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施大學士睡昏了頭,還沒有醒過來呢!」阮祿的臉上滿是譏諷,「現在正想著與北涼人打仗,你將她交給朝廷,然後她便成了眾矢之的。你莫要忘了,如今掌軍的是她的叔叔,不是她的父親。」


    是啊,燕成王未必肯在乎自己這個侄女的性命。


    「我不會將她交給任何人,我自會護她周全。」施染淡色的眸子裏滿是凝重。


    「保護?你還還意思說這樣的話?」阮祿眼中頓現煞氣,「當初我將她交給你了,你又是如何看著她的?她那日抱著孩子找上來,大夫說若是再晚上半個時辰,本世子便一輩子也瞧不見自己的兒子了!」


    知道阿空沒有死,施染胸口的刺痛好似漸漸的散了。


    「這一次絕不會了。」施染眸中閃耀著異樣的華光,「我會娶她。」


    阮祿剎那間隻覺得一個悶雷在耳邊炸開,腦中「嗡嗡」作響,幾乎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想看清楚他究竟是不是施染。


    「本世子今日是撞邪了,看來迴去得請讓高人來瞧瞧才是。」他滿臉的真誠,「也一定去貴府給大學士瞧一瞧,竟不知哪裏來的衰鬼,纏上了施大學士。」


    見他用玩鬧的口吻說了這些話,但聲音裏無不是譏諷。


    施染的臉上永遠都是那般的波瀾不驚,「我今生唯一後悔的事情,便是當初還給了那柄玉如意。」


    他知道,當初若真的成了北涼王的女婿,隻怕等北涼人離開之後。他便要成為眾矢之的,可他竟也不在乎了。


    聽完他的話的阮祿忽然笑了,眼底卻盡是寒徹,「別癡人說夢了,這世上除了本世子沒有人能護住她。」


    「世子殿下年幼之時親眼看見自己的弟弟被扔進火盆之中,卻並未說一句求情的話,如今難道能在長公主跟前護住她嗎?」施染臉色凝重,「我來日定會帶著她迴北涼。」


    當初長公主殘害駙馬爺子嗣的事情誰不知道,當更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便是年幼的阮祿隻在一旁看著。甚至連半點畏懼也沒有,眾人隻悄悄的議論阮祿骨子裏跟他的母親一般,都是殘酷無情的。


    阮祿臉色一僵,他說要帶著她迴去,竟是要跟她留在北涼了。


    「施大學士乃是朝中重臣,又深得太後信賴,難道要投敵叛國,成為賣國賊了不成?」施染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我從不在乎這一切的。」


    而就在這時,卻見周圍圍了幾個內侍,隻悄悄的往這裏瞧著,不時的指指點點的。


    很快便有人被推著走了過來,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好似良久才鼓足勇氣,隻低聲道,「兩位大人莫要再起爭執了,這可是在金鑾殿前,若再像宮門前那次鬧起來,我們的命便保不住了。」


    阮祿一愣。「本世子與施大人在商量朝中大事,可和氣的很。」


    那內侍自然不信,「世子殿下不必誆騙奴才,瞧著您和施大人的臉色,竟要將彼此吃了似的。」


    阮祿隻淡淡的扯了扯唇角,然後湊過去,在施染的耳邊慢慢的說,「我今日便將她帶到雁迴樓去,若她願意跟著你一起離開,本世子覺不會阻攔。」


    ——————


    公主府內,連枝兒的屋子隻勉強的收拾了一番,雖外麵那兩個嬤嬤頗為不情不願的,連屋子裏麵的管月也是抱怨東,抱怨西的。


    任由她們怎麽鬧,連枝兒隻當沒有聽見似的,這倒是讓幾個人將氣憋迴心中。


    但很快廚房的人便將飯菜給送了過來,連枝兒瞧著,竟是滿桌子的青菜蘿蔔,半點的葷腥也沒有。


    眾人隻當連枝兒會鬧出來,而她卻依舊滿臉淡然的吃著,倒是個極為能容忍的人,但在眾人眼中卻是極為懦弱無能,一輩子也是扶不起來的人。


    等她吃完飯便是要去跟長公主請安的,果然來了長公主的院子裏,那些僕婦們隻讓她等著。


    此時已經是烈日炎炎,她等了半個時辰,丫鬟們卻連半盞茶也沒有端給她。


    而就在這時,卻見已有小廝進來傳話,隻說世子殿下從朝堂上迴來了。


    然而阮祿還未過來,便已經有丫鬟叫她進屋子裏氣。


    這分明是不想阮祿瞧見,讓她便是有委屈也要忍著。


    果然她才進到屋子裏去,卻已經走丫鬟們給她安置了座位,還奉上了茶來。


    連枝兒並未動,即便她嗓子裏已經幹的幾乎冒了煙。


    而傅雲凰也坐在長公主的身邊,唇邊含著笑,似乎心情十分的好。


    長公主斜睨了一眼連枝兒,隻冷哼道,「昨晚世子可在你屋子裏安歇了?」


    連枝兒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隻急道,「昨日妾身連屋子都沒有收拾好,豈能讓世子殿下過來,況且昨晚妾身早早的便睡下了,更不曾見過世子殿下。」


    長公主見她滿臉的惶恐和委屈,倒不像是撒謊騙人的樣子,隻冷哼一聲。


    此時卻見丫鬟們將簾子掀開,卻見一身官袍的阮祿走了進來,冠袍帶履,倒比往日多了幾分威嚴莊重了。


    她倒是從未見過他這樣正經的穿過官袍,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原來中原的官袍竟是這般的好看,不似他們北涼,一堆人擠在一個屋子裏,喝著烈酒,吃著羊肉。連尊卑也不顧及,隻一場酒宴,什麽天大的事情都能解決。


    許是她的目光太炙熱,阮祿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隻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她隻覺麵紅耳赤,忙的轉過頭去。


    傅雲凰已經站起身來,將位置讓給了阮祿,然後又親自端茶給阮祿,一副溫柔賢惠的模樣。


    連枝兒卻慢慢的扯了扯唇角,端起身邊的茶盞便一口喝盡了,一旁的丫鬟又趕忙添茶,一會子的工夫,竟喝下了四盞茶。


    眾人的目光都被她給吸引過來了,長公主臉色十分的難看,隻當連枝兒分明是心存報復,因自己適才讓她在院子裏站了半個時辰。


    阮祿果然皺眉打量著她,「你這是做什麽?在母親麵前半點的規矩也沒有。」


    「那是因為——」連枝兒聲音一頓。


    長公主臉色不由得難看起來,眼底已經有警告之意。


    「那是因為公主殿下的茶實在是太好喝了,便是天宮的神仙也喝不上這樣的茶。」連枝兒滿臉的真誠,還裝出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連枝兒清楚的看見長公主好像重重的鬆了口氣,看來長公主分明不敢太為難她,這母子間定是有什麽嫌隙的。


    看來那瓊落說的沒錯,要扳倒長公主,隻有拿著她的軟肋下手,那便是阮祿。


    長公主卻笑了,倒是難得的和善。「你既然喜歡,一會子你便帶迴去些,讓丫鬟們煮給你喝。」


    連枝兒隻趕緊誠謝,一副得了便宜的臉麵,眾人越發的覺得她不過是個軟柿子,不由得越發的譏笑起來。


    長公主看著阮祿,「怎麽連官袍也沒有換便過來了?」


    「隻是想著給母親請安。」阮祿臉色淡淡的。


    「今日朝堂上了有什麽事情,竟去了這大半日的工夫?」


    阮祿的目光不經意的看向了連枝兒,然後慢慢的道,「匈奴的燕成王要出兵了,隻怕難免有一場禍事了,朝廷隻要派兵遣將,誰也不肯去。」


    眾人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的落下了連枝兒的身上,因為畢竟她是個北涼人,這身份實在是太尷尬了。


    但連枝兒隻慢慢的品著茶,好似什麽也不在乎的模樣,這反倒讓眾人十分的失望。


    而就在這時,卻聽長公主皺眉道,「不知北涼的郡主尚未找到嗎?難道北涼人連她的性命也不顧及了嗎?」


    「便是如今找到了,隻怕也成了來日的祭品了,北涼人狼子野心,豈能因為一個女人而去收兵。」


    長公主也麵帶愁色,「是啊,雖然如今的北涼王是她的弟弟,但終究是一個孩子,還不任由旁人擺布了。」


    阮祿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喝著茶。


    傅雲凰倒是個聰明的人。隻在一旁,什麽話也不說,畢竟女子是不能在朝堂上的插嘴的,。


    「你去邊關罷。」長公主慢慢的道,「母親知道你一生的抱負,你雖年輕,但亦是有本事的,將來若想成大事,定會有所作為才是。」


    阮祿的目光看向了連枝兒,卻見她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如蝶翼一般,在臉上投下的大片的剪影。


    「兒子不願去。」阮祿隻這一句話,「況且北涼人是殺不盡的。」


    長公主似乎有什麽重要的話要說,傅雲凰便趕忙領著眾人出了屋子。


    傅雲凰走過來,將丫鬟們都打發了出去,隻似笑非笑的看著連枝兒,慢慢的道,「昨晚世子殿下在你的屋子裏罷?!」


    連枝兒抬眸看她。「世子妃為何說這樣的話?難道有什麽真憑實據的不成?還是想讓我背負上欺騙長公主的罪名?」


    「那你告訴我,世子殿下手上的牙印是誰的?」傅雲凰絕美的眼眸在她的身上掠過,帶著難掩的高傲,「長公主也瞧見了,難道你覺得長公主也是傻子不成?」


    連枝兒根本不記得自己咬了阮祿這一迴事,卻也沒有再說什麽了。


    傅雲凰也懶得理會她,隻轉身前唿後擁的走了,而很快就剩下她和絲竹二人了。


    而就在這時,卻見一個人影從長公主的院子走了出來,很快便追上了連枝兒。


    絲竹見狀隻退到一旁去,隻留下阮祿和連枝兒並肩而行。


    阮祿心情卻是難得好,眼中的厲色也消減了很多,「今日你為何一直瞧著本世子?」


    「世子殿下的這身官袍很好看,穿起來比往日更尊貴了些。」她一副實話實話的樣子,滿臉的真誠,「我若是男子,定要入朝為官,穿上這件官袍。」


    阮祿冷哼一聲,連也陰沉了些。


    連枝兒卻還是瞧見了他指頭上的幾道印子,雖然淺,但還是十分的顯眼,難怪傅雲凰和長公主都瞧見了。


    「世子殿下這牙印是誰的?」她皺眉問道,「世子妃適才賴我咬的,還請世子殿下解釋清楚了才是,白白的讓我擔了這個虛名。」


    阮祿忽然停下了腳步,連枝兒也隻得停了下來,卻見他直直的看著她。一雙眸子裏又滿是怒氣。


    「怎麽解釋?本世子若說被發瘋的貓給咬的,誰會相信?」阮祿冷聲道,「況且你有什麽好喊冤枉的!」


    連枝兒皺眉,隻將他的手扯過來,隻低著頭細細的看了一眼,「不是,瞧著竟是牙印。」


    阮祿顯得有些氣急敗壞,聲音也十分的淩厲,「那便是瘋狗咬的。改日本世子親手打死它,省的它再猖狂。」


    連枝兒已經不想再繼續說這件事了,隻怕他再氣惱之下,活活的將她給掐死。


    「我叔父會攻打中原嗎?」她慢慢的問道,聲音裏卻是無盡的擔憂和惶恐。


    「別怕。」他很想將她摟在懷裏,但周圍經過的奴婢太多了,他還是慢慢的將自己的手收了迴去,慢慢的藏在袖子裏。


    連枝兒點了點頭,便轉身要走。然而還沒有走出多遠,身後又傳來了阮祿複雜的聲音,「你記著,離開長公主府,你隻要死路一條。」


    連枝兒慢慢的點了點頭,也知他說的不錯。


    而就在這時,卻聽他的聲音再次傳來,「一會子好生的打扮,本世子帶著你去見一個人。」


    「誰?」連枝兒有些錯愕和不解。


    「你去了便知道了。」阮祿慢慢的說,「別急。」


    等阮祿走後,絲竹卻慢慢的跟了過來,跟在連枝兒的身後,這才慢慢的道,「瞧著世子殿下待夫人果然很好。」


    連枝兒不置可否,而就在這時,兩人經過湖邊的時候,卻見昨日那奶娘竟抱著阿空在湖邊轉悠。


    如此烈日之下,那奶娘隻拿著一個扇子,卻拚命的給自己扇風,卻全然不顧繈褓中的孩子。


    連枝兒隻覺心如刀絞,隻趕緊走過過去,怒道,「你為何要在這裏?」


    身邊的絲竹也皺眉道,「王媽媽,你這是做什麽,難道要讓小公子曬著不成,還不快帶他迴去。」


    那奶娘冷哼一聲,卻全然沒有將連枝兒給放在眼裏,隻冷哼道,「世子妃說了,這孩子悶在屋子裏吵鬧不止,讓我來帶著她透透風,索性與你們無關就是了。」


    連枝兒瞧著繈褓中的孩子,一張小臉紅的很,似乎十分的難受,「快帶他迴去。隻怕一會子要中暑了。」


    「您何必在這裏多管閑事,連長公主都說了,這孩子是世子妃的,與您沒有半點的關係,便是來日死了,也與您沒有半點的關係的。」


    「你說什麽?!」連枝兒又氣又急,想要搶奪孩子,又生怕她傷到了阿空。


    那奶娘這才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嘴裏還不知廉恥的念著,「你這孩子還當自己是金疙瘩呢,隻可惜是從卑賤之人的肚子裏爬出來的,一輩子也是任人欺淩的。。」


    說完他竟走了。


    連枝兒將袖中的手指緊緊的攥著,心中滿是殺意,但臉上卻滿是惶恐和不安,隻無助的留著淚,對著絲竹哭道,「她也太猖狂了些。我要去見世子殿下,我要讓世子殿下處置她。」


    絲竹忙拉住了她,「夫人,你可不能去見世子殿下啊。」


    連枝兒隻裝出一副不解的樣子,「這是為何?」


    「夫人,這孩子是長公主交給世子妃撫養的,您隻一去,豈不是要讓眾人以為您仰仗著世子的寵愛,連世子妃也不放在眼裏了嗎?況且不過是讓小公子曬了一會子,這又是多大的罪過,頂多嗬斥幾聲奶娘照顧不周罷了。」


    連枝兒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扯著絲竹的袖子,「那我該怎麽辦?喃喃道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折磨自己的兒子不成?」


    絲竹的目光閃現出一抹的得意,然後在連枝兒的耳邊慢慢的道,「那日奴婢說的事情,您得好生的想想,隻讓小公子受一次罪,總好過以後每日受罪啊。」


    連枝兒卻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可是,我怎麽下毒害自己的兒子。」


    「放心,奴婢保證萬無一失的。」絲竹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您難道不想小公子在您的身邊承歡嗎?」


    連枝兒咬了咬牙,幾乎十分艱難的才下定了決心,「還,你幫我,隻要能奪得自己的孩子,我什麽都願意。」


    絲竹眼中帶著一抹喜色和得意,卻很快就被掩蓋去了,「是,奴婢馬上去辦。」


    ***


    連枝兒站在燕迴樓麵前,看著巨大的牌匾有些不解,隻看著一旁錦衣華服,一副翩翩公子模樣的阮祿,這才問道,「世子殿下帶著我來這裏做什麽?」


    阮祿並未說什麽,隻是親昵的摟著她的腰,去了一個極為靜謐的屋子裏。


    連枝兒才踏進屋子裏,卻見一個極為熟悉的人正站在窗戶旁,依舊是一身的白衣,恍若神詆,永遠是那樣的纖塵不染。


    「施大學士。」連枝兒隻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疼,連說出來的話也到這幾分的暗啞,「怎麽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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