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載基的眼睛裏,這些宗室子弟已經成了綠油油的韭菜,可以隨便割,想怎麽來,就怎麽來,半點不用客氣。


    王嶽給了徒弟最大的白眼。


    “你不能學你爹!”


    “為什麽?”朱載基很疑惑,“我要是不學父皇,我就會失去父皇的喜愛。”


    “可你學了父皇,就是失去其他人的支持。”


    “是其他人的支持重要,還是父皇的青睞重要?”小家夥頑固地追問,他距離叛逆期已經不遠了,師父和父親,都不能讓他完全信服,小家夥開始建立起自己的價值體係,這讓王嶽既欣慰,又無奈。


    或許要不了多久,他家的孩子也會這樣吧!


    所以王嶽對朱載基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容忍。


    “殿下,這世上有兩種人。”


    “男人和女人嘛?”


    “哈哈哈!”王嶽朗聲大笑,“有人支持陛下,也有人反對陛下。但不管怎麽樣,陛下都是天子,都是萬民的君父,他可以不在乎,而那些人也不能把陛下怎麽樣。但是殿下就不一樣了,那些人很有可能會提前消滅掉隱患。”


    朱載基眉頭挑了挑,托著下巴,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這就是當年文官支持仁宗皇帝的緣由吧?”


    “沒錯!”王嶽笑道:“父子之間,除了政見之外,還有情感,所以隻要足夠聰明,就不用擔心丟了位置。相反,那些人隻是出於利益,殿下要想贏得他們的支持,就必須照顧這些人的利益。”


    朱載基努力思索著,他似乎懂了一些,可又十分困惑。


    “師父的意思是……因為父皇會包容我,所以我才可以跟父皇撒嬌?對別人卻要更小心些。這算什麽?這不是窩裏橫嗎?”


    王嶽眨巴了一下眼睛,真是好有道理,他簡直無言以對。


    “真沒有看出來,殿下還是如此孝順?”王嶽笑吟吟道。


    朱載基晃著腦袋,“這事跟孝道沒關係。反正父皇處置宗室,我覺得挺好。想要我幫忙求情,那是想也別想。我要做個有主見的人,不然豈不是辜負了師父的教誨?”


    王嶽哼了一聲,連話都懶得說了,隻是擺了擺手,把朱載基趕走,讓他趕快讀書去,別在自己麵前氣人。


    當朱載基走後,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來。


    朱厚熜笑嗬嗬走了出來,他簡直眉開眼笑,開心壞了。


    “王嶽啊,我真的要感謝你……沒有半點假的,你的確是個好的師父,太子被你教得太好了,朕很欣慰。”


    朱厚熜竟然主動拉了一把椅子,跟王嶽並肩坐在了一起,他笑嗬嗬道:“身為一個父親,說實話,孩子聰慧,固然讓我欣慰,但是我更希望他是個正直的人,一個真誠的人。”


    王嶽沉聲道:“但是正直和真誠,並不能當好一個皇帝!”


    “那又如何?”朱厚熜眉頭挑起,輕哼道:“朕還年輕,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等待……而童年卻隻有一次,過去就迴不來了,我希望皇兒能過得舒心一些,畢竟……我們都不年輕了。”


    朱厚熜和王嶽互相對視著,很有感觸……他們一切結伴進京,仿佛就是昨天似的,可事實上,已經過去了十一年多。


    朱厚熜已經二十七歲了,王嶽才比他小了幾個月而已,放在後世,這個年紀,才剛剛走出校門,還沒怎麽被社會毒打。


    可是按照大明的平均年齡算,他們都過了一半,甚至是一大半……如果再按照皇帝的年齡來算,那就更可怕了。


    畢竟從朱棣之後,就沒有哪個天子是長壽的……能活過四十歲,就算高壽了,三十幾歲就駕崩,也比比皆是,朱厚照更是剛剛過了而立之年,就突然死去。


    哪怕是朱厚熜的老爹,興獻帝朱佑杬,年紀也不是很大。


    “王嶽,這或許就是我們朱家人的命吧!雖然貴為天子,卻沒有那麽長的命去享受天子的權柄,你說可悲不?”


    王嶽沒有迴答,如果能給普通人選擇,哪怕用畢生來換取一天的皇帝,他們也是願意的,而且朱家人的短命,固然可能有基因的問題,但也不免各種意外,總而言之,這裏麵的水太深了。


    “王嶽,我打算迴安陸。”


    “哦!”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王嶽吃了一驚,“陛下怎麽會想到迴安陸?”


    朱厚熜輕歎,“我原本打算將父皇送入太廟,也算是全了朕的一片孝心。可連皇兒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我又怎麽會一直糊塗著?就算能讓父皇接受香火供奉,但是在大多數人的眼裏,他還隻是個藩王罷了,朕……不該自欺欺人的。”


    王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陛下真是深明大義啊!”


    朱厚熜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過了片刻,他又一次道:“我想迴安陸!”


    這一次王嶽點頭了,“陛下是想祭奠興獻皇?”


    “也是,也不是!”朱厚熜突然笑了,“朕辛苦了這麽多年,大明朝到底怎麽樣,有沒有變好,好到了什麽程度,我還不知道呢!對了,黃錦可跟我說過,他的老家揚州,還有蘇州,杭州,都是天堂一般的地方。”


    朱厚熜笑嗬嗬道:“怎麽樣?有興趣嗎?跟著朕一起往江南走一趟,把這些地方都瞧瞧,再去浙江餘姚看看,看看新建伯,我還想瞧瞧寒山寺,遊一遊西湖……總而言之,你不會反對吧?”


    王嶽笑了,“不要太鋪張浪費就好!”


    ……


    朱厚熜通過內閣,向朝臣透露出他的想法,皇帝陛下要南巡,要去安陸瞧一瞧。雖說過去朱厚熜也去過天津,還跑去過承德,並不是一個老老實實,待在皇宮的宅男。但是去安陸那麽遠的地方,還是第一次。


    皇帝陛下在打算什麽呢?


    剛剛處置了席書和夏言,展示了天子的強悍,現在就急著南下,這其中有沒有關聯呢?


    “不管有沒有,其實我是支持陛下南巡的。”


    張璁對著其他三位閣老道:“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不隻是咱們,陛下也是如此。走出京城,到江南,到湖廣走一趟,親眼看看,增加見聞,了解民生疾苦,對於治國理政是很有好處的。”


    翟鑾苦著臉道:“元輔所言極是,但是元輔想過沒有,陛下大舉南巡,開支勢必非常驚人,恐怕百萬兩也未必夠!而且這些年推動變法,民間波瀾不小,暗流洶湧。萬一有人趁機對君父不利,我們這些人,就都是罪人了。”


    張璁點頭,“翟閣老深謀遠慮,可我要說,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應該支持天子南下啊!”


    三位閣老大惑不解,一起盯著張璁。


    “如果我所料不錯,陛下這一次勢必去一些重要的所在,見證變法成功,獲取更大的支持。同時也能說服更多的人,支持變法,你們三位覺得是不是這麽個理兒?”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元輔果然高瞻遠矚,看得清楚啊!”霍韜就道:“既然這麽重要,用不用多安排一些人,把聲勢造起來?”


    剛剛還說擔心花費,轉眼之間,竟然要加大投入了,真不愧是閣老,變臉都這麽快!


    張璁哈哈大笑,“費那個力氣幹什麽?有吾師陪著,動靜想小都不可能啊!”


    翟鑾幾個人頓時發出會心之笑。


    既然這樣,那就等著看好戲吧!


    經過了一個月的緊張籌備,朱厚熜,王嶽,還有黃錦和陸炳,正式從京城動身,在三千名士兵的保護之下,動身南下安陸。


    “當年朕惶惶不安,進京繼位,能有今天,你們三個人都有大功……黃錦陪在朕身邊,在司禮監幹得很好,陸炳執掌錦衣衛,雖然不言不語,但你就是朕的眼睛,鼻子!至於小富貴,他幾乎就是朕的半個腦子了。”


    對於朱厚熜的評價,黃錦拚命點頭,豈止是半個,簡直是一整個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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