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宛筠沉默著,一張美麗的臉白得像冬日的雪,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褪去。


    “宛筠已經決定的事,便不會後悔……”


    葉清歌輕輕歎息,半晌才答道:“好,我會盡力幫你的。”


    縱然千不情萬不願,可事已至此,就隻有做到最好,以免白白辜負了杜宛筠的犧牲。葉清歌將手中的幾張紙遞給杜宛筠,輕聲道:“這是你的新身份。”


    杜宛筠接過,看了幾眼,微微有些驚訝地抬頭:“還叫杜宛筠?”


    葉清歌點點頭,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連老天爺也想讓杜宛筠進宮,找到的這個新身份,巧之又巧地也叫杜宛筠。


    杜宛筠淒然一笑,哀哀道:“看來天意如此……”


    拋開心中煩雜的思緒,葉清歌深吸一口氣,開始對杜宛筠講起她要注意的事,“選秀之期,還有十天就結束了,所以,十天之內,你務必將紙上的這些東西背熟!”


    杜宛筠緩緩點頭,輕聲道:“葉小姐請放心,宛筠曉得輕重,一定會將這些資料記下來的。”


    畢竟是將來要侍奉皇帝的身邊人,萬一出了點差池,送了個刺客進去,所有參與的人怕是都要人頭落頭,選秀之時,對身份的審查可謂是嚴苛之極。


    幸好,葉清歌對暗衛的能力也有信心。這個新的身份她已看過,隻要杜宛筠自己不說漏了嘴,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所以,現在要考慮的,就是另一件事了。


    慶國每次選秀,選出的秀女人數不等,但最少也有一百多人。能被選上,容貌自不必多說,且這些人中,不乏高門貴戶的大小姐,家教和才學都是個頂個的好,更不缺有權有勢,有財有關係的人。


    所以說,即便杜宛筠進了宮,想在這些人中脫穎而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幸好,還有葉清歌。


    前一世,為了討好皇帝,楚珣可謂是煞費苦心,不但將皇帝的喜好厭惡摸得清清楚楚,更是對皇帝的生活習慣也打探了個通透。


    所以現在的大慶皇帝,對葉清歌來說,當真是沒什麽秘密可言。


    葉清歌語氣慎重:“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記著,如果你還想在宮裏出頭的話。”


    杜宛筠看她的神色,不由坐直了身子,“葉小姐請說。”


    “皇帝坐擁天下,見慣了美人,所以對皇帝來說,姿色固然重要,卻並非定勝負的關鍵。你且記著,我們這位皇帝,並不喜人濃妝豔抹,所以在麵聖之時,以淡妝為宜。”


    “皇帝年輕時,曾出遊南方,隻是即位後再也沒機會出京城,所以對南方,如吳城一地的小調甚為懷念。舞蹈麽,皇帝早些年曾在邊關對抗雲蒼國,所以對邊關的軍陣舞念念不忘……”


    杜宛筠本來以為葉清歌對她說的時進宮後要注意的禮儀規矩之類,卻不想聽到的卻是皇帝的喜好,頓時驚詫地瞪大了眼睛,“葉小姐……你,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葉清歌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用管我是怎麽知道的,你隻要知道,我不會害你就行了。”


    杜宛筠重重點頭,語氣堅定:“難為葉小姐費心幫宛筠打聽這些,宛筠定不負葉小姐苦心。大恩大德,宛筠銘記在心,永世不忘。”


    在杜宛筠心中,要將皇帝的喜好打聽的這般清楚,不僅是費心費力的事,更有可能引來大麻煩。


    其實她這麽想也沒錯,畢竟好端端地去打聽皇帝的事,還打聽的這麽仔細,沒被人當成圖謀不軌的刺客,就已是大幸了。


    葉清歌搖搖頭,對於杜宛筠的想法,她很清楚,卻並未解釋。無法解釋是一個原因,再者,她也想讓杜宛筠承她一份人情。這份人情,說不定將來就會起天大的作用。


    這種想法讓葉清歌心中湧上一陣苦澀。


    為了複仇,杜宛筠甘願一頭紮進那座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城,而她自己,又何嚐不是處心積慮,利用所以能利用的人。


    “葉小姐,你沒事吧?”杜宛筠見葉清歌神色木然,整個人怔怔地發呆,不由輕聲叫了一聲。


    “我沒事,一時想到了別的事,我們接著說吧。”葉清歌迴過神來,輕飄飄地將話題帶了迴來,眼中的迷茫的酸楚已盡數不見。


    已經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就不能迴頭,否則她前一世受的種種苦難又算什麽?杜宛筠能狠下心,她葉清歌難道還不如她?


    “書法上,皇帝對前朝顏青臣的顏體情有獨鍾,禦書房內就掛著顏青臣的兩副字帖。至於作畫的大師,皇帝……”


    直到大半個時辰後,葉清歌才停了下來,一抬頭,卻見到杜宛筠不知何時找來了筆墨,正將她所說的一條條記了下來。


    葉清歌一眼看過去,不由微微一怔:“你也喜歡顏青臣的字?”杜宛筠正好寫完,將狼毫放下之後,先給葉清歌倒了杯茶端到葉清歌麵前,才輕輕搖頭:“相較於顏大家,宛筠更欣賞柳公的字,隻不過顏筋柳骨,乃是練字之人必學的兩種,所以對於顏大家的字,宛筠也


    曾學過一陣。寫的不甚好,讓葉小姐見笑了。”


    葉清歌搖頭,杜宛筠的字溫婉秀氣,比起正宗的顏體,雖少了幾分剛勁,卻有別樣的韻味,可稱得上是上佳了。


    最重要的是,杜宛筠才一聽說皇帝喜歡顏青臣的字,就立即放下了自己平日所習慣的柳體,改用顏體。這種果決和聰慧,讓她也不由讚歎。


    這種心性,也讓葉清歌對杜宛筠在宮中的命運,多了一些信心。


    “這些東西,加上你的新身份,十天之內,能記下來嗎?”葉清歌問。


    杜宛筠神色決然:“宛筠一定記下來,請葉小姐放心。”


    葉清歌輕輕搖頭:“不是記下來,而是要倒背如流。尤其是你的新身份,出了任何一點紕漏,就足以讓你萬劫不複!”


    “宛筠知道。”杜宛筠低聲迴答。


    葉清歌直視著她的眼睛,給她緩緩道:“還不止這些,從明天開始,我會給你請幾位嬤嬤。她們都是從宮裏放出來的宮女,接下來的十天裏,你還要跟著她們學習宮裏的禮儀和規矩。”


    杜宛筠臉色微變,卻仍咬牙答道:“請葉小姐放心。”


    該說的事情已經說完,葉清歌放下茶杯,起身朝外走。身後撲通一聲,卻是杜宛筠重重跪在地上,對著葉清歌磕了三個頭。


    “葉小姐之恩,杜宛筠絕不會忘。”


    葉清歌腳步頓住,卻沒有迴頭,她背對著杜宛筠,淡聲道:“左雲崢那裏,我會幫你照看著,你……放心去吧。”


    說完,葉清歌大步走了出去。


    冬日凜冽的冷風吹在臉上,卻比不上心中徹骨的寒意。葉清歌踏上馬車時,忍不住迴頭看了這個小小的院子一眼,心中暗暗想著:你且放心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至於左雲崢,就由我替你看著他。


    且看負心人能得意到幾時!


    “迴去吧。”葉清歌淡淡吩咐著,放下了車簾。她知道,這處小院,她不會再來。


    冬日的白天格外的短,以至於葉清歌迴到葉府時,天色已隱隱發暗。臘月二十三,祭灶清掃的日子,葉府也不例外地有下人在來迴奔走著清掃庭院。


    隻是這份忙碌中,卻沒有多少喜氣,倒是顯得有些壓抑沉悶。


    葉清歌站在府中,眼神漫無目的地四下打量著,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她覺得,重生歸來之後,自己無論如何,也融不進這個家裏了。這個家中的一切,不管是喜還是哀,都似乎與她沒有半份關係。


    而她所在的小小的秋棠院,也與整座葉府格格不入,宛若孤立於大海之中的孤石。


    “大姐姐……”怯生生的聲音透著一股子小心翼翼。


    葉清歌迴過神來,低頭一看,不由微微笑了,葉家縱然作惡多端,這座葉府之中,卻還是有那麽一兩個好人的。


    “清遠,你在這幹什麽?”葉清歌說著,伸手去拉葉清遠的小手,小家夥卻猛地一驚,後退了兩步。


    葉清歌一愣,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怎麽了清遠,姐姐不會打你的。”葉清歌柔聲說著,再次伸手,卻是在小家夥的腦袋上揉了揉。葉清遠身子一顫,仍下意識地想躲開,卻忍住了,任由葉清歌的手在他腦袋上一陣亂揉。


    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放開我弟弟!”


    葉清歌慢慢收迴手,看著快步走過來,一臉怒氣的葉清芸,微微蹙了眉頭,語氣卻仍平靜:“我也是她姐姐,還會害她不成。”


    葉清芸走到葉清遠身邊,拉著他的手,將他拖到自己身後,然後一臉警惕地看著葉清歌,語氣冷淡:“清遠我有看著就好,不勞大姐費心了!”


    葉清歌眉頭蹙得更緊,她看看葉清芸,又看看被葉清芸藏在身後的葉清遠,想要說些什麽,卻最終隻是微微點頭,轉身走了。


    “暗七!”


    才一迴到秋棠院,葉清歌就將暗七叫了出來,“你去查查,三夫人那裏最近發生了什麽事。”


    “遵命。”暗七恭敬地行禮,然後退了出去。


    葉清歌坐在書桌前,隨手翻著一本醫術,心思卻在別的地方。


    剛剛雖然葉清芸很快就將葉清遠拉到自己身後,拉扯之間,衣角掀起時,卻也正好讓葉清看到了一些東西。葉清遠脖子上,竟有著幾道駭人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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