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途徑,是能夠讓阿史那或仆固部與五德營聯手,隻是司徒鬱清楚的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而且,聯手的結果,也肯定是五德營被定義可汗或思然可汗吃掉。不論司徒鬱怎麽看,現在的五德營總是已到絕境,不可能再翻盤了。隻是想歸想,他心中還是與眾人一般有著這樣一個念頭:這是五德營的光榮之戰。即使戰至全軍覆沒,五德營也將是後人口中不沒的傳說。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楚都城中震天的吼聲再響也傳不出幾裏。此時沿北道而行的胡繼棠與方若水兩軍正在急行軍中。方若水在隊伍中,卻是惴惴不安。

    每日行軍百裏。這個速度已是行軍的極限,諸軍亦是疲憊不堪。本來諸軍行進一直都是步步為營,穩紮穩打,但與畢煒分兵之後,胡繼棠突然下令全速前進。固然這一路軍以騎軍居多,行軍速度也要快很多,但這樣狂奔,衝到楚都城下,就已是筋疲力竭,恐怕士兵連刀槍都舉不起來了。兵法有雲:趨百裏而蹶上將。胡繼棠曾經遠征倭國,怎麽現在的舉措會如此大違兵法?

    他越想越是不對,招唿了左右親兵,急急向胡繼棠的中軍奔去。胡繼棠統兵在前,中軍設在一輛大車中。方若水通過名後,胡繼棠停下了車,從車窗裏探出頭來招唿道:“方將軍大駕光臨,未能遠迎,還請恕罪。”

    方若水弓馬嫻熟,打馬到了車邊,直接往馬鞍上一按,人已躍上了車。一進車裏,他就急急道:“胡將軍……”

    沒等他說完,胡繼棠已倒了杯酒遞過來道:“方將軍稍安勿躁,讓繼棠先猜一猜,你是要問我為何下令急速前進吧?”

    方若水道:“是啊。這般急行,兄弟們的銳氣很快就要銷磨盡了。”

    胡繼棠笑了笑道:“方將軍坐吧。此言從何而來?”

    方若水見他仍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當真氣不打一處來,急道:“此間距楚都城,還有近兩千裏。這般急行,難道胡將軍覺得能撐上二十日麽?”

    胡繼棠搖了搖頭道:“當然不能撐二十日。”他見方若水更是氣急敗壞,微笑道:“但隻消兩撐兩日呢?兩日後,便可得到休整。”

    兩日?方若水一怔。按現在的行軍速度,兩日後就該到思然可汗的地盤了。雖然當初胡繼棠說過這迴要順手將定義、思然兩可汗都解決掉,但現在總不能先行對付思然可汗吧?思然可汗有三萬兵力,隻略少於他和胡繼棠帶的這路人馬,如果加上部落中平民,則要遠遠多了。要解決思然可汗,不是不可能,至少要先把五德營解決了,否則一旦先與仆固部動手,等如逼著思然可汗與五德營合流。他道:“難道,你要先對仆固部下手?”

    胡繼棠道:“是對思然可汗下手。”

    方若水一下站了起來。車子並不高,他站得急,車子都是一陣晃。他叫道:“胡將軍,這是什麽手段?仆固部的兵力達三萬以上,縱然急切不能集結,也不是輕易能解決掉的。難道你想讓遠征軍泥足深陷,讓人各個擊破麽?”

    要擊敗仆固部的三萬人馬,方若水信心自然還有,卻也明白己方損失定然極大。這樣做,簡直就是讓五德營獲漁人之利,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胡繼棠卻搖了搖頭道:“方將軍,你聽錯了。”

    方若水一怔,道:“聽錯什麽?”

    “是對仆固束下手,而不是對仆固部下手。”

    思然可汗,姓仆固,名束。方若水隱約覺得已知道了一些胡繼棠的真正用意了,小聲道:“是要將思汗可汗扣作人質?”

    胡繼棠臉上的笑意仍是很淡:“不錯。”他隻有一隻手,這一隻手穩穩地握著酒杯,直如鋼打鐵鑄的一般,又慢慢道:“仆固部舉族二十餘萬人口,部中六姓,以仆固部為尊。要擊破他們,固然不易,但如能將其驅為前鋒,那麽與楚都城唇齒相依阿史那部便不敢輕舉妄動了。”

    “唇齒相依”這四字讓方若水吃了一驚,他道:“阿史那部與五德營竟然已這等親密了?”

    胡繼棠道:“剛得到密報,阿史那拔古手下有個重臣名叫阿史那缽古,已與五德營偽帥薛庭軒結為翁婿。這層關係,便表明雙方已然結盟,若是直取楚都城,萬一阿史那部不顧一切卷入,我軍便要進退兩難。”

    這個消息令方若水目瞪口呆。他沒想到胡繼棠到現在還會得到如此重要的消息,而阿史那缽古與薛庭軒結親之事必然極為機密,真不知他是如何打探來的。他頓了頓,小聲道:“這消息確定麽?不要是五德營有意放出的風聲吧?”

    胡繼棠搖了搖頭道:“不會,這是我安排在阿史那部中的細作傳來的。此事一直機密,直到共和國的冊封使抵達,定義可汗才在機密會議上透露,因此我也才知道。阿史那部已然決定,偽領我軍冊封,但五德營若與我軍相持不下,就將救援楚都城。”

    胡繼棠居然早就在阿史那部中有細作,而這細作居然能夠知道如此機密的消息,在阿史那部中定然地位不低。方若水原先對大統製讓這個五上將居於末位的胡繼棠成為首將多少有點不滿,此時才算佩服個十足。他忖道:“大統製知人善任之能,當真了不起。如果派我為首將,定然不及這胡繼棠精細。”他雖然對胡繼棠瞞著自己作出這麽重要的舉措還有點不滿,但信心同時多了幾分。他笑了笑道:“胡將軍,你在仆固部裏,定然也有細作了吧?”

    胡繼棠道:“有是有,不過那細作不如阿史那部的那個一般有地位,因此才要借大兵壓境之機,硬幹這一迴。”說到這兒,他突然歎了口氣,輕聲道:“那薛庭軒當真不是等閑之輩,能與阿史那部達成這等密約,與仆固部定然也會暗通款曲,所以與其與仆固部虛以委蛇,不如快刀亂麻,逼仆固部與阿史那部動手。而仆固部與阿史那部也是世仇,我軍正好從中取利。”

    方若水心道:“聽畢胡子說薛庭軒也是一手已廢,所以有‘獨臂槍’之號,你們兩個倒是惺惺相惜了。”他本覺先對仆固部下手實是本末倒置,但現在才明白這是胡繼棠深思熟慮後的結果。他想了想又道:“隻是,胡將軍,此事非同小可,如果拿不下思然可汗,那就弄巧成拙了。”

    胡繼棠淡淡笑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此次出兵,楚都城有九成為據城堅守,仗的一是與阿史那部犄角相應,二是我軍糧草不繼,隻消拖上半年,定然會折盡銳氣,然後再出城反攻。他這計劃隻有一個最大的問題,便是仆固部近而阿史那部遠。本來遠交近攻是兵法上不刊之論,如果仆固部袖手旁觀,他這條計多半便能得逞,因此要破這條計,唯有以仆固部下手,打破這三方平衡。這樣一可以震懾阿史那部。即使阿史那部仍要一意孤行,則仆固部正好可以用來抵禦阿史那部。驅使仆固部為前鋒,也可從仆固部取得糧草,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將之擊破,西原局勢,一戰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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