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鄭司楚也不由暗暗讚了一句。申士圖這條釜底抽薪確實是破解的最好辦法。報國宣講團並沒有重兵保護,由擅長此道的狄複組下手擒獲他們,可行性極高。而且將他們的家屬先行搬來,也可以解決這些人的後顧之憂,然後照方吃藥,讓這批人到處宣揚北軍的不仁不義,正是讓大統製自食其果。

    雖然他們想不出狄複組究竟是如何假傳這道軍令的,但不管怎麽說,鄭司楚和宣鳴雷此行最為忌憚的一個障礙已經搬掉了。不過傅雁書迴到秦重島,見到鄧滄瀾後肯定就馬上穿幫,因此刻不容緩,要趁他未能返迴符敦城時下手。接下來增援軍便要出發,這一次與上迴的增援行動不可同日而語,上一次兩人共率七千人,這次卻足足增加了一倍,共一萬五千人。宣鳴雷的五千水軍和鄭司楚的一萬陸軍,分水陸兩路並行,預計三月中能抵達符敦城。這消息也已傳給了避在山中的喬員朗,屆時三路人馬一共行動,向符敦城發起一場奇襲。而他們出發的當口,傅雁書還在路上。

    從符敦城趕往秦重島,快馬加鞭也要十多天。傅雁書接到調令後,隻道師尊在秦重島被海賊騷擾得焦頭爛額,路上趕得極快。日行夜宿,二月二十六日出發,三月十日那天便到了秦重島。他急急通過名,便趕向鄧滄瀾的中軍營。門口鄧滄瀾的護兵向傳過號,便聽得鄧滄瀾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咦,雁書,你怎麽來這兒了?”

    鄧滄瀾已迎了出來。傅雁書見師尊臉上大有疲憊之色,這些日子多半極為辛苦,忙上前行了一禮,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聽鄧滄瀾低聲道:“你是不是聽到阿容的事了?”

    傅雁書心裏一顫,急道:“阿容出事了麽?”

    見傅雁書並不知道傅雁容失蹤的事,鄧滄瀾也是一怔。他接到傅雁書到來的消息時,心中實是有點不悅,隻道傅雁書聽得妹妹失蹤,關心之下,不顧一切前來。這雖是他兄妹情深,卻也違抗了軍令,本想替他想個圓場的辦法,但見傅雁書並不知道妹妹的事,他更是詫異,問道:“你不知道?那為什麽來這裏?”

    傅雁書已覺得不對了,從懷裏掏出調令道:“鄧帥,我是收到了您的調令才來的。”

    鄧滄瀾從傅雁書接過了那份調令,掃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傅雁書見這模樣,更是憂心,但鄧滄瀾沒說話,他也沒敢開口。半晌,鄧滄瀾道:“雁書,進來吧。”

    傅雁書見他神情大異,忙跟著他進了中軍營。一進去,他就急道:“鄧帥,是不是這調令是假的?”

    這調令用的是大統製親自畫押的文書。以前調兵用的是兵符,但天水和廣陽兩大軍區反叛,大統製為防止叛軍用兵符攪亂諸軍,已改換了兵符,重要軍情更是用的大統製親筆畫押的空白文書。這份調令上,兵符與花押都確鑿無誤,所以就算胡繼棠亦不曾懷疑,傅雁書此時卻隱隱覺得自己是中計了。

    鄧滄瀾歎道:“文書並不是假的,但我沒有發過這調令。”

    這些文書隻發放給北方三大軍區的指揮官。胡繼棠自己沒有假傳軍令的可能,鄧滄瀾也沒有發的話,那麽僅有一個可能了,就是昌都軍的軍區長萬裏雲。傅雁書的眉頭亦皺了起來,低聲道:“萬裏雲?”

    “隻怕,確是此人!”鄧滄瀾沉吟了一下,“怪不得我也接到了一份調令,說邊疆不靖,衝鋒弓隊要緊急調迴。”

    昌都軍來的援軍本來都要隨胡繼棠前去攻打天水省,但鄧滄瀾因為看重陸明夷,所以把衝鋒弓隊留在了東陽城。東陽失陷後,陸軍都退守北寧城,衝鋒弓隊因為擅火器,所以也來到秦重島,由他們負責火龍出水陣地。隻是前些天接到了一封緊急調令,萬裏雲說邊疆狄人鬧事,要調衝鋒弓隊迴去平叛,鄧滄瀾雖然不舍,可衝鋒弓隊本就是來援的客軍,他也隻能答應。傅雁書聽得衝鋒弓隊也被調迴去了,沉吟道:“鄧帥,難道萬裏雲也要投靠南軍?可是他們攻天水時卻也很賣力。”

    鄧滄瀾道:“隻怕不軌之心是有,但萬裏雲並不想投靠南方。”

    傅雁書猛地抬起頭:“他想自立?”

    鄧滄瀾歎道:“隻有這種可能了。”

    昌都軍擔負的是防守邊疆之責。正因為處於西北邊陲,這地方若是割據,實是難以平定。鄧滄瀾心裏一陣煩亂,現在與南軍的戰事越來越激烈,北方還有三個軍區的力量,尚占優勢,奪下符敦城後更是形勢一片大好,但一旦昌都軍有變,這大好形勢轉瞬間便付諸東流了。鄧滄瀾第一次感到有點手足無措,心裏翻來覆去地想不好。傅雁書見師尊的麵色陰晴不定,心頭亦是越來越沉。半晌,他道:“師尊,此事非同小可,給我一條將令,我去攔住衝鋒弓隊再說吧。”

    鄧滄瀾道:“他們走了有七八天了,等你趕上他們,他們也已迴到了西靖城。”他頓了頓又道:“不管怎麽說,先去匯報大統製。從中央軍區派人出去,可能還來得及。雁書,你先去休息吧。”

    之江與昌都相隔數千裏,而且這兒是最前線,不能再抽調人馬。天水省的戰事亦未結束,胡繼棠麾下雖有重兵,同樣難以分出人手來。如果萬裏雲真的在這當口有異動,實是選在了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中央軍區雖然還有兵力,但他們有拱衛首都的重任在肩,隻怕亦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鄧滄瀾越想越覺得茫然,看著傅雁書離去,他猛地坐了下來,伸手捂住了嘴,低低地咳嗽了幾聲。

    東陽城一敗,雖然不能說是真正的失敗,大統製亦完全理解,但鄧滄瀾心裏仍是很不好受。在他的計劃中,北戰隊若能及時趕到,五羊軍是毫無勝算的。可人算不如天算,北戰隊失期未至,東陽城畢竟還是丟失了。作為共和軍碩果僅存的元帥,素有水戰天下第一,卻遭到了連番戰敗,鄧滄瀾心中的痛苦實非常人所能想象,加上東陽城一戰急轉直下,女兒也失蹤了,仿佛在他心口又重重地紮上了一刀。現在昌都軍再生變亂,北軍隻怕就此大勢已去,再無迴天之力。

    此時的鄧滄瀾,心中實是絕望已極。他向後帳走去,一路晚有些踉蹌。一進後帳,可娜夫人正在給他補著一件戰袍,見鄧滄瀾麵如死灰,吃了一驚,上前扶住他道:“滄瀾,你怎麽了?”

    鄧滄瀾這些日子太過辛苦,可娜夫人都看在眼裏。女兒失蹤,她心裏亦極不好受,但怕丈夫擔心,因此強忍擔憂,什麽話也沒說過。鄧滄瀾被妻子扶到椅中坐下,重重喘了兩口氣,低聲道:“可娜,隻怕,一切都完了。”

    鄧滄瀾是身經百戰的名將,生死關不知闖過了多少,可娜夫人亦是頭一次聽得他如此頹唐。她道:“因為什麽?還在為東陽城的戰事麽?”

    鄧滄瀾搖了搖頭:“東陽城雖失,奪迴來也不難。可是,你知道麽?昌都軍隻怕有變。”

    可娜夫人的眉頭一揚:“萬裏雲?此人有這個膽?”

    鄧滄瀾歎道:“此人野心不小。你當初就說過,他請了退役金槍班給自己訓練衛隊,其心實不可測,那時我還說他未必有這個膽。但眼下看來,他確實有這個膽。”

    當時可娜夫人聽鄧滄瀾說起萬裏雲特別看重自己的衛隊,讓退役金槍班當教官,就說起萬裏雲這人隻怕有效仿大帝和大統製之心。這話她也是順口一說,自己都不曾放在心下,何況她也沒見過萬裏雲。聽丈夫說起舊事,可娜夫人也倒吸了一口涼氣,低聲道:“大哥知道這事麽?這事非同小可,務必要得到確切消息,萬一冤枉了人……”

    鄧滄瀾道:“不會冤枉的。我也是剛才見到被人假傳軍令調來的雁書,才懷疑他心懷不軌的,大統製隻怕亦不知曉。唉,大統製雖是天人,但識人之能,卻遠不及鄭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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