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素青說,那天夜晚她一衝出校舍就滿腔腥鹹兩腿飄渺的迷失在黑暗中,她踩著模糊可辨蜿蜒曲折的山間小路躑躅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然後抱在一棵夜風中彌漫著酸甜花香的山楂樹上憑淚滴落。她說她在那個芳心彷徨獨對自然的寂靜時光突然萌生了像我表姐刁一流走寰宇飄零天涯的壞想,她的耳邊迴蕩著我表兄安東溫柔纏綿焦急沉浮的唿聲;她一次次繃聲敏息心似刀絞的聽見我表兄安東的腳步從她身邊踏過,她一次次想伸手將我表兄安東拉進懷抱,可她沒有。她說她依稀覺得她躊躇茫然不知所向的腳步不知在披著淡淡星暉的山穀林間走了究竟多遠,最後卻不知怎麽搞的仍然拖著她的肉體走進了亮著燈光的校舍,當她輕若塵屑悄無聲息的腳剛進門檻,母親黑妞疲憊半合的雙眼在堆滿鉛絲的枕頭上同時睜開。

    表兄安東說,母親黑妞突然在那年春夏交替的時光鸞音不再、令人憾惋的悲劇引發於仙藥難濟世人悚然的白血病,母親黑妞在那個與世不久的春天除了偶發性的頭暈目眩四肢無力、她日漸消瘦的身子並無任何疼痛症狀。

    表兄安東說,母親黑妞侵涉膏肓的病根並非顛沛流離辛勞成疾的隱患、而是重染於山野民女李香蘭捉奸目光的撞擊,因為山野民女李香蘭斬奸除邪替天行道的伏魔神光在山野村夫崔兆林盜門入室偷香竊玉的身後呯然雪亮的時候、正要洗澡的母親黑妞剛好脫光衣服,母親黑妞在花蛇脫皮的風吹草動中驀然迴首時、一男一女兩束陰陽有別的雌雄強光水火交溶日月齊輝霜雪俱進的強飲暴食了她含羞草一般顫抖的肌膚;母親黑妞孕育豪情的染血組織就在那個雷電交加日月輝煌的瞬間橫遭毀滅性的摧殘,母親黑妞轉眼遇驚的慘狀絕不亞於惶恐欲飛的玉色蝴蝶撞石起火。

    陷我母親黑妞一朝魂落萬載不複的那種致命病根,我一直對表兄安東和表嫂素青各含情愫偏執一詞的彼此飲憾不置可否。我以視野獨到不容置疑的人心側隱分析得知,母親黑妞風雨雷電任其叱吒的強健之身偶遇微寒不幸崩潰的致命症結並非來自山野民女李香蘭和山野村夫崔兆林偷香撞醋捉奸毀玉引發的那種陰陽映雪鋒芒不敵的錐心之痛,她真正無法抵禦的是在我表兄安東極盡豔麗的眼中儼然以雍容華貴的空靈母儀傲居孤島、陸塵不染,她春心不古紅杏出牆的東窗事發、無疑給我表兄安東的眉宇蒙上了無法完美的陰影。

    母親黑妞臥床不起彌留在即的那個春天,黑風寨峰巒蒼翠茶花爛漫的靈山秀水間少了一道牧歌少女手揮羊鞭縱歌山水的絢麗風彩,牧羊少女狄素青一改舊貌走上了黑風小學教書育人的講壇。在眉目聚焦書聲朗朗的課堂上,乳臭未幹天真無邪的幼稚童貞在少女素青透盡春色的眉宇間默然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含英咀華任重道遠的聖潔和儒雅。

    按表兄安東倥傯人生的運轉日程進行極盡精細的公式方程演算,少女素青在我母親黑妞一手創建的黑風小學以為人師表的大家風範粉墨登壇的日月、正是表兄安東接替我舅父壁壽走進穀壩煤礦從事地下勞動的時光;遙想那時的我、正將青春年少的影子混跡在水城威尼斯的學子之間。

    春夏時節的一天,母親黑妞病危彌留的一封快信飄蕩水城。當我踏碎悲聲鳥咽的足跡趕到母親身邊的時候,那個耳聞已久的黑風寨臭菜開花核桃掛果,當我披頭散發一臉汗水的走進校園,撲麵而來的哭聲使我在眼瞼發藍的瞬間打了個夢所難及的寒噤。

    春風撲朔幽光慘淡的冥燈下,強咽悲泣滿臉清淚的少女素青跪在我母親靈前向我細述我母親黑妞因塵間風寒敗走天國的閑言碎語;當多年以後我坐在素青故居信手翻閱《路男路女的路遇》一書的某個章節時,我觸景神傷緬懷故人的目光淚泉飛濺的發現閑遊作家虛而實先生在該章的篇端引注著這樣一段文字:“以下故事取材於該書主人公狄素青女士的生前口述,現全文照錄這段感人肺腑的人間舊事,以表筆者對狄女士的深切懷念。”

    ……

    神醫啊幕裏放下聽診器又將黑妞的手肘捏在掌中揣測許久,他鋼琴演奏般靈巧藝術而又白皙修長的手指從黑妞的人中穴移往太陽穴,從美人骨鑽進領口順勢下移,在衣下扒動乳的根座;黑妞的雙眼輕輕合攏時,啊幕裏驚喜的觸覺到病人的肉體陡然升溫。李佳水給黑妞揩汗的手不由自主的呆了,端水進門的素青抬眉張大無法作聲的嘴巴。

    啊幕裏沉思默想的眼睛不看狄素青不看李佳水隻專注黑妞的眉頭是否跟他雲山霧水的手遊走,當他的手伸進褲腰沿著她的腹坡下到穀底時、他聽經聞脈的耳朵終於聽到了一縷淌在遠處的激流聲;他在穀底扒動萱草,黑妞失血的臉上浮起溫馨柔軟的紅雲;啊幕裏的食指摳起草根,下麵慢慢浸出硫磺塘般的熱水,他不長胡須的嘴唇咂了兩下……素青盛怒的眉尖之火熄滅在黑妞喜不堪言的笑意中。

    啊幕裏將抽出褲襠的手指用舌舔了舔,一陣如獲至寶的驚喜驅散了狄素青和李佳水臉上的陰雲:“啊,那無瘙無癢無疼無痛的頑疾固根總算找到了!常言道按絡切脈對症下藥可惜這樣的病症無藥可下。”

    黑妞臉上含著幸福的微笑:“神醫,我究竟是的什麽病?”啊幕裏眼中的笑意點綴著羞澀和尷尬:“這個,是不是有請二位迴避片刻。”

    黑妞望了李佳水一眼說:“素青留下。”

    李佳水去後,黑妞對素青笑笑:“坐吧,聽聽我的病理;來這兒、坐我身邊。”

    啊幕裏望著素青搖搖頭:“安老師,你的病說怪不怪但說不怪也怪,一個不諳男女事態的姑娘家不聽為好。”

    黑妞說:“沒關係的神醫,請你盡管直言。”

    啊幕裏邊收撿療診器物邊說:“既然安老師是教書人,那我就使用隻有文化人才能通曉的語言告訴你,安老師你得的是缺陽映照之症。”

    黑妞笑而不語。

    素青問:“神醫,什麽叫缺陽映照?”

    啊幕裏望望黑妞、見她默允才說:“所謂缺陽映照之症就是邪思妄動之症的孿生產物,用通俗易懂簡單明了的話說、就是雙燕離分引發的相思成疾;還有一種解釋就是比如說就像一朵開放於幽山陰穀的蓮花由於缺少陽光的刺射而無精打采時、卻偏遇野火的撩撥,因此使花精受了虧損。”

    素青滿腹孤疑的目光在黑妞舒心如意的微笑中迎刃而釋,卻勾動了另外的心事:“神醫,這種病因跟丟失心愛之物有關嗎?”

    啊幕裏想了想迴答:“心愛之物的丟失不會引發這類症狀,除非心愛之人變了心。”

    黑妞的眼神有了警覺:“素青,你怎麽問出稀奇古怪的話來?”

    素青力圖去掉笑裏的苦澀:“沒什麽,我隻是在想你的病是不是根下落不明的刁一有關,如若那樣的話我就力不從心了。”

    半信半疑的黑妞笑了:“素青,其實天下沒有你無能為力的事。”

    送啊幕裏走出校門時,素青憂心忡忡的問:“神醫,難道真的無藥可治嗎?”

    啊幕裏說:“這樣的病縱然扁鵲再世也拿不出根治的妙方,這樣吧,你采些野無花果的根藤給她煎服一段時日,那種藤漿清心瀝肺養精駐顏,至於兇吉就得看她的造化了;心病還得心藥治,是布還須針刺繡;姑娘,是不是她男人叫別的女子給拐了?”

    素青的心一陣狂跳:“長輩的那些事我怎麽知道。”

    摸黑進門的腳步驚醒了昏迷多時的黑妞,她猛然睜亮的雙眼嚇了守在身邊的素青一跳:“釘子!是釘子來了。”

    “啊,小姑你終於醒了,天呐,你今天的長睡不醒嚇死我了。”素青驚喜的不是釘子的姍姍遲來而是黑妞突然睜開的雙眼,她視覺模糊的捧著黑妞無法升溫的手說;“不知你在夢中爬了多少滑陡坡走了多少繞山路害得我給你周身揩汗的手總是發軟,小姑你可知道你從上午十點就一直睡到現在的滿天星鬥害得我把尿都憋沽了;噢,我的天呐小姑,你千萬別再這麽睡,要睡也得千萬帶上我一同睡。”

    燈花璀燦的門口,黑妞望斷雲霧的眼睛見到了宛若來自夢中的釘子,她抬起軟軟的手招唿著:“過來,孩子。”

    釘子輕輕撲上床沿:“小姑。”

    黑妞將素青和釘子兩顆撈出淚海的淋濕頭顱輕輕偎在胸前,眼中飛揚著彩澤繽紛的夢事……

    林雀剛在山川春曉的朝暉裏唱響迎接新天的歡歌,黑妞就聽到素青黎明即起灑掃庭除的身邊多了腳步聲。

    李佳水的聲音:“素青,安老師可有好轉。”

    素青的輕聲細語:“還是那樣,隊長好早?”

    李佳水說:“不早哪行,我得趕往公社開會;素青,要不要通知她的家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獨雁萍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繼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繼前並收藏獨雁萍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