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祥雲,鳳凰巢。

    霏霏細雨中,身穿黑綢長袍的祖母坤稷手撐雨傘,與舅父壁壽和丫環謝蘭站在霧色迷蒙蒙的槐蔭樹下等候外婆浮萍的骨灰返鄉。

    隨著泥濘而沉重的腳步,雨中、一臉肅穆的杜望泉向祖母坤稷行了個莊重的軍禮:“夫人,在下杜望泉奉命護送狄女士的英靈迴歸故裏,並帶來了國府、省府對英靈家人的問候,帶來大洋一萬元作為撫恤;此外,有國母美齡的親筆書信在此,請夫人稍後過目。望夫人舉家節哀。”

    祖母坤稷緩慢而輕微地點了點頭:“壁壽,給你嫡母扶靈,我們接她迴家。”

    舅父壁壽和丫環謝蘭並肩走到手捧骨灰的蒼洱英麵前,雙膝跪地的同時聲淚俱下:“嫡母,孩兒壁壽接你來了,我們迴家吧。”

    丫環謝蘭說:“側夫人,聽到謝蘭在喊你嗎側夫人;你迴到家了,知道嗎側夫人。”

    在外婆浮萍不幸遇難的槐蔭數下,身著戎裝的白族姑娘、滇軍中尉蒼洱英神情莊重地將外婆浮萍的骨灰遞到舅父壁壽和丫環謝蘭的手中,接著拔出短槍,同杜望泉一道、朝著陰沉的天空連發三響;他們要讓不解人意的蒼天和多災多難的大地知道,曾有一顆不甘平凡的心髒,在人心浮動的某個瞬間、過早地停止了跳動。全體軍士行禮致敬,安息吧、不屈的靈魂。

    舅父壁壽泣不成聲,顫抖的左手將灰盒的蓋頂一遍一遍撫摸。丫環謝蘭扶起主人:“迴吧少爺,夫人還在淋雨呐。”

    祖母坤稷向冒雨前來的軍人們微鞠一躬:“各位長官、辛苦了,請到寒舍歇息用飯。”

    “不用了、夫人。”杜望泉拱手道,“我等軍務纏身不便久留,再說貴府遭此不幸,值此多事之刻、不便打擾;隻是行前,我受龍雲主席重托,特帶來一個排的兵士,以供夫人在此期間調動護衛。”

    祖母坤稷笑道:“多謝龍主席美意,可舍下如今已破敗得家禿四壁,實在沒有護衛的必要;請杜長官迴報龍主席,他日理萬機憐愛草民的心意我領了。”杜望泉拉拉雨衣的領口:“既如此,夫人留步、我等告辭。”

    “哎!”祖母坤稷急了,“還是休息片刻、用了午飯再走吧,你們這樣風裏來雨裏去的讓我如何安心?”

    “夫人不必掛懷,”蒼洱英說,“廢寢忘食風雨兼程是軍人的家常便飯。我們走了,望夫人節哀順便、好自為之。”

    並非雨季的雨總是白天黑夜的下個不停,外婆浮萍的靈柩停泊在白綾拂動黑綢凝滯的靈堂裏。

    舅父壁壽和祖母坤稷容顏蕭瑟的端坐於靈前兩側的藤椅上,丫環謝蘭手持銅筷、舉止莊重地將銀燈白燭剔亮:“讓側夫人入土為安吧,夫人?”

    “不。”祖母坤稷一動不動,“我要多陪她些日子,等她的冤仇得到招雪的時候,我再送她歸隱林泉;反正她已火葬過一次了,   不在乎多在人間多留些時日。”

    “是啊,”丫環謝蘭聽了聽門外的雨滴聲,把未了的語氣拖長;“陰冷的地府是多麽的可怕。記得幾天前前,側夫人曾在我耳邊誦讀過兩句悲壯之詩、‘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沒想到僅隔三天,那種慘烈竟落到了她的頭上。對了、夫人,國母美齡的信裏怎麽說?”

    祖母坤稷的眼珠這才動了動,伸手掏出書信展開:

    “尹坤稷夫人親鑒

    悉聞貴府禍起蕭牆、突遭劫難,餘深感同情;兼之浮萍女士隨難遇害,餘甚加悲切。國府自當調遣警力、盡早破案,為浮萍女士招雪。

    浮萍女士乃山鄉奇才、當今女傑,飽學經論、胸懷大誌,捐資出力、以赴國難;順應潮流、屬《新生活運動》之旗手,愛國愛民、係古今婦女之典範。今、燦星隕落,仁心同泣;鸞音不再,令國憾惋。望爾等繼其遺誌、為驅趕敵寇、肅清異黨盡心盡力,為華夏興盛、國家統一而奮鬥。

    且切,望府上節哀。

    宋美齡    頓首”

    讀畢,祖母坤稷抹去奪眶而出的淚水感歎連翩:“國母之讚譽、實不為過呀,隻可惜這朵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奇筢才剛剛綻放、卻就……”

    “夫人,”丫環謝蘭猛然抬頭,“我覺得我是該為側夫人做點事的時候了。”

    祖母坤稷邊折書信邊問:“你到底想說什麽呀,姑娘?”

    丫環謝蘭說:“我有一種直覺,那幫衣冠禽獸一定就在米甸的山水之間、人音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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