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知道如此,不管心中再怎麽腹誹埋怨,邢芸還是擔起了邢夫人該盡的責任,將邢家這一攤子事攬上了身,隻是也僅限於此了。

    該她給的她會給,不該她給的,便是邢家姐弟哭出花來,也不管她的事兒,反正和吝嗇涼薄的邢夫人本尊比起來,邢芸自認為自個給安排得也算仁至義盡了,林如海書中安排林黛玉也不一定有她一半周全,那還是親父女呢。

    聽得邢芸這麽一說,木香扁了扁嘴,嘟囔道:“便是花銀子買清靜,單三姑娘太太便給了一萬兩,怕是有金山銀山,也不夠使喚的。日後全哥兒長成了,問起家業來——”

    邢芸瞥了木香一眼,歎了口氣,捏捏手中的帕子,無奈道:“家裏的情形你還能不清楚?我嫁進來這麽些年,家裏無個人照顧,單看今兒來的這兩個婆子,也知道了……這還是有體麵有年紀的,便是這樣,剩下隻會比她們更不知禮更不曉事。銀子給少了,未免有人抱怨我刻薄,倒不如給的足足,大家省心。至於全哥兒日後,我也不會委屈了他。”

    木香聽到這裏,低了一迴頭,不服氣地開口道:“太太想得是好,可我瞅著,未必能如太太所想。雖說家裏有二姨太太幫著籌劃,可她到底還有夫家兒女,哪能處處仔細?況且太太拿了銀子出來,二姨太太也是交給家裏管事去采辦……咱們府裏尚有管事們欺上瞞下,家裏的管事豈有不往公帳上撈錢的。”

    邢芸笑了一笑,向著木香道:“難道我能告訴二妹,不要派管事的去置辦,就為著管事要借事兒撈錢?橫豎這錢我是給出去了的,用不完也迴不來了,一萬兩銀子撒出去,再怎麽也能置辦出幾十抬體麵嫁妝來。那些管事也不是傻子,再是撈錢也得顧著自個身家性命,倘或嫁妝辦不好,別說貪墨的,就是家裏幾輩子攢下的棺材本也得吐出來。撈不撈錢,又有什麽關係呢?”

    聽著邢芸這話裏很有幾分嫁妝辦得不好,便翻臉不認人的意思,木香這才心滿意足了,抿唇笑了一笑,點了點頭,正要說話。

    隻見簾子一動,桂葉掀簾進來笑道:“人可是都出去了?我還以為太太要留著她們用膳呢。”

    木香甩著帕子笑道:“方才下去吃茶呢,這才什麽時辰,就嚷著要用膳了,你也不嫌太早了些。”

    桂葉一愣,展眼往牆上的掛鍾看了一眼,掏出懷裏的紫金嵌珠扇形懷表瞧了一瞧,恍然大悟般偏頭笑罵道:“都是翠雲那蹄子搗鬼!昨晚上我到處找這勞什子時找不見,倒是她早上給我送了來,我也沒細看。這會子一對,明明才交未初,這上頭已過了申時了,必是被她擺弄過了。”

    木香嗤嗤直笑,說道:“誰叫你不時時帶在身上,那些小蹄子最是淘氣,見著這些有不擺弄的。依我說,這勞什子,帶著也沒什麽用,府裏那些管事也沒見幾個帶著的,要瞧時辰,叫小丫頭跑趟腿兒也就是了。”

    桂葉笑了一笑,將懷表擺弄了一陣,說道:“我一天兒都在小閣樓上翻閑箱子,又不似在上房裏呆著……帶怎麽行?你也別說管事不帶,二奶奶身邊的那些媳婦子,可沒誰敢不帶的,萬一誤了事兒,也省不了事兒。”

    邢芸撲哧一笑,掩唇打了哈欠,問道:“你去翻箱子做什麽?”

    桂葉笑道:“前些日子太太不是說,二姑娘那屋子裏的帳子都是舊花色了,讓我抽空找幾匹料子出來,讓針線上做新的給二姑娘換了。今兒無事,我便去翻了翻,找了好些時興的新緞子。還在兩個舊箱子翻出兩匹太太先前要拿來做衣裳的雨絲錦,還有幾匹以前時興過的雲雁錦瑪瑙錦。都是上好的料子,也不知什麽時候落下的,我都一並撿出來了。”

    邢芸點頭吩咐道:“你既撿出來了,便從裏頭挑幾匹好的,再拿兩個中等封兒,叫人給家裏來的那兩個婆子送去。”

    木香在旁笑說道:“這些倒是好緞子,花樣顏色都是極好的,外頭不怎麽能買到,便是有賣的,價錢也極貴,隻是不大時興。我看,還是另拿些新鮮的好,若是撞上那種隻看時興不時興的講究人,可不白糟蹋了。”

    邢芸笑道:“要說糟蹋,咱們府裏糟蹋的莫非就不是錢了,這一點子料子值什麽?不說別的,這幾日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置得那些東西,也不算少了。到底用不用另外添置,誰心裏沒個把握,不過都以為這府裏得了金山銀山,挖不空罷了。”

    說著,邢芸頓了一頓,輕歎一聲,又說道:“我若盡著時興東西給,倒也給得出,隻是現放著東西,何必再費一迴事,這些緞子便叫人拿迴家去,也不見得能派上用場,將來還不是賞了丫鬟婆子,倒不如將就些,好叫家裏知道幾分輕重。”

    這一日,大姐兒毒盡斑迴,隻待十二日後送了娘娘,還願焚香,便可諸事完畢。

    鳳姐兒終於脫出身來,一麵打發人往府中各處報信,一麵重理起家務來。

    再說府中,邢芸自生了女兒之後,對家務也淡了心,一切交由鳳姐兒做主,反正她要金也罷,要銀也罷,鳳姐兒從不敢駁迴一字,不當家倒還省些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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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姐兒昔日替王夫人管家,隻得了個內管家名兒,管些瑣屑家務,打理親戚間的禮送往來,要支什麽大項銀子,還得問過王夫人,發了對牌叫人到帳房領錢去辦,若是賬房哭窮,鳳姐兒還得自己掏錢補上。

    至於那些田產房租的收入,都是賈母和王夫人的親信掌著,鳳姐兒便是心知有問題,也無法可想。

    而邢芸讓鳳姐兒管家,是將內外冊檔,銀錢賬本都交了出去,鳳姐兒不開口,她也決不多問一句,事事都由著鳳姐兒施展。

    對於性子剛強好賣弄才幹的鳳姐兒而言,雖說所有事兒都由她做主,但因邢芸不管不問,也沒什麽妥當家人的掣肘,她治理起來,反倒輕鬆順意,不比先前熬心費神,苦於支持。

    便是那些兒仗著在賈母和王夫人麵前得寵的體麵奴才,鳳姐兒也不受他們的氣兒,誰不知大房和二房不對付,二房給的體麵,在大房眼中什麽也不是……

    隻是大姐兒病了這些時日,二房又出了個娘娘,府中那些牆頭草似的人物見勢不妙,浮躁不已,以為二房的身份光景,再是體麵不過,鳳姐兒也不敢怠慢了去,必得格外抬舉一番。

    於是串門子套交情,撿便宜巴結新主兒……忙忙亂亂鑽營不已。

    鳳姐兒從上房請了安迴來,才一進門,便看見平兒領著人在收拾大姐兒病中用過的鋪蓋衣裳,鳳姐兒蹙了蹙眉,問道:“我記得不是有一個大紅紗平金繡五彩月季的帳子,怎麽不拿出來換上?”

    平兒聽了,忙笑道:“是有那麽一個紗帳子,我瞧著薄了些,近日天氣漸冷,怕是擋不住寒氣兒,便讓人換了綾的。”

    說著,平兒又說道:“先前餘信家的來支廟裏的月例銀子,奶奶不在,她說在外頭等著,奶奶可瞧見了?”

    鳳姐兒啐了一口道:“怎麽沒瞧見?我才出了太太院子,就瞅著她坐在門檻上和丫頭們說話,一見我就開口要兩千兩銀子,說是咱們家出了娘娘,給各廟裏供佛齋僧,酬神施食的銀子。哎呦,氣得我都笑了。”

    平兒聽了笑道:“好個糊塗人,便是供佛施齋,也沒得由著她說多少銀子便是多少銀子,何況老太太太太都沒說話呢,奶奶怎好做主兒。”

    鳳姐兒冷笑一聲,拿著帕子扇了扇,抱怨道:“不過是個娘娘,什麽名色兒也不清楚呢,我瞧著倒跟著升了天似的。今兒還有一樁可笑的,這些日子辦酒吃酒,處處是人,鬧鬧糟糟的,冊子的東西不知丟了多少,我問起來,那起子小人竟說是鼠傷黴爛,用不得了,才丟掉了。我一時也懶料理,等著改日清閑了,再同她們慢慢算去。”

    平兒冷笑道:“奶奶何必聽她們廢話,在什麽地方不見的,就叫什麽人賠去,誰讓她們不仔細照管的?”

    鳳姐兒笑道:“這事總有個主兒,我倒不急什麽。隻是這些日子來的都是親戚,追究起來,麵上未免不好看,才暫且擱置下了。”

    平兒命人將收拾好的鋪蓋拿了出去,洗了洗手,倒了一杯熱茶遞與鳳姐兒,又笑道:“我瞧著,這都是因著大姑娘封了妃,那些人唯恐奉承不上,故意這樣混說著來氣奶奶呢,不然往常她們何嚐敢這樣大膽兒。”

    鳳姐兒嗤笑道:“她們也配,不過是幾個奴才,貓兒狗兒都不如的下賤種子——”

    一語未了,便聽得外頭有丫頭急急忙忙跑來道:“奶奶,蓉哥兒遣了人迴來報信,說是已到平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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