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包間，卻隻有何大為一個人在。
“那個……誰呢？”我裝著不以為然的樣子問。
“他出去打電話了。”何大為站起來，禮貌地為我們拉開座椅，然後笑著拍了拍郝梅的肩膀：“好久不見了，郝梅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怎麽樣？昨天我給你介紹的那個人還滿意嗎？”
“那個人啊……”郝梅剛一開口，被我在下麵用踢了一腳，她馬上識趣地閉上了嘴。
我接著她的話往下說：“那個人啊，還行，不錯不錯。不過，他跟你怎麽說？”
我知道一般情況下男女雙方見過麵以後，介紹人會先問男方的意思，然後才會問女方。
何大為說：“我這不一直忙得也沒抽出空來問他呢，應該是沒問題吧？”
我故意磨磨蹭蹭地說：“嗯，這個嘛，好像……有點小問題。”
“什麽小問題？”何大為皺起眉頭，從桌上的香煙盒裏抽出來一支香煙。我立刻拿起打火機，乖巧地湊過去給他把煙點著。這個不經意的動作讓我忽然覺得自己像電視裏常見的那種特會給上司打溜須的人。郝梅一定也這麽想，因為我發現她偷偷地在一邊捂著嘴無聲地笑。
“他好像是……沒相中咱們郝梅。”我狠狠剜了她一眼，心裏升起一種報複的快感。讓她笑，這迴我看她的臉往哪兒擱。
我注意到我用了一個敏感的詞“咱們。”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哦？不會吧？當時我一跟他提這件事，一說郝梅的情況，他立刻就滿心歡喜地同意了。”何大為似乎沒料到事情會這樣：“魏天這小子，眼光也太高了吧？”
“什麽？魏天？”我大吃一驚，和郝梅迅速地對視了一眼，她跟我一樣吃驚得都顧不上計較我剛才的態度了。
“對呀，是魏天啊。”何大為不明白我和郝梅為什麽會有這種反應。
我連忙神色緊張地追問：“你說他是魏天，那出去打電話的人是誰？”
“就是他啊。怎麽了？”何大為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我的嘴張得大大的，愣愣地坐在那兒，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了，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怎麽迴事？怎麽一下子冒出來兩個魏天？
“到底怎麽了？”何大為搔了搔頭，滿臉狐疑地問。
我哭笑不得：“實話告訴你吧，大為，昨天是我替郝梅去見的麵，可是，可是我親眼看見的，昨天那個魏天，他根本不是……這個魏天啊！”
“什麽？這怎麽可能呢？你在跟我開玩笑吧？”何大為啞然失笑了起來，他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是真的，大為，我能拿這事跟你開玩笑嗎？”我可一點笑不出來，鼓溜溜的小臉此時抽巴巴的像秋天曬幹後的胡蘿卜。
“昨天真是她替你去的？”何大為轉頭向郝梅確認，那樣子似乎認定我還是在跟他開玩笑。
“是的，我昨天……臨時有點事去不了。”郝梅膽怯地看了我一眼，不得不承認了。
“……哎，等等，我都被你們給弄糊塗了！”何大為又搔了搔頭。其實他頭上一根頭發都沒有。何大為長得有點像醜星葛優，未到中年就已經謝頂了，大概是“聰明絕頂”了吧。三十多歲就能坐上《光明日報》“女性專欄”主編的位子，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我有點明白了。這麽說，子旋替郝梅去的，魏天也找了個替的……結果昨天兩個真的沒露麵，見麵的是兩個替身。嗯？是這樣吧？”何大為苦思冥想了大半天，終於理出頭緒來了。
“何主編您可真聰明……”我跟郝梅異口同聲地迴答。
“聰明個屁！”堂堂何大主編竟然被氣得出言不遜，張口冒了句髒話出來，兩隻小眼睛瞪成了兩個最優質品種的綠豆似的。
“你們這些年輕人可真有才！找人替相親這種事居然也幹得出來。一個找替的也就罷了，偏偏兩個都是替的，荒唐不荒唐？”他氣唿唿地打著官腔；“一會兒魏天迴來，看我怎麽收拾他——這也太不象話了，太有損國家領導幹部的形象了！”
我跟郝梅麵麵相覷，想笑，又都不敢笑，那表情比哭還難看。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
原來是魏天從電話間迴來了。隻見他坐下來，四下掃了一眼，笑容可掬地說：“兩位美女到場，真是棚壁生輝啊！”
不約而同地，我和郝梅、何大為三個人六隻眼睛齊刷刷地盯向他，盯得他有點發蒙。
“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幹嘛？我哪兒不對勁嗎？”他先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後莫名其妙地問。
沒人說話，屋子裏雅雀無聲，靜得連何大為指間香煙的煙絲燃燒的聲音都能清楚地聽得見。
“大為……子旋？”魏天像遇到救星一樣把充滿希望的目光投向我。他憑什麽確定我會告訴他？
我可是連大氣都不敢出，隻能偷偷地朝何大為斜了斜眼睛，意思是說問題在他那兒。魏天看看何大為，後者一言不發地盯著他，表情嚴肅得像要宣布一件重大的決定一樣。我是第一次看見何大為這麽嚴肅。在我的記憶裏，他就跟葛優一樣，成天喜歡搞個笑逗個樂什麽的，報社的氣氛因為他的這種好脾氣一直暖融融的四季如春。
“大為，有話好說，這算什麽事嘛？”魏天終於被盯得有些渾身不自在起來。
“你還好意思說我這算什麽事？那你自己先說，你這是做的什麽事？”何大為狠狠地吸著煙，一開口就像吃了烈性槍藥一樣。
“我……我做什麽事了？”魏天越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做什麽事了？你認識她嗎？”何大為用手指了指我。
“當然認識，她不是子旋嗎？”魏天笑了。
我心裏沒來由地感動了一下。他叫我的名字時居然連姓都省了，就好像我跟他不是初次謀麵，而是老朋友。
“那麽，她呢？”何大為又指了指郝梅。
魏天看著郝梅，搖了搖頭。
“她叫郝梅。”何大為重重地說。
“郝梅？……哦，我知道了！”魏天先是一愣，接著就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
他站起來，先給每個人的杯子裏倒滿茶，然後端起杯來，認真地看著大家，言詞懇切地說：“非常報歉，我想我必須要在這裏做一下解釋。昨天我臨時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因為是上麵來的領導，所以不能缺席。但我又怕改時間會讓郝梅小姐認為我這芝麻小官在擺臭架子，不尊重她，所以我就隻好求我的一個要好的小哥們代我去赴約。對不起，真的非常報歉……”
“行了，不用道歉了。”何大為沒好氣地打斷他的話：“昨天就算你自己去了見的也不是她，而是——她！”他指著我，不知道費了多大勁才努力繃了半天的臉這時再也繃不下去了，“撲哧”一聲笑噴出來，一邊笑一邊搖搖頭：“哎，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真是服了你們！”
何大為這一笑，剛才被他給弄得緊張兮兮的氣氛一下子恢複了輕鬆，空氣變得流暢了，屋子裏開始嘈雜起來，香煙煙絲燃燒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我和郝梅不由得鬆了口氣。郝梅趁機拿起餐巾紙擼了把鼻涕。她這兩天正好有點傷風，真難為她剛才是怎麽憋住的。
再看魏天，他臉上所有的表情用一個詞來概括最恰當不過，那就是“震驚”。他怎麽可能不震驚呢？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包間裏的電視不知什麽時候被誰打開了，正在轉播上周的《正大藝綜》，裏麵這句生動的開場白道出了這一時刻魏天的心情。後來我才迴過味來，其實從一進門開始電視一直就是開著的。
剛才是三雙眼睛盯著一雙眼睛，現在角色易位，輪到魏天一雙眼睛盯著我們三雙眼睛了。隻見他挨個盯了一遍後最後將目光又鎖定在我身上。“是這樣嗎？子旋？”他訝然地問我。
他的眼裏帶著一種我理解不了的複雜，有意外、有欣喜、有不可思議還有懷疑。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一到一籌莫展的時候首先就要問我。他真的這樣信任我嗎？
我尷尬萬分地點了點頭。
他這才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真是太有趣了，怎麽會這麽有趣？簡直可以申請進吉尼斯了！”
我和郝梅心照不宣地再次對視了一眼，還是沒敢笑。
“那個……誰呢？”我裝著不以為然的樣子問。
“他出去打電話了。”何大為站起來，禮貌地為我們拉開座椅，然後笑著拍了拍郝梅的肩膀：“好久不見了，郝梅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怎麽樣？昨天我給你介紹的那個人還滿意嗎？”
“那個人啊……”郝梅剛一開口，被我在下麵用踢了一腳，她馬上識趣地閉上了嘴。
我接著她的話往下說：“那個人啊，還行，不錯不錯。不過，他跟你怎麽說？”
我知道一般情況下男女雙方見過麵以後，介紹人會先問男方的意思，然後才會問女方。
何大為說：“我這不一直忙得也沒抽出空來問他呢，應該是沒問題吧？”
我故意磨磨蹭蹭地說：“嗯，這個嘛，好像……有點小問題。”
“什麽小問題？”何大為皺起眉頭，從桌上的香煙盒裏抽出來一支香煙。我立刻拿起打火機，乖巧地湊過去給他把煙點著。這個不經意的動作讓我忽然覺得自己像電視裏常見的那種特會給上司打溜須的人。郝梅一定也這麽想，因為我發現她偷偷地在一邊捂著嘴無聲地笑。
“他好像是……沒相中咱們郝梅。”我狠狠剜了她一眼，心裏升起一種報複的快感。讓她笑，這迴我看她的臉往哪兒擱。
我注意到我用了一個敏感的詞“咱們。”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哦？不會吧？當時我一跟他提這件事，一說郝梅的情況，他立刻就滿心歡喜地同意了。”何大為似乎沒料到事情會這樣：“魏天這小子，眼光也太高了吧？”
“什麽？魏天？”我大吃一驚，和郝梅迅速地對視了一眼，她跟我一樣吃驚得都顧不上計較我剛才的態度了。
“對呀，是魏天啊。”何大為不明白我和郝梅為什麽會有這種反應。
我連忙神色緊張地追問：“你說他是魏天，那出去打電話的人是誰？”
“就是他啊。怎麽了？”何大為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我的嘴張得大大的，愣愣地坐在那兒，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了，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怎麽迴事？怎麽一下子冒出來兩個魏天？
“到底怎麽了？”何大為搔了搔頭，滿臉狐疑地問。
我哭笑不得：“實話告訴你吧，大為，昨天是我替郝梅去見的麵，可是，可是我親眼看見的，昨天那個魏天，他根本不是……這個魏天啊！”
“什麽？這怎麽可能呢？你在跟我開玩笑吧？”何大為啞然失笑了起來，他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是真的，大為，我能拿這事跟你開玩笑嗎？”我可一點笑不出來，鼓溜溜的小臉此時抽巴巴的像秋天曬幹後的胡蘿卜。
“昨天真是她替你去的？”何大為轉頭向郝梅確認，那樣子似乎認定我還是在跟他開玩笑。
“是的，我昨天……臨時有點事去不了。”郝梅膽怯地看了我一眼，不得不承認了。
“……哎，等等，我都被你們給弄糊塗了！”何大為又搔了搔頭。其實他頭上一根頭發都沒有。何大為長得有點像醜星葛優，未到中年就已經謝頂了，大概是“聰明絕頂”了吧。三十多歲就能坐上《光明日報》“女性專欄”主編的位子，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我有點明白了。這麽說，子旋替郝梅去的，魏天也找了個替的……結果昨天兩個真的沒露麵，見麵的是兩個替身。嗯？是這樣吧？”何大為苦思冥想了大半天，終於理出頭緒來了。
“何主編您可真聰明……”我跟郝梅異口同聲地迴答。
“聰明個屁！”堂堂何大主編竟然被氣得出言不遜，張口冒了句髒話出來，兩隻小眼睛瞪成了兩個最優質品種的綠豆似的。
“你們這些年輕人可真有才！找人替相親這種事居然也幹得出來。一個找替的也就罷了，偏偏兩個都是替的，荒唐不荒唐？”他氣唿唿地打著官腔；“一會兒魏天迴來，看我怎麽收拾他——這也太不象話了，太有損國家領導幹部的形象了！”
我跟郝梅麵麵相覷，想笑，又都不敢笑，那表情比哭還難看。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
原來是魏天從電話間迴來了。隻見他坐下來，四下掃了一眼，笑容可掬地說：“兩位美女到場，真是棚壁生輝啊！”
不約而同地，我和郝梅、何大為三個人六隻眼睛齊刷刷地盯向他，盯得他有點發蒙。
“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幹嘛？我哪兒不對勁嗎？”他先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後莫名其妙地問。
沒人說話，屋子裏雅雀無聲，靜得連何大為指間香煙的煙絲燃燒的聲音都能清楚地聽得見。
“大為……子旋？”魏天像遇到救星一樣把充滿希望的目光投向我。他憑什麽確定我會告訴他？
我可是連大氣都不敢出，隻能偷偷地朝何大為斜了斜眼睛，意思是說問題在他那兒。魏天看看何大為，後者一言不發地盯著他，表情嚴肅得像要宣布一件重大的決定一樣。我是第一次看見何大為這麽嚴肅。在我的記憶裏，他就跟葛優一樣，成天喜歡搞個笑逗個樂什麽的，報社的氣氛因為他的這種好脾氣一直暖融融的四季如春。
“大為，有話好說，這算什麽事嘛？”魏天終於被盯得有些渾身不自在起來。
“你還好意思說我這算什麽事？那你自己先說，你這是做的什麽事？”何大為狠狠地吸著煙，一開口就像吃了烈性槍藥一樣。
“我……我做什麽事了？”魏天越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做什麽事了？你認識她嗎？”何大為用手指了指我。
“當然認識，她不是子旋嗎？”魏天笑了。
我心裏沒來由地感動了一下。他叫我的名字時居然連姓都省了，就好像我跟他不是初次謀麵，而是老朋友。
“那麽，她呢？”何大為又指了指郝梅。
魏天看著郝梅，搖了搖頭。
“她叫郝梅。”何大為重重地說。
“郝梅？……哦，我知道了！”魏天先是一愣，接著就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
他站起來，先給每個人的杯子裏倒滿茶，然後端起杯來，認真地看著大家，言詞懇切地說：“非常報歉，我想我必須要在這裏做一下解釋。昨天我臨時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因為是上麵來的領導，所以不能缺席。但我又怕改時間會讓郝梅小姐認為我這芝麻小官在擺臭架子，不尊重她，所以我就隻好求我的一個要好的小哥們代我去赴約。對不起，真的非常報歉……”
“行了，不用道歉了。”何大為沒好氣地打斷他的話：“昨天就算你自己去了見的也不是她，而是——她！”他指著我，不知道費了多大勁才努力繃了半天的臉這時再也繃不下去了，“撲哧”一聲笑噴出來，一邊笑一邊搖搖頭：“哎，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真是服了你們！”
何大為這一笑，剛才被他給弄得緊張兮兮的氣氛一下子恢複了輕鬆，空氣變得流暢了，屋子裏開始嘈雜起來，香煙煙絲燃燒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我和郝梅不由得鬆了口氣。郝梅趁機拿起餐巾紙擼了把鼻涕。她這兩天正好有點傷風，真難為她剛才是怎麽憋住的。
再看魏天，他臉上所有的表情用一個詞來概括最恰當不過，那就是“震驚”。他怎麽可能不震驚呢？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包間裏的電視不知什麽時候被誰打開了，正在轉播上周的《正大藝綜》，裏麵這句生動的開場白道出了這一時刻魏天的心情。後來我才迴過味來，其實從一進門開始電視一直就是開著的。
剛才是三雙眼睛盯著一雙眼睛，現在角色易位，輪到魏天一雙眼睛盯著我們三雙眼睛了。隻見他挨個盯了一遍後最後將目光又鎖定在我身上。“是這樣嗎？子旋？”他訝然地問我。
他的眼裏帶著一種我理解不了的複雜，有意外、有欣喜、有不可思議還有懷疑。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一到一籌莫展的時候首先就要問我。他真的這樣信任我嗎？
我尷尬萬分地點了點頭。
他這才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真是太有趣了，怎麽會這麽有趣？簡直可以申請進吉尼斯了！”
我和郝梅心照不宣地再次對視了一眼，還是沒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