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鸞山,九秀山莊。


    九秀山莊依山而建,一到傍晚,天然瀑布散出的水霧映著夕陽餘暉,當真有幾分仙氣繚繞的韻味。


    蕭景瑞與傅楠蕎已是山莊熟客,門人將他們的隨行安頓好後,便引著二人前往山莊主廳。


    主廳中,一個道骨仙風的長者負手而立,寬大的袍袖外,那雙修長大手十指骨節分明。


    傅楠蕎隻瞧見此人的背影,便不著痕跡的抖了抖,昔日馳騁沙場的梟雄瞬間弱得和小雞子一樣,甚至還想往蕭景瑞身後躲。


    蕭景瑞帶著秘銀麵具,雖暫看不到神情,但就他稍稍挺直的背脊,也將其對此人的敬畏之心表露無遺。


    “師尊。”


    “嗯。”山主應了一聲,轉過了身。


    此時,恰有一陣晚風徐來,吹得山主廣袖獵獵、巾揚袍舞。


    男人縱然已華年不複,可眉眼之間卻仍舊能尋到他青年時的風華無雙,男人看了眼蕭景瑞臉上的麵具,負於身後的手指微揚,恭候四處的門人當下會意,紛紛退了下去。


    “無需拘禮,坐吧。”隻聽山主淡然說道。


    傅楠蕎耳中嗡的一聲,立刻就什麽都不知道,心中隻有一個無比強烈的念頭——夭壽啊!每次師尊訓話之前都是這句!他、他他他害怕啊!


    比起坐如針氈的傅楠蕎,蕭景瑞就淡定得多,落座之後,直接將麵具取下,眼觀鼻、鼻觀心,一派生死看淡的釋然。


    仙風道骨的雲鸞山主瞥了眼自己這倆徒弟,眉心一跳:“怎麽,看樣子,你們倆似乎早知道為師要做什麽了?”


    傅楠蕎吞了吞口水,來了!


    “你們當真是能耐了!前三年是楠蕎征戰北岐,渾身箭傷,我看要是把那些傷他的弩箭插迴去,他就是一隻刺蝟!害得為師被染兒軟磨硬泡,把珍藏的黑玉斷續膏全都拿出來給他用!”“聽清楚了!是‘全’,知不知道‘全’是什麽意思?全部!那是為師全部的存貨!你們知不知道現在外麵多不景氣,雖然大殷元氣未動,但邊境四國又有哪個是軟柿子?調製黑玉斷續膏的藥材多生在邊陲,水漲


    船高,調製一盒斷續膏、光本錢你們知不知道就要多少銀子?!”


    “好啦,本來為師以為平了北岐,這總算能消停了吧,嘿呀!今迴景瑞又來了!漓月川是什麽地方、你說跳就跳,你有能耐跳下去,你倒是有能耐別出幺蛾子啊!”


    “你知不知道那張人皮麵具是為師耗費了多少心血才打造成的?!這都不算什麽,關鍵是製作人皮麵具的材料有多貴你心裏沒點數嗎!為師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們一筆巨款啊?這輩子來還的是吧?!”


    “為師都多大歲數了?還有幾年好活?當初為師立雲鸞山,立江湖烽火榜,為的是什麽?不就為了賺點錢好養老嗎?現在呢,師門不幸出了你們這倆敗家孩子,每年的賞銀還不夠往裏貼的!”


    是了。


    雲鸞山主,一個表麵仙風道骨,內裏視財如命的老財迷,二十年前最大的愛好,就是培養麾下唯二的兩名弟子成材,以便日後照應他雲鸞山的生意。


    而二十年後,這老財迷的最大愛好,變成了數落麾下這倆讓他又愛又恨的敗家弟子。


    在老財迷一陣逼逼叨後,已然被噴得找不著北的傅楠蕎,和依舊雲淡風輕的蕭景瑞紛紛起身,十幾年如一日的朝雲鸞山主欠身一禮:“師尊訓誡,弟子謹記在心。”


    老財迷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耍脾氣般往主位上一坐:“行了,楠蕎先去休息,為師有幾句話要同景瑞單獨談談。”


    “是。”


    待傅楠蕎退下,雲鸞山主看了眼蕭景瑞,將手邊的一隻錦盒扔了過去:“鈺筆將事情經過都予為師說了,裏麵新的人皮麵具,且記著要好生保管。”


    蕭景瑞垂了垂眸:“是。”


    “你也別怪鈺筆那丫頭,她跟在你身邊的時日,可比凝墨還要長,說到底,她不過是擔心你陷得太深罷了。”


    雲鸞山主取了一旁的茶盞,輕撇著茶沫:“你切莫忘了,在你周圍的暗潮,從未有一刻消停過,以你現在的身份,周遭絕不能出現這麽一個讓你如此介懷之人。”


    蕭景瑞麵上雖看不出喜怒,可他扣著錦盒的指尖,已微微泛白。


    雲鸞山主:“為師知道你自小就比楠蕎更沉穩,便也與你開誠布公的明說,你現在的身份,根本不允許身邊有任何弱點,若你不信,便可繼續寵著那沈搖箏,且看看再過一陣子,內閣會不會對他動手。”


    “……”


    “你的感情,不僅會害了你自己,更會累了他。”


    雲鸞山主言盡於此,也知蕭景瑞定是聽進去了:“你便在此坐上兩個時辰,好好想想為師的話,染兒,給他上茶……算了,別上茶了,茶葉那麽貴,給他來杯白水。”


    躲在珠簾後麵的蘇染端著茶盤緩步而出,朝兩人笑了笑:“爹,您今日是不是還未對賬,管家在偏院等您半天了。”


    “嗯。”


    待雲鸞山主走了,蘇染將白水放在蕭景瑞旁邊,歪著腦袋看似十分隨意道:“景瑞哥,那個沈搖箏是什麽樣的人啊?”


    蕭景瑞好笑的看了一眼蘇染:“很少聽你對傅楠蕎以外的人感興趣。”


    “這當然啦,能讓景瑞哥這麽上心的人,我當然好奇。”


    蘇染往蕭景瑞身邊一坐,拖著下巴笑眯眯道:“他是什麽性子的人?長得什麽樣?是不是很俊俏?個頭高還是矮?”


    “他……”


    想起沈搖箏,蕭景瑞的眼神幾乎是瞬間變了顏色。


    蘇染被這一幕驚得一怔,以至於蕭景瑞之後說了什麽,她都沒怎麽聽進去。


    她還從未瞧見過蕭景瑞露出這種眼神,就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有刻骨思念像冰涼玉石,沉甸甸墜在潭底,折出百轉千迴的幾點微光。


    蘇染從先一直覺得蕭景瑞是一個薄情寡性之人,可薄情寡性,又怎會有這樣的眼神?這個沈搖箏……到底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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