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聯係了市局法醫科,和洪世健一起跟著左擎蒼上二樓抬棺蓋。也許是因為人多,他膽子也肥了,一時間覺得沒什麽可怕的。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帶了一把鏟子。洪世健打趣說那是盜墓用的洛陽鏟,林曦幹脆不理他。

    舒潯剛才被左擎蒼小心地抱進了後院,現在蹲在樹下看他們挖出來的屍骨。既然選擇埋了,為何要拆分成一截一截的?屍骨上的肉和筋幹幹淨淨,可骨頭看起來年代並不久遠,還沒有被腐蝕,按照屍體在土裏腐蝕的速度規律,皮肉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一點不剩。是被螞蟻一點點切割後運走了?還是……

    拾起一節骨頭,看著頂端幾道裂縫和痕跡,她心裏有個猜想,但一切得等驗屍報告出來再說。

    話說三個男人來到棺材邊,合力掀開了棺蓋,放在一邊,隻聽幾聲尖利的“吱吱”聲,幾隻毛很長、個頭又大的老鼠在裏麵兇狠地跳動,它們腳下踩著一具完整的、發黑的骸骨,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好像剛剛被啃幹淨的骨頭,有的可以看出是老鼠遺骸,還有的……像更大的動物。棺材裏還四散著許多焦黑的物體,一塊一塊好似羊糞,不知道是什麽玩意。

    “我靠!這些老鼠!!”洪世健拿手電一照,大吃一驚,“變異了還是怎麽的,嚇死人!”

    隻見棺材裏的老鼠有的長著兩隻頭,有的長著八條腿,其中四條腿長在背上,還有的腦袋上長滿肉瘤,非常可怖。

    林曦的鏟子派上了用場,他三兩下把老鼠趕走,因為計較自己剛才被裏頭的老鼠嚇到了,就拍死了幾隻泄憤。

    左擎蒼戴上手套,撿起一塊焦黑的物體,又看了一眼死老鼠,釋然道:“這些是當年剩下的鴉片,最近有人動過棺蓋,藏了點東西進來,由於力氣有限,沒推開後沒能蓋緊,這些老鼠偶然鑽了進來,有的吃了鴉片被毒死了,有的吃得少,成癮之後經常來,知道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之後又帶來了自己的同伴。老鼠繁殖很快,它們體內的毒性導致生下的後代變成畸形。它們集體染上了毒癮,啃掉了裏頭的屍塊,並已經開始因為鴉片所剩不多而開始自相殘殺。”

    “兇手把一部分屍塊藏在棺材裏?”林曦不解,“可這裏為什麽有棺材?!”

    “這口棺材放在這裏很久了。”左擎蒼想到洪世健神神叨叨說的那個故事,“或許這家人中的一個良心發現,知道賣鴉片這種事損人不利己,死前留下遺囑,把剩下的鴉片放進了自己的棺材裏。又或許是有人也吸了毒,怕死後吸不

    上,幹脆拿鴉片當陪葬品。一家人如何都死於非命,現在無從知曉,出殯前遇到了什麽事,也不得而知。唯一可以解釋的,是那些土匪的死。他們一定也發現了這口棺材,並且打開過,發現這裏麵有鴉片,想著被處死之前逍遙一次,於是有人直接被毒死,有人吸入過量,在幻覺中死去,所以他們有的麵色驚恐痛苦,有的麵帶微笑。”

    “原來如此!”洪世健一拍大腿,“毒品這東西,真是碰不得!”

    警車唿嘯而來,六十多年來無人敢踏足的鬼屋被警戒線圍了起來,引來周邊的群眾議論紛紛。

    “怎麽了?”“鬼屋死人了!!”“太可怕了,哪個不要命的自己跑進去?”“你看你看……一包一包的,是被碎屍了吧?”“對對對!前陣子發現的也都是屍塊!”“猛鬼吃人哪!”

    一個人安靜地站在人群中,沒有參與大家的碎碎念,而是專注地看著忙碌的警察們和陸續被抬上車的屍塊,臉上漾起冷笑。

    沒想到藏匿屍塊的地方這麽快就被警察發現了,他們還真是厲害,又或許是因為……左擎蒼來了?這人的目光開始在忙碌的人們中搜尋著,幾個來迴,找到了站在警車邊的一個高個子男人,警察們偶爾跟他說幾句話,臉上都帶著一絲尊敬,想必那個就是左擎蒼了。

    或許自己很快就會暴露?嗬嗬,有意思!你在明,我在暗,看是你破案的速度快,還是我殺人的速度快!

    許是感覺到一陣不友好的注視,左擎蒼的目光忽然掃向警戒線外圍觀的人群,那裏的人伸長脖子看來看去,還低頭神秘地嘰嘰喳喳,很是吵雜。

    “你在看什麽?”舒潯從一旁走過來。

    “……沒什麽。”左擎蒼甚至一側,擋住了舒潯。刻意製造恐慌的變態殺手都喜歡混在圍觀人群中欣賞自己的“成果”,如果兇手真在那群看客中,那麽最好不要讓自己身邊的舒潯引起他注意。

    經過現場勘察,法醫告訴大家,槐樹下和棺材裏的骨頭都是人類的,從骨架上看,樹下的是女人,在棺材裏殘骸的是男人。

    法醫們把骨頭帶了迴去,驗屍的結果令人震驚。樹下的骨頭是章晨芬的手和腳,棺材裏的殘骸是詹旭的軀幹。其中,章晨芬的手腳骨頭是熟的,從部分骨髓中發現了氯化鈉和穀氨酸鈉的成分,詹旭的軀幹一部分被烹煮過,一部分沒有。另外,法醫按照左擎蒼說的,對章晨芬的乳.房和詹旭的腳進行檢查,發現前者有小葉增生的症狀,後者患有腳氣,就是俗

    稱的香港腳。

    幾個警察便衣開始在周鼎巷44號附近盯梢,看看有沒有可疑人物。但當時拉警戒線的行為可能已經打草驚蛇,所以幾天下來,毫無收獲。

    大嘴巴的洪世健把林曦被幾隻老鼠嚇得屁滾尿流的事反反複複說給很多警局的同事們聽,以至於跟刑偵支隊少有來往的出入境管理窗口的幾個小姑娘都知道了林曦的孬事,都說他看起來高大威猛,其實敗絮其中。林曦氣得要死。

    重案討論會在驗屍報告出來後召開。

    左擎蒼坐在小會議室裏,看完兩份驗屍報告,眉頭好似打了一個結。

    部分骨髓中發現了氯化鈉和穀氨酸鈉……前者是鹽,後者是味精的主要成分,如果不是為了吃,放這麽多調味品幹什麽?丟掉患有小葉增生的乳.房和腳氣的足部,是因為他認為這不能吃;軀幹部分被拋棄,是因為他認為不好吃!

    ——果不其然,這次遇上的,是個有吃屍癖好的超級變態!

    左擎蒼腦中迅速調出幾個震驚世界的殺人吃屍案件——2008年8月,加拿大一個巴士上發生暴力砍殺乘客事件,一男子被捅50多刀後死亡,兇手把他的頭顱割下,剖開肚子吃內髒和肉;2012年,美國一個21歲的黑人將他37歲的舍友殺掉後肢解,吃掉了他的心髒和大腦,剩下的屍塊被家人發現後,惡行敗露;同年,一個男子襲擊一個流浪漢並啃食了他大半個臉,警察到現場後仍不停止,最後被擊斃。

    吃屍案中最著名的當屬日本的“愛情湯”事件,一個女人將移情別戀的男友殺了之後,挖出內髒煮湯喝,起名為“愛情湯”,再用極度殘忍的手段把小三虐待致死,並將自己殺人吃屍的經過寫進日記。警察來逮捕她的時候,她正在用勺子吃男友的腦子,並鎮定地對警察說:“我吃完這些就好了,一會兒就跟你們走。”

    左擎蒼停止迴憶,看向舒潯,她隨意地紮了個馬尾辮,還在看報告。讓未出世的孩子接受這樣的“胎教”,真的好嗎?大狗不禁為未來的狗寶寶捏一把汗。

    “兩個遇害者死亡時間間隔一個月左右,恐怕就是因為上一個死者吃得差不多了,開始捕捉下一個。”說罷,舒潯又感覺一陣反胃,推開驗屍報告,閉著眼睛按壓著太陽穴提神。感覺好一些後,她說:“心理變態都有個漸漸發展的過程,忽然變成一個吃屍狂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精神疾病,不能控製自己,也會有個病情發展過程。但這兩個案子的兇手反偵察能力很強,行為雖然瘋狂但

    思路很清晰,不是個精神病患者。”

    一組的警察們聽說這個結論後都感到一陣深深的反胃,即使他們見慣了各式各樣慘不忍睹的屍體,但一想到有人居然會烹製人肉後津津有味地吃掉,都覺得不可思議。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他們不約而同吃起素來。

    因為還有大部分屍塊沒有找到,按照左擎蒼說的排查範圍,大家開始在舊城區展開地毯式搜尋,一方麵排查有冷藏條件的獨立處所,另一方麵,繼續尋找方便拋屍、埋屍的地方。

    大家心裏都明白,這個案子的第一現場一天找不到,就一天破案無望。

    淩晨兩點,舒潯一覺醒來,望著還在電腦前梳理案件資料的左擎蒼,不禁有點心疼——他不是神,破案迅速準確都是建立在勤奮的基礎上。她起床,披上衣服,按下燒水開關,走到左擎蒼身邊,捏了捏他的肩膀。

    左擎蒼頭也不迴,“醫生告訴我前三個月不能碰你,我才選擇這種分散注意力的方法。別擔心我,好好休息。”

    舒潯無語,重重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是在提醒我,你可以用手?”

    “左擎蒼!”

    左擎蒼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知錯了。

    舒潯無奈地捶了他一下,“我在想,兇手把章晨芬的人頭寄給你,第二個死者詹旭又是你的學生,他殺人會不會是專門針對你?”

    “如果要針對我,可以選擇跟我關係更親密的人。雖然我不常交際,但也有一些親戚朋友對我來說很重要。”左擎蒼抬頭看她,拉住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常言道‘一孕傻三年’,你說對不對?”

    “不對。”舒潯馬上否認,努力想證明自己的頭腦還很好用,可剛醒來,腦子朦朦的,一時還真難發表什麽讓人醍醐灌頂的結論。

    電腦邊有兩份個人資料,來自兩名死者。舒潯瞄到幾行,詹旭身高179,大學時還是摔跤冠軍這個信息在她眼前仿佛揮散不去,忽然腦中靈光一現。她站起,“你接著辦案,我先睡了。”

    左擎蒼頷首,親昵地拍拍她的背。

    舒潯假裝離開,又悄悄迴來,站在他身後,忽然伸出食指頂了一下他太陽穴。他有點詫異地轉頭,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她,見她得逞似的一笑,本是有點疑惑,卻有忽然頓悟,“原來如此。”

    “誰說的一孕傻三年?”舒潯佯裝生氣地質問。

    “我收迴剛才的話。”巨型犬投降,並開始搖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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