雄!


    雖說一直以來,大明對於謙的評價都不低,尤其是憲宗朱見深,就已經給於謙平反了,但是直接放進英烈祠,而且還是由孔廟改過來的,這個效果可著實有點爆炸啊!


    當年一句東華門唱名,方是好男,直接斷送了兩宋的尚武精神……如今把徐達常遇春,把於謙放進象征著最高地位的英烈祠,更是一種宣誓。


    身為一個大明子民,該朝著哪個方向努力,貌似不用多說了吧!


    隻不過這還不夠!


    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麵呢!


    王嶽的手裏,捏著幾枚金幣和銀幣,正麵是麵值,背麵則是頭像,有於少保,有中山王徐達,有開平王常遇春。


    這些貨幣做工精良,上麵的頭像更是栩栩如生。


    朱厚熜接了過來,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真有你的,供在英烈祠不夠,還要印在貨幣上麵……有這幾位作保,咱們的幣值改革,或許也能做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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