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乘花轎,似萬朵紅花簇擁在那兒。豔驚天地,光彩奪目……

    我瞬間相信了姐的話。眼前不是夢,今兒真是大喜日子,我的良子哥娶我來了!

    一時間,階玉嫂子來了,六奶奶來了,還有前鄰後舍的嬸子大娘都來了。門外響的是《抬花轎》,室內充滿著歡聲笑語。我的衣服換了,聽說是爸爸早為我預備的。雖然不是婚紗,但我看來比啥都稱心。太美了!紅得好看,紅得耀眼。鏡子裏看,哎呀這還是我嗎?虎妹哪去了?這不是坐花轎的周鳳蓮嗎?

    古樂聲急促地響起來。

    嫂子攙我出了門口。近轎時,我禁不住淚如雨下。眨眼是人家的人了,太突然,太不忍心!要知道我真的舍不得這個家,放心不下爸爸呀!……我迴頭看門口,恰與後媽的目光相遇。她淚眼望著我,仿佛有千言萬語……不看她了,準是裝模作樣!其實她心裏早恨我,象眼中釘。恨不得一腳踢出門外……

    “虎妹,去跟媽擁抱一下!”嫂子說。

    “我不……”

    “胡說啥?咋還不懂事呢?”

    沒轍了,隻好硬著頭皮轉身過去,違心地在她麵前撲通一聲跪下……後媽哭了,急忙攙我起來。……不站,就不站!老妖婆你知道嗎?若是平常,我真想咬你兩口!

    ……花轎終於啟動了。

    咋迴事?我猜想坐花轎的感覺應該晃晃悠悠,前後搖擺的一種,這怎麽似騰雲駕霧,而且耳畔唿唿作響?驚異地掀開轎簾,媽呀這啥事兒?眼前白雲飄飄,一望無際……驚魂未定,花轎居然穩穩落下。媽呀咋弄的,簡直玩命哩!我急忙下轎,拭了臉上冷汗迴頭再看,驚呆了,見轎身四個醒目大字:神州六號

    ……依然是農家小院,依然是歡樂的男女。隻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麵孔……不對呀?咋不見良子?是不是搞錯了?正心魂不定,忽見新郎和一女人迎上前來。我眼前一亮:這新郎不正是良子哥嗎?他呀他,一換禮服真正的白馬王子,太英俊了,太瀟灑了,俺幾乎不敢相認。沒錯,他正是我的良子哥,我的丈夫!他上前來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仿佛在說:“……感謝蒼天賜給我這麽好一個女孩,我這輩子知足了!”

    他一下拉住我的手。那手好熱,顫著:“……虎妹,你真好看!”

    我深情地望著他……你這家夥!想不到吧?那天夜裏沒有白救我,有著千萬倍的迴報!看看吧,仔細看看你的新娘咋樣?普通人群裏能找到嗎?跟你說這輩子美死你了!

    “我介紹一下。”良子轉臉介紹身旁的女人:“這位是我媽媽!“

    什麽?他就是……我細細端詳,見她慈眉善目,和藹可親……暗想花生殼裏剝出個羊屎蛋兒——啥人(仁)都有。那天看著老實巴交的老婦竟是信口雌黃,胡說八道。掏二十塊錢還不如交話費呢,虧死了!麵前的她哪有輕佻的樣兒?分明是一位可親可敬的媽媽!

    ……正不知所措,婆母上前來一下子抱住我,大哭起來。

    “媽媽……”我忍淚不住:“媽媽……我知道您撫養良子哥千辛萬苦,付出的太多太多了……媽媽,虎妹命苦,從小就沒有了親媽。以後,我和良子哥一定會好好孝敬您。我會把您當做我的親生媽媽……別難過了……“

    “我苦命的孩子呀!”她哭得愈加傷心:“妞妞……你仔細看看我是誰?還認得嗎?我是你親生媽媽呀……十幾年了……十幾年媽媽都沒有迴去看你一眼,媽有罪呀!”……

    “新郎新娘拜天地嘍!”

    隨著司儀一聲喊,古樂聲突然響起。聲音太大,我不禁打一寒戰……

    我驚醒了,手機鈴聲依然在響。

    我忙接電話:“喂?您好!……誰?是階玉嫂子?”

    “……虎妹,真是你呀?我還以為號碼輸錯了呢!虎妹,快迴來吧,快點迴來!大叔有病了……”

    “嫂子說啥?我爸他……”

    我慌忙坐起來,不想對方電話掛了……

    一夜沒眨一眼……

    第二天早晨,我心急火燎地搭上了迴家的公交車。

    不知道爸爸是怎麽了,莫非腰痛得厲害了?我好擔心,好怕……

    沒有爸爸便沒有虎妹的今天。

    童年,那永遠不會忘卻的日子裏,我常常哭著喚著要媽。但是不知道怎麽了,媽媽很少在家。我想媽媽,想讓她疼,讓她抱,讓她哄。看見人家的孩子媽媽扯著蹦呀,跳呀,我都抱著爸爸的腿哭。偶爾,媽媽迴來了,但給我的不是歡樂。她跟我爸爸那個吵呀,一個粗聲粗氣,似雄獅下山。一個尖聲尖氣,似夜間受驚的雞。接著便升級到了打鬥。互不相讓,難解難分。摔東西,撕衣裳。我常常嚇得縮成一團……

    終於有一天,出大事了。

    恍惚的記憶裏好象是一個霧蒙蒙的早晨,爸爸唉聲歎氣地將一縷白布纏我頭上,抱著我去野外一個新土堆前。土堆上插著哀杖和白紙飄飄的柳栓,好嚇人。一旁站不少人,有好多掉淚的。

    “妞妞……給媽媽磕個頭吧!”爸眼含熱淚。顯得異常難過。

    我隱約聽到有人議論我媽媽死了,但沒反應。因為爸媽吵嘴時經常:“你死吧!早該死了!”但都依然活著。更讓人放心的是開春時候人都念叨:“吃茅芽,屙套子,給他姥姥做帽子。帽子齊了,姥姥死了,帽子著了,姥姥活了……”直到後來……後來又跑來好多人,有燒紙的,有哭哭啼啼的。還有的抱起我淚如雨下道:“……妞妞太小了……孩子以後咋辦?嫂子呀你咋這樣狠心呢?”

    此時我才真的害怕了!我的媽媽被埋在這土堆裏了。我沒有媽媽了!媽媽不要妞妞了,我再也見不到媽媽了……我哇地一聲撲在墳上大哭起來……

    這一天,家裏突然來好多的人。都握著棍棒蹦著罵著,象剿匪。很快,我爸爸被他們從屋裏揪了出來。先是指頭搗他頭上似啄木鳥尋食,接著按地上拳打腳踢。我哭喚著往跟前跑,但被人抱走了。天晚的時候,我迴到家。見爸爸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白衣裳變成了紅衣裳。我嚇得不知所措,撲爸爸身上大哭起來,聲音都啞了……

    後來,爸爸似患了癱症,躺床上再也不能起來了。

    我太小了不會照顧爸爸,就知道哭。記得有一天,爸爸讓我從床下的小瓦罐裏找出倆小紙包,說是治腰疼的。不想他剛要吃,東院的六奶奶來了正好發現,一把奪了去,還一頓大罵。事後我才從奶奶嘴裏知道,爸爸要吃的是耗子藥……我直打寒戰,拉住爸爸的手大哭。怕再沒有了爸爸,這屋裏就隻剩下我自己了,早晚有餓死的一天……

    天天就是這種日子,真不知道我和爸爸還能支撐幾天!

    大概二十多天後,家裏突然來一女人。

    我以為媽媽迴來了,又驚又喜。但細看是以前經常喂我奶的女人。因為爸爸常抱我去她家,所以熟悉。再往後,這女的竟成了我家的常客。為我爸爸請醫,做飯,掃地。就在我爸爸病情減輕的時候,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那女人居然用架子車把她的大衣櫃也拉我家來了,而且放一掛鞭炮。爸爸囑咐我,從此後喚那女人媽媽……

    後媽還帶來一男孩,喚淘氣。說是大我一歲。

    從此後,這個家熱鬧起來了。

    後來才知道,那時候圍打我爸爸的是俺舅家的人。揚言血債必須血來還,但結果沒要爸爸的命也夠味兒了。爸爸遭毒打後落個腰痛,一旦發作常常是滿頭的汗,呻吟不止。這天下午,後媽見我爸爸痛得難以忍受,隻好用架子車拉他去鎮上衛生院。因為車子窄小,後媽無奈之下將淘氣哥哥放紅薯窖裏,抱我坐上了車。

    返迴的時候天色已晚。我後媽急急忙忙去紅薯窖口抱兒子,不想走近一看,驚呆了!隻見裏麵一條棒槌粗的蛇正纏著兒子的脖子……

    人弄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氣兒了。

    就這樣,我可憐的淘氣哥哥活生生地被那狠命的蛇咬死了……

    家象塌了天。

    後媽茶飯不進,躺床上麵無人色,失魂一般。我爸爸踉蹌地走近她撲通一聲跪床頭含淚道:“……阿秀呀……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不料後媽一個鯉魚打挺下床,兇神似地:“滾你娘那蛋!”一腳飛出,我爸爸被踢個仰麵朝天,把身旁的我也砸倒了。“你咋不死了?!”她手指我爸爸,咬牙切齒。

    我屁股跌得生疼,但驚恐地望著後媽,嚇得尿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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