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江麵上,南軍雙方的水軍已開始了正麵交戰。雙方的飛艇隊還在空中對峙,誰也不敢先向前,談晚同得不到飛艇的支援,越發不安。眼見南北兩軍的舷炮不時開火,兩邊都有船隻中炮,隻是北軍有岸上火炮支援,南軍損失要大得多。現在南軍既無法突破北軍防線,退後的話北軍又要趁勢掩殺,真個進退兩難。

    看來是功虧一簣,這次攻擊再沒有成功的可能了。談晚同暗暗歎息。五羊城外一場海戰,鄧滄瀾被擊退,東平水軍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創,談晚同亦覺得鄧滄瀾終是老了,暮氣一日甚於一日。但現在才知道,鄧滄瀾寶刀未老,而恢複元氣的東平水軍也已完全不遜色五羊水軍。在鄧滄瀾的指揮下,北軍穿插如意,加上有岸上發射的那種貼著水麵飛行的火炮支援,南軍已漸漸失去了開始時的鋒銳。他正要向副將下令,向崔王祥一隊發令,全軍偃旗息鼓,趁現在損失還不算太大,及早退卻,那副將忽道:“談將軍,有援軍來了!”

    援軍?談晚同一怔。他首先想到的是北軍的援軍,因為五羊水軍已經全軍出動,餘成功不可能無中生有,再派出一支援軍過來,正待問一句,那副將卻喜道:“是我們的援軍!是宣將軍!”

    宣鳴雷迴援了?

    宣鳴雷帶了七千人,也是一支不算太小的艦隊了。隻是他這個時候迴援,也隻不過增加一點對峙的時間罷了,並不能對戰局造成什麽影響。他轉過頭向西邊看去,卻見西邊江麵上那支艦隊正在向這兒打著號燈。

    “繼續攻擊!”

    宣鳴雷傳來的號令簡潔明了。談晚同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信心,喝道:“好,聽宣將軍號令,繼續攻擊!”

    宣鳴雷之能,他自是知之甚詳。宣鳴雷既然下決心不按命令行事,定然有他的主意。雖然談晚同是節製水軍的中軍,現在卻實是把指揮權交給了宣鳴雷。

    宣鳴雷趕到時,鄧滄瀾也吃了一驚,向許靖持道:“快派人查探,來的是什麽人?”

    許靖持得令,馬上向西邊諸艦發下號令。過了一會兒,他道:“稟鄧帥,是……是……”

    說到這兒,他又有點遲疑。鄧滄瀾道:“是宣鳴雷?”

    “是宣將軍。”

    許靖持知道宣鳴雷是鄧滄瀾的得意弟子,對這個已經反叛的弟子,鄧滄瀾仍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香火之情,因此有點不忍明說。見鄧滄瀾一口道破,他點了點頭道:“是他。”

    “若不是鳴雷,反而讓我失望了。”

    鄧滄瀾看了看西邊。從他的旗艦望過去,並不能看清宣鳴雷的艦隊。他淡淡一笑,低聲道:“鳴雷,讓我看看你的真實本領。”

    上一迴宣鳴雷單人衝陣前來挑戰,當時完全可以留下他,但鄧滄瀾仍是將他放走了。這一次宣鳴雷在這最關鍵的時候殺了出來,就不能再婦人之仁了。

    這一次,是我師徒二人的生死之搏,鳴雷,你不必留情,我也不會留情。

    鄧滄瀾想著,在船頭椅子上坐了坐穩,沉聲道:“傳令下去,布鐵圍陣。”

    鐵圍陣是水軍的一個防守陣勢。本來南北兩方水軍已在纏鬥,南軍勢頭漸漸減弱,但宣鳴雷的突然加入又使得南軍士氣大振,重新搶到了上風。鄧滄瀾現在要做的,就是再次磨去這一股銳氣,然後作必殺一擊。他有岸上的火龍出水陣地做後盾,自信立於不敗之地,不論宣鳴雷兵法是不是有出藍之勢,他突然加入戰團,無非是讓南軍的徹底崩潰延遲了一些而已。甚至,他覺得,在這一戰中,讓宣鳴雷的性命終結,才是最好的結果。

    大江上,戰事突然變得激烈,鄧滄瀾卻還不曾想到,東陽城裏也已陷入了一片混亂。鄭司楚的三百人在城中四處穿行,每到一處便點火燒屋。現在城中已亂成一片,他們都是騎軍,又一分為三,每隊隻有一百人,城民見房屋出來,見有百十來個騎兵跑過,隻道他們是奉命來救火的,誰知道那些竟是放火的南軍。鄭司楚又交待過,放火時務必要周圍沒人,因此雖然有兩次與聶長鬆派出的追擊隊擦肩而過,追擊隊居然也不曾發現他們,隻是疲於奔命地救火。

    三支騎軍,由西向東,在東陽城裏已燃起了十多個著火點。現在正是冬季少雨,這些天亦不曾下雪,而且今晚風還大,聶長鬆的部隊救了一片,另一片卻燃了起來。聶長鬆見這樣燒下去,隻怕半個城都要陷入火海,因此下令諸軍一字排開,順著火勢將房屋拆除一片,這樣形成一條防火帶,免得火勢更加蔓延。隻是這般一來,他更分不出人手來追擊放火的人了。

    看著士兵一個個急著救火,而衣衫不整的城民逃出屋來,在街上看著自己的家被烈火吞噬,一個個臉上帶著驚恐與不安,聶長鬆心裏也有種說不出的痛楚。這時一個士兵過來大聲道:“聶將軍,符將軍派人迴稟,西門已然奪還。”

    聶長鬆派去奪還西門的是一個校尉,名叫符人英。這符人英在他麾下算得上最為得力之人,聽他馬到成功,聶長鬆這才舒了口氣,叫道:“好,抓到了多少俘虜?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那士兵頓了頓,這才道:“稟聶將軍,符將軍說他抵達西門,並不見敵人。聽城兵說,先前有數千人入城,穿的全是我軍軍服。符將軍不敢擅自行動,請聶將軍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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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長鬆暗暗歎了口氣,喃喃道:“這當口,還要請示!”

    向上級請示,那是大統製以前定下的規程。一級級請示,下級軍官向上級軍官,上級軍官向鄧帥,鄧帥再向大統製。雖然大統製現在已改變了這種做法,給了諸軍便宜行事之權,可這種請示的想法在各級軍官腦海中根深蒂固,一時間也沒辦法改變。符人英發現西門無人,應該立刻循跡追蹤,卻偏偏還要派人迴稟,要自己做主。不過這時候也不能再去指示符人英,聶長鬆道:“馬上告訴符將軍,派一隊人嚴守城門,再不許開,餘者全部追擊那支入城之軍。”

    這支進入城裏的軍隊肯定是南軍。他們有幾千人,已不是一支可以小覷的力量了,現在南門口鄧帥正在與南軍力戰,如果這支軍隊突然向他們背後下手,鄧帥腹背受敵,自己的罪可就大了。聶長鬆心裏更寒,讓那傳令兵去向符人英傳令後,馬上對身邊的副將道:“立刻傳令,諸軍向南推進,沿途索敵!”

    東陽城裏,還有四萬多兵力。南門外已經聚集了三分之二,自己手頭尚有一萬餘。隻要號令通達,能夠隨時發現異動,那支突然出現的人馬也肯定逃不掉的。他們肯定還會從西門突圍,符人英留一支人馬在那邊堅守,一旦有變,諸軍又可以向西門集合,那些人仍是上天無門,入地無路。隻是他心裏仍是說不出的疑惑,這支南軍到底是怎麽渡江而來的?難道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他剛下令,又有個士兵急急趕來,一路叫道:“聶將軍!聶將軍!”

    這士兵叫得氣急敗壞,聶長鬆嚇了一跳,喝道:“什麽事這等驚慌?”

    那士兵衝到聶長鬆馬前,也不行禮,便大聲道:“聶……聶將軍,帥府火起!”

    鄧滄瀾設在東陽城的臨時帥府,位於城中偏南一帶,蔣鼎新的臨時太守府也在那邊。聽得帥府火起,聶長鬆隻覺腦袋裏“嗡”的一下,叫道:“快去!馬上就去!”

    這支南軍居然直衝臨時帥府!

    原來他們早就打了劫持人質的主意!聶長鬆先前也聽說過鄧帥的愛女曾在城西林宅遇險,差點被幾個人劫走。當時刺客失手,現在卻來了幾千人!這些人定是想拿可娜夫人與鄧小姐做人質,逼迫鄧帥就範!聶長鬆知道鄧帥就算妻女落到了敵人手中也定然不肯屈服,這般一來,自己的罪責就更大了。他本想沿途進行地毯式搜索,此時卻方寸大亂,下令全軍立刻向臨時帥府出發,肚裏隻是不住地罵著這些不擇手段的匪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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