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經很黑了,侍書和入畫聞言急忙拿了燈籠,分別喊了小紅和琉璃,一起去了。


    而這時秋爽齋的院子裏或明或暗的站了二十多個仆婦,她們都是聞訊而來的,隻是看了一眼,探春便感覺有些頭疼,而這時張嬤嬤猶在她耳邊嘮叨著:“三小姐,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沒想到李桂這小子居然是個白眼狼……”


    探春並不知道李桂此舉的深層次考量,當然她也不明白李桂為什麽要這樣做,因此她隻是本能的覺得李桂此舉有撒氣、示威的成分,也有與榮國府一刀兩斷的成分!


    不過現在她最直接的感受是李桂給她添了亂子——她心裏很清楚,在榮國府現有的情況下,李桂的那點銀子已經成了榮國府的維穩因素。


    “張嬤嬤說的不錯,這人真是個白眼狼,黑了心肝!哼哼,不給我幫忙,還給我添亂子……小妹說的不錯!”


    心裏氣憤著,表麵平靜著,探春向張嬤嬤笑道:“這事我已知道了,他要是真走了,明天我向爹爹說一下,看怎麽辦,天晚了,勞累一天,嬤嬤先迴去休息吧!”


    “嗯嗯,好好,還是三小姐……”


    聽探春要告訴賈政,張嬤嬤才放了心,一邊應著,一邊慢慢起了身,院子裏的馬娘子、劉婆子等人聞言也慢慢的出了院子。


    她們並沒有立刻散去,而是慢騰騰的挪著步子,她們想知道確切的消息,俄而前麵紅燈閃爍,張嬤嬤立刻問道:“是侍書嗎,怎麽樣?”


    “嬤嬤,我是入畫,他院子果然是黑的。”隨即入畫的聲音從搖晃的紅燈籠處傳了過來……俄而前麵又是紅燈閃爍……


    ……


    時光迴溯……


    “真沒想到他會這樣!”


    眾人走後,探春心中氣惱依舊,禁不住向薛寶釵嘟囔了句,薛寶釵卻微笑道:“他本來就不是一般的腐儒,這樣做也在情理之中。”


    探春沒想到薛寶釵會這樣評價李桂,微微一呆,但細思李桂以前所為,又覺得這個評價比較中肯。


    稍微點了下螓首,隨即探春再次向薛寶釵問道:“姐姐,你認為此事該如何辦理?”


    薛寶釵知道探春說的是張嬤嬤來找之事,她沒考慮到李桂的那點銀子對榮國府穩定的作用,或者說沒考慮過,不過她知道出於情麵探春一定會過問這事的,微微想了想,薛寶釵說道:“要是姨夫出麵,此事自然輕而易取,要是你出麵……”


    薛寶釵和李桂打過交道,隱約覺得而李桂不是一個能讓人輕易改變注意的人,因此隨後她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探春也是和李桂打過交道的,前幾天想讓李桂參謀參謀內宅治理的法子,不過被碰的眼睛有些發黑,因此薛寶釵雖然不言,但她卻聞弦歌而知雅意,‘哼’了一聲,說道:“他要真是悄悄走了,我就告訴爹爹。”


    而她話音剛落,侍書走了進來……


    ……


    與此同時,借著滿天星鬥,小紅也迴到了怡紅院中,怡紅院裏燈火通明,內間裏賈寶玉已經在茜紗帳裏坐了起來。他隻是一時氣結,身體上甚至心理上都沒什麽毛病,不過此時襲人還是小心翼翼的給她喂著藥。


    而在他的下側則坐著賈母,床的對過坐著王夫人和林黛玉。


    賈寶玉畢竟是這三人的心頭之寶,又長夜無事,所以三人都來了這裏,不過此時賈母、等人正欲離去,隻待賈寶玉喝完藥。


    小紅進入怡紅院之後,直接往西廂房走去,在怡紅院裏,她隻是個二等的丫頭,還沒有資格進入賈寶玉的房裏。不過當她到門檻的時候,看著裏間通明的燭火,她停下了腳步,微微思索了一下之後,她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向賈寶玉或者襲人她們說一下。免得以後讓她有知情不報之嫌。


    “襲人姐,襲人姐。”到了正堂的門檻外,小紅輕輕的叫了聲。


    襲人正在給賈寶玉喂藥,鴛鴦和銀釧兒恰巧倚在裏間的珍珠簾邊,鴛鴦是比較利索的一個人,聞言,婀娜的身子一扭,桃紅百褶裙擺旋成了一個旋兒,出去了。


    “小紅,什麽事?”鴛鴦問道。


    沒想到出來的是鴛鴦,小紅愣了愣,但隨即就猜出了賈母一定在裏麵,如此對鴛鴦說,和對襲人她們說差不多,甚至還好,於是淺淺施了一禮,說道:“鴛鴦姐,李桂悄悄走了。”


    小紅沒有控製自己的聲音,因為無需控住,這麽近的距離,她清脆的女聲立刻傳進了裏屋。而可以這麽說屋子裏所有人都沒想到李桂會悄悄的溜走,包括鴛鴦、襲人、琥珀等丫鬟。


    這太不符合禮數!


    而王夫人卻是知道李桂在賈政心裏的分量的,隨即說道:“小紅,你進來說話。”


    小紅應了聲是,抬步進了裏屋,而不等她行禮,王夫人便匆匆問道:“怎麽迴事,你說說。”


    “迴婦人,聽說先是東府的寶珠姐姐想讓晴雯姐做件衣裳,誰知接連兩天沒看到他院子裏有燈火,她以為是李桂醉了,晴雯姐在後宅的緣故,於是尋到這裏……”


    小紅也是個口舌伶俐的丫頭,隨即有條有理的將事情說了起來。


    而隨著她的話音,一個問題在賈寶玉腦海裏盤旋了起來——賈政知道了會怎樣,會對他怎樣?越想他臉色越變得蒼白。賈母立刻覺察出賈寶玉的異常,抓過他的手,輕輕的拍著說道:“別怕,沒事。”


    賈母畢竟年高,人情洞明。聽小紅的話音她已經可以斷定李桂已經走了……


    其實自從賈寶玉摔玉之後,她也清楚李桂的兩難,想看看李桂會怎麽處理,隻是她也沒想到李桂會這樣不按常理出牌,把球提到了她們這邊……


    不過從李桂的不辭而別以及把針線活都搬走的舉動中,她不僅僅看出的是李桂的機敏,也覺得的是李桂在和賈寶玉置氣,特別是李桂撤出針線活的舉動。


    當然她也看出的了李桂對榮國府的眷念之意。


    要是真的想訣別,直接辭別就是了,何必這樣孩子氣的鬧騰!她當然不會想到李桂是還想著繼續受到榮國府的庇護!


    不過這樣的事情既然是這個樣子,那麽也就好解決,冷一冷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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