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泉吃人家嘴軟,他答應第二天請皮特到他的畫室觀看他作畫。

    讓外人現場觀看開泉作畫,而且是小草為模特的畫,這在開泉和小草來說是第一迴,因此他們就將畫室稍許做了些整理,讓皮特有地方坐。

    皮特今天能夠現場近距離的看到小草優美身段和俊俏皎潔的臉龐,他幾乎一夜沒睡了,畢竟是年輕人朝氣活力,來到歌舞團開泉畫室時他還是精神飽滿。

    這個小草闖進他的心裏已經有好長時間了。他到鷺島讀書,平時沒有什麽娛樂活動,那時候大陸也沒有什麽卡啦ok,就連咖啡店沒有。歌舞團的音樂會和歌舞晚會是他經常去的地方。

    他對舞蹈演員中小草的舞姿特別欣賞,對這個具有高貴氣質的,麵容經常露出抑鬱神色的冰美女十分傾慕。當他通過當地同學了解到小草是已婚女子後,沮喪了好幾天。

    他自己也說不出是什麽原因,會對一個有夫之婦心生愛慕。這裏除了小草本身無與倫比的容貌外,還有他對中華民族源遠流長的曆史飽含崇敬的向往。他是學漢語言文學的,那些中華女性的優秀典型在他腦海裏一個個栩栩如生:孟薑女、嬋娟、楊玉環、穆桂英、王昭君、貂嬋、王熙風、甚至蘇妲己都是那麽美,那麽活靈活現,給他帶來了一種賞心悅目的驚喜。

    他覺得不僅中國作家的筆杆生花,筆下的女人都美豔驚世,而且認為中國這方水土一定也是上帝青睞的神州,才會將這麽多美女降臨,讓中華子孫代代繁衍生息幸福美滿。

    他曾遐想,上帝創造人時,知道江蘇宜興的土壤優良,就取宜興優質陶土先捏了對男女放入窯內烘製。上帝初次烘製沒有經驗,或者想什麽事走神了,火燒過頭溫度高了,取出泥人一看,整個成了黑碳,但是卻也可愛,一對黑油油的人物形象活靈活現。這對黑人體材勻稱,肌肉發達皮膚油亮,那兩排牙齒在黑色的皮膚襯托下更顯得雪白無比。為了彌補製造的工藝過失,上帝將黑人放在地球的南部靠近赤道之處,並給這地取名非洲,本意是“非故意將這對小人兒燒過火了”。原來在這可以獲得豐富的自然資源,後來可能是由於這對可愛的人兒在娘胎裏火大,不小心在非洲多給了雷電,造成森林焚毀水土流失。

    上帝又捏了對人放進窯內,這次又太小心謹慎,火力不足根本沒有燒透,時間未到即趕快取出。壞了,泥料還是生的泛著白色,隻是剛剛結了硬殼,表麵還是比較粗糙,皮膚毛細孔還大大的。一些粉料粘在上麵清掃不幹淨。現在白種人的皮膚上汗毛比較多就是這個原因。上帝對這對人兒很內疚,就將他們安置在地球西北部,取名北美洲,意思盡管裏麵沒有燒熟但是外表挺美的。因此白人在北美洲的日子就比其他大洲來的舒服,天災人禍比較少,二次世界大戰就都沒有在那造成損失。

    上帝這時感到兩次造人都不是很理想,第一次粗心燒過頭了,這次又矯枉過正製造了個白種人,一黑一白對比分明。現在重新做要精心對付好好塑造,於是這對泥人特別精致拿捏得小巧玲瓏。上帝在窯前守候不離半步,專心看著窯爐火苗均勻地舔著小泥人,爐體溫度上下平均直燒得泥人眉清目秀晶瑩剔透。七七四十九天後新鮮出爐,小人兒金黃燦燦光鮮欲滴,可把上帝歡喜得呀呀稱讚不已。上帝就把這對黃色人稱作亞種人,放在地球土地麵積最大的地方,稱為亞洲。

    上帝接著又塑造了兩對人,不是又燒過頭成了棕色土族人就是不足成了北歐人。

    他迴過神來,躡手躡腳地跟隨開泉進來,環顧四周,這間畫室實在簡陋,許多雜物淩亂堆放。開泉已經架好畫板,小草也安靜地坐在開泉身邊,眼睛瞄了一下皮特,微微點頭示意,一幅淑女相。

    開泉問皮特:“喜歡哪種類型的畫,畫什麽人。”

    皮特對此也拿不定主意。他想到中國古代美女那麽多,任何一個由小草來扮演都是絕頂作品。他想了想說:“畫蘇妲己。”

    開泉和小草都被皮特說出的這個名字搞懵了,中國那麽多美女,怎麽偏偏挑了個禍國殃民的蘇妲己?

    開泉不解:“你了解蘇妲己嗎?”

    “知道啊,她是封神榜裏冀州君侯蘇護的女兒。豔色天姿、幽閑淑性、百千嬌媚、籠煙芍藥、帶雨梨花。”皮特象背書似的吐出一連串形容詞。

    “好了好了,喂喂,皮特,你不要臭酸了。什麽人不好畫,找個妖怪來畫。”開泉聲音洪亮地拒絕。

    小草對皮特讚美蘇妲己用詞迂腐感到好笑,後來想到自己被畫成女妖就不願意了,她默默的搖頭說:“不能畫她。她在中國人的心目中是個不好的女人。”

    “你們不懂她了。我覺得她是個好女兒好女人,在國家受難,冀州城就要被攻陷時,她挺身而出,救父親母親和幾個兄弟。至於後來被妖怪附身,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了。誰叫她長得這麽漂亮?”皮特說完看著小草的反映。

    開泉受到了啟發,嗯,畫個別人從來沒有涉及的人物,這是出奇兵。說不定這畫還是中國首創呢。他想,從學校老師到現在各種書籍資料,都沒有提到中國哪個畫家畫過蘇妲己。好,我就要做個第一名的探索者。

    皮特繼續說:“另外,這個外美內惡的蘇妲己是個美醜強烈對比的人物,怎麽這麽美貌的女人心有蛇蠍之毒,中國人不是說天下最毒婦人心?”剛說完立馬覺得錯了,小草在看著他,眉頭皺了起來。他趕緊解釋:

    “這種黑白分明的對比是我的美學手段。我就是要讓美國那些朋友了解中國這個奇妙的國家,它的文學作品是多麽的深奧和美麗。我們美國隻有200年曆史,與中國相比太淺薄了。”

    小草還是搖頭,畢竟是她的形象啊。

    皮特看小草還是不同意,就繼續說服她:“別看這個蘇妲己心壞,可是要將她斬首時,那薑子牙手下還有不少人同情呢。有詩為證:妲己妖嬈起眾憐,臨刑軍士也情牽。桃花難為溫柔態,芍藥勘方窈窕妍。憶昔恩州能借竅,應知內闕善周旋。從來嬌媚歸何處,化作南柯帶血眠。”

    小草看皮特略微搖頭晃腦背書似的有點好笑。不過可以看出皮特是鑽進去研究了。小夥子記性好,這麽多詩詞背得滾瓜爛熟。

    開泉對小草微笑著說:“小草,我將她美麗的那一麵畫出來,人們看到原本的蘇妲己是多麽的善良和賢惠。”

    小草對開泉的話從來是順從的,隻要丈夫喜歡並對她好,自己的一切都是可以奉獻的。隻不過這畫要落在一個洋人手中,誰知道他會怎麽珍惜這畫。她不敢麵對皮特看她的眼神,她想以後他每天就用這種眼神看畫中的她,她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她擔心自己被他吸走,擔心他每天用手在畫上撫摸她。

    小草勉強答應了。

    皮特很開心,對小草鞠躬:“嫂夫人,我相信這幅畫一定讓我的那些美國朋友吃驚,中國居然還有這麽動人的故事和這麽美麗的妖怪,啊,對不起,我不是說嫂夫人你象妖怪,因為我們西方的故事裏,妖怪大都是醜陋的。好像拿毒蘋果的巫婆,還有什麽人我忘了。嗬嗬嗬。”皮特淳樸的笑容感染了小草。

    開泉考慮了一會兒,讓小草在畫板側後麵坐下。他找了塊演新娘披頭用的紅絲巾道具,讓小草披在頭上試試看。

    小草露出整個臉,將頭發遮住。

    皮特在一邊嘖嘖嘖起來,他絲毫不管開泉的感受。

    開泉迅速開始作畫,一個略帶妖冶狐媚神態的蘇妲己身影己躍入畫中。

    皮特在一邊一直注視著小草,他那全神貫注的眼神甚至比開泉還來得專注。

    小草偶爾看了一下皮特,被他那凹陷深邃的藍眼睛中放射出的癡情眼光給電了一下。

    這個皮特怎麽用這種眼光看人?他對她的傾慕和毫不顧忌的神情在他那娃娃臉上暴露無遺。這個天真無邪心裏透明的大孩子,讓小草萌生了一股姐姐對弟弟親情般的情感。她將皮特對比開泉,丈夫開泉性格倔強,對畫作精雕細鑿,特別是對女性的美有一種特殊的藝術追求,他將她身體的肌肉逐塊琢磨推敲,畫到布上應該是什麽樣才真實立體。在創作過程中,她感受到一個聰明伶俐卻過分鍾情女性身體的強壯男人,因為開泉畫著畫著會忽然停筆,臉露興奮狀,上前就把赤裸的小草抱起來,吻起他剛才眼光注視的部位。有時候幹脆進入狂歡階段,將小草放倒。一次,他又春意蕩漾,摟住小草說,我好像唐伯虎放浪不羈,唐伯虎畫春宮圖以自己鍾情的妓女、情婦為裸體模特兒,所以才畫出維妙維肖的春宮畫。我有了你這麽優秀身材的舞蹈演員,才可以畫出佳作。

    皮特看著小草優雅坐姿流盼生輝的眼神,情不自禁呆了。他從小草高貴的體態中想到自己不久前重新閱讀的俄羅斯名著《安娜•卡列尼娜》。他把小草比做安娜,問自己是否是渥倫斯基。他不知道為什麽會癡迷這位已婚少婦,盡管她是鷺島最美麗的一道風景。難道這就是一見鍾情嗎?渥倫斯基也是在火車站與安娜一見鍾情。但那是渥倫斯基為了虛榮心而追逐安娜的,盡管在安娜真摯的以愛情為生活唯一目的的情感熏陶下,渥倫斯基也曾經專心於安娜,但最終還是脫離不了上流社會的引誘,為了自己的功名將安娜拋棄。他會為了小草離開美國留在鷺島嗎?而小草已經是人婦,自己的奢望是否水中撈月。他猛然清醒,自己是基於小草的美貌而動情的,他還沒有想到會向渥倫斯基學習,與安娜朝夕廝守一起。這種愛情是盲目的嗎,還是情欲,而情欲是難以持久的。他第一次體味到和一個可愛純潔、貌美溫柔的少婦接近的美妙滋味。他連想都沒有想過他和小草的關係會有什麽害處。他感覺得他越來越依戀她了。隻要能看見她在身邊,世界就變得晴朗美好起來。

    畫中蘇妲己嫵媚妖嬈略顯期待的神態,讓皮特心中洋溢著想要心疼她撫慰她的衝動。

    小草看到皮特眼中放射的溫情憐憫柔和的目光,也覺得這個美國大男孩有許多中國女孩想看到的東西。她對他產生好感,對他的追求藝術,欣賞美術能力和品味都有了一個認可。她原本腦子裏對美國的不良印象悄悄在轉變。

    皮特對開泉說:“那張‘吉賽爾’能讓我看看嗎?”

    開泉看了小草一眼說:“畫不在這裏,在我們家。這張畫我夫人已經列為收藏品了,不對外公開。”

    皮特轉向小草懇求:“嫂夫人,請讓我看看吧。”一幅虔誠企盼的神態讓小草心生憐憫。“那幅畫已經不再對外人公開了。”小草淡淡的說,但是心裏好像覺得對這個陽光大男孩有點殘酷,以為對他過於嚴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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