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長牧是秉德太守,也是十一長老之一。申士圖發下了長老會召集領,他倒是這麽快就有迴音了。申士圖笑了笑道:“進來。”

    他剛說“進來”,門口又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尚思羅合太守與雷振聲太守加急文書到。”

    尚思羅合是朗月太守,雷振聲則是成昧太守。這三省雖然都很偏僻貧窮,特別是朗月省,麵積很是廣大,整個省人口卻還不及中原一座名城的人口,但到底也是一個省,秉德與成昧兩省的人口也都超過了百萬,一般來說,兵源總能抽個好幾萬。這也是申士圖這個雄心勃勃計劃的後盾,因此他對這三個太守向來持懷柔政策,大力支援財物。好在五羊城富甲天下,總還撐得住。隻是申士圖不知這三人為什麽突然間齊齊發來文書,一邊接過來,一邊嘟囔道:“都要開長老會了,大概又想要點錢吧。”

    他先拆看的是田長牧的文書。剛拆開文書,申士圖的臉色便是一呆,變得極為不好,忽然罵道:“田長牧,這吃裏扒外的混帳!”

    他突然對田長牧破口大罵,鄭司楚心裏也是一沉。西南四省,本以天水為首,以前天水太守總是節製此四省,當初田長牧來歸,正是因為受天水省加入再造共和的影響。隻是如今天水軍已土崩瓦解,天水省也重被北軍占據,鄭司楚猜測定是與天水省接壤的田長牧權衡之下,仍然投歸北方了。他道:“申公,田太守是退出再造共和聯盟了麽?”

    申士圖點了點頭,把一份撕開的文書遞了過來:“你瞧瞧,田長牧這小子真能見風使舵。”

    鄭司楚接了過來,卻見文書上寫的一筆好字,筆酣戰墨飽,線條流暢。田長牧本來就有能書之名,豈但在十九省太守中,便是全天下的書家,田氏之書也赫赫有名。鄭司楚見文書上寫著:“天無二日,豈可南北久分,使萬姓流離。長牧久秉共和之旨,未敢一錯再錯,再隨申公妄為矣”。雖然有預料,他仍然失聲道:“田長牧又再次歇幟了?”

    申士圖哼了一聲道:“他是見喬員朗死了,嚇破了膽。”

    說完這話,伸手正要拆尚思羅合與雷振聲的文書,手卻一下僵住了,仿佛轉瞬間失去了力量。

    秉德、成昧和朗月,加上天水,合稱中西四省。前三省與天水的關係,就和南寧、閩榕兩省與廣陽的關係差不多。那三省裏,田長牧的秉德省實力相對最強,可是他突然提出退出了再造共和聯盟,與他一樣突然發來緊急文書的成昧和朗月兩省,難道會是好消息麽?申士圖隻覺這兩封薄薄的急件一下子變得似有千鈞之重,竟然快拿不起來了。過了好一陣,他才咬了咬,拆開了一封。

    拆開的是尚思羅合來的急件。鄭司楚見申士圖一看這急件,本來就有點難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越發蒼白,心中也是一沉。雖然他還沒有看到,但猜也猜得到,朗月省多半也退出了再造共和聯盟。他的心同樣涼了半截,卻見申士圖急急地要去撕開最後一封雷振聲來信,他心中一急,說道:“申公,我來拆吧。”

    申士圖卻似乎沒聽到他的話,顧自拆開了信。一拆開封皮,他的臉頓時連最後一點血色也消失了,雙手不住顫抖,那張信紙被抖得簌簌作響。鄭司楚心中大急,正要問一句,卻見申士圖“哇”的一聲,一口血猛地噴了出來,人向後便倒。鄭司楚大驚失色,一把扶住他,叫道:“來人!快來人!”

    申士圖的親衛隊首領厚土與斷土兩人齊齊衝了進來,叫道:“權帥……”

    他們話未說完,已見申士圖滿臉是血,人事不知地靠在鄭司楚身上。鄭司楚叫道:“快,快請醫生過來!”

    厚土答應一聲,向斷土道:“即刻封鎖消息,任何人不得出入!”

    厚土一直擔任申士圖的親隨護衛,現在申士圖突然出了這等事,他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將消息封鎖住。斷土答應一聲,和鄭司楚一起扶著申士圖躺到榻上,馬上召集了不少人手守在門口。

    看著周圍一片亂,鄭司楚拿起了申士圖最後看的那封雷振聲來信。幾乎和商量好的一般,雷振聲信中的措辭與田長牧幾乎一樣,想來尚思羅合的信也就是這幾句話。這三個省同時宣布退出再造共和聯盟,仍然奉北方為正朔。再造共和聯盟本是七省聯盟,天水省被奪後,還有大半個之江省補上,但這迴一下子有三個省退出聯盟,麵積刹那間就少了一半。申士圖一旦滿心以為大統製遇刺後南方的聲勢會趁機增長,沒想到事與願違,反正遇到這等突如其來的變故,所以他一連接到三份聲明時,再也承受不住了。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申士圖對五月的反攻寄予了極大希望,甚至可以說,把再造共和聯盟的生死存亡都寄托在這一舉之上,突如其來的變故可說讓他的滿盤計劃都成為泡影。突然間,就從滿心希望轉為絕望,申士圖雖然飽經世事,也是無法承受吧。鄭司楚放下了這三份急件,心裏也是說不出的沉重。五月的反攻計劃,看來不得不延期了,但北方的攻擊計劃會不會也相應延期呢?

    鄭司楚看著躺要床上人事不知的申士圖,心底暗暗歎息。就在片刻之前,申士圖還在為大統製的突然遇刺而幸災樂禍,誰會想到這麽快南方也遭到了差不多的變故?雖然申士圖並不是遇刺,可他若有個萬一,再造共和這麵旗到底還打不打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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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大夫已到,正在給申士圖急救,房中忙得不可開交。再在房裏呆著,隻會礙事,他走了出來。

    剛出房門,外麵好幾個人已圍了過來,當先一個正是黎殿元。黎殿元方才還在向申士圖匯報,突然間就成了這模樣,比誰都急。看到鄭司楚出來,他搶道:“鄭兄,申公怎麽樣了?”

    他身邊還有另外幾個官員,不過他們稱鄭司楚隻是“權帥”,黎殿元與鄭司楚稱兄道弟,自然讓他們頗為吃驚,有個心想:黎主簿和權帥關係這麽好麽?有個卻想起先前黎殿元自詡的與鄭司楚交情莫逆,連他受提拔也是因為鄭司楚向申士圖舉薦,心道:黎主簿倒是沒吹牛。

    鄭司楚見是黎殿元,拱拱手道:“申公突然不適,不過並無大礙,請諸位不用擔心,先在此歇息,等候消息吧。”

    和申士圖的突然倒下相比,穩住局麵才更為重要。這幾個人是最早知道申士圖出事的人,不能讓他們迴去亂說。不過這幾個官員也並不生疑,他們怕的倒是不讓他們留在此處等消息,一聽鄭司楚要他們留下,反而鬆了口氣。鄭司楚向一邊的斷土道:“斷土,消息先不要走漏,別讓這幾位離開,你讓人送點吃穩的過來,我立刻去叫人”

    斷土心想申公出事的消息先隱藏住為好,點了點頭道:“權帥,我明白了。”

    申士圖突然吐血,能不能救迴來也難說了。現在必須把水陸兩軍的指揮官叫過來,商議一個萬全之策。萬一申士圖有個三長兩短,到底暫時讓他主持大局?鄭司楚心裏突然一陣亂。

    難道……隻有依靠鄭昭了?

    這一瞬間鄭司楚才發現,對這個明明是殺父仇人,也立誓再不與他說一句話的人,自己仍然下意識就把他當成了父親。如果鄭昭在此處,以他的資曆和威望,比申士圖有過之而無不及,完全鎮得住場麵。可不幸的是,鄭昭前一陣也吐過一次血,雖然命是救迴來了,卻未必還能有這個精力了。算下來,現在南方最有聲望的,大概就要數到自己。可鄭司楚也明白,自己並不長於政事,想要鎮住場麵,實是力有未逮。

    再造共和的旗幟,真的打不下去了麽?

    “鄭兄。”

    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鄭司楚的思緒。他扭頭一看,卻見黎殿元正站在他身邊。黎殿元的眼中亦盡是憂色,不過臉上卻看不出多少來。鄭司楚拱了拱手道:“黎兄,請你先在此歇息,等一會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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