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匠繼續說道:“開墳那天,山上聚了不少人,我也跟過去看了。那丫頭帶來的人在墳上開了一個窟窿,還有人往裏放繩子。”


    一直都沒怎麽說話的久雪靈忽然插話道:“繩子那頭是什麽,你看見了嗎?”


    “沒有。”老石匠搖頭道,“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把繩子放下去了,後來我聽看熱鬧的人說,繩子那頭好像是吊著一條黑狗。”


    久雪靈忍不住罵道:“混賬東西!”


    我雖然不是獵屍人,但是對獵屍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


    獵屍人裏有規矩,就是“隻能地上獵屍,不能下地斬鬼”。意思是,獵屍人隻能斬殺走上地麵活動的僵屍,不能深入地下挖屍。


    在術士看來,人和鬼怪各有地盤,地下就是鬼怪的世界,闖進別人的地盤,等於是入室行兇,就犯了忌諱。尤其是獵屍。絕大多數僵屍都在自己生前打造的墓穴當中蘊育而成,在沒人觸碰的情況下,他們通常不會出來活動。


    術士有意或者無意之間打開了禁製,釋放了僵屍,那麽僵屍所造成的殺孽,就得由術士承擔一半。即使罪業無法報應在術士本人的身上,也會由子孫後代承擔。


    這就是為什麽盜墓賊也在術士之列,卻一直不被術道主流認可的原因。


    據我所知,無論是盜墓賊還是獵屍人,在打開一個墓穴之後,都會把活物放進墓裏,一來是為了試探墓穴下麵是否沉積毒氣,第二個原因就是試探有沒有僵屍。


    放黑狗下墓,正是獵屍人的手段。


    黑狗通靈,能夠看見鬼魂,一旦遇上僵屍,必然會發出狂吠。盜墓賊本身就見不得光,自然不會走到哪兒都帶著一條黑狗,一旦狗叫引來別人的注意,倒黴的就是他們自己。


    如果,當時探墓的人真是獵屍人,那麽,他們就犯了術道的大忌。所以久雪靈才會生氣。


    不過,這倒是讓我對久雪靈的性格更了解了幾分,她看似冷靜,實際上容易衝動。她僅憑老石匠含含糊糊的幾句話,就認定了是獵屍人犯忌,顯然是有些武斷了。


    老石匠繼續說道:“本來我還想再往後看看,誰知道,村長怕我得罪了那個丫頭片子,硬是讓幾個小子把我從山上給架下來了。”


    “我在家生了一天的悶氣,幹脆也不上去看了,他們愛怎麽著關我個屁事,老頭子還就不操那個心了。”


    老石匠的情緒激動過後,話鋒一轉道:“我在家坐了兩天之後,忽然有人找上門來,問我會不會雕鎮邪碑。那時候,我就知道山上肯定出事兒了。”


    “我聽我爺說過,鎮邪碑是老太爺壓箱子底兒的絕活兒,一輩子也沒雕過幾次。我就琢磨著,當年老太爺說跟大仙商量好了事兒,會不會是他什麽都沒說,就是拿鎮邪碑壓住了龍盤根底下的鬼魂?”


    老石匠道:“我當時跟那個人說我不會雕鎮邪碑,他還不信,裏裏外外在屋裏轉悠了好半天,才搖著頭走了。”


    但凡高超的手藝,都得有特定的工具,尤其是鎮邪的手藝更是如此。當然,術道當中也有達到返璞歸真境界,憑著最簡單的工具就能雕出鎮邪碑的超凡高手。但是,那樣的人又有幾個?出門就能遇見隱居高手的事情,隻會發生在傳說當中。


    來請老石匠的人,大概是因為沒看見相應的工具,才會黯然離去。


    老石匠並不知道我在想什麽,仍舊自顧自地說道:“那之後,村裏就出了很多怪事兒,不是這家死條狗,就是那家死窩雞。尤其是到了晚上,村裏的狗不管白天多厲害,天一黑就夾著尾巴縮在窩裏不出來,像是被嚇破了膽兒似的。”


    “村裏人也開始得上了怪病,吃什麽都往出吐,晚上還睡不好,像是抽了一樣,一會兒一驚,到了白天也沒精神,趕上太陽毒的時候,看見太陽光就頭暈眼花。”


    “沒有幾天的工夫,村裏人就都害怕了,就連村長也不敢再留那丫頭片子了。可是那丫頭說什麽都不肯走。最後逼得村長沒辦法,帶著村裏人堵了山道,才算是把他們給攆走了。”


    老石匠繼續說道:“他們走的那天,我特意跟出去看過。那丫頭帶的人排出老長一條車隊,那車一輛跟著一輛地往外開。最末尾的那輛車,開著開著就調了頭,一頭鑽進河裏去了。”


    “好些人都看見那車像是魔障了一樣,一個勁兒地往河裏開啊,怎麽喊都喊不迴來!上百號人就那麽看著汽車一直在河裏被沒了頂。”


    我忍不住打斷道:“前麵的車不知道有車掉隊了?”


    “知道。”老石匠道,“前麵車裏還有人特意伸頭看過,可他們誰都沒停下,直接就開走了。”


    我點了點頭道:“能不能麻煩您老帶我們到山上看看?”


    “行。”老石匠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下來,轉身收拾東西就要往出走。久雪靈卻說道:“等一下,能不能帶我先看看得了病的村民?”


    “那敢情好!”老石匠三步兩步就把我們帶到了旁邊一家屋裏。我們去時正趕上那家吃飯,我剛一進屋就聞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我轉頭看向廚房,正好看見那家的女人蹲在灶台邊上,端著盤子用舌頭舔盤子底兒。


    那家男人臉上頓時掛不住了:“饞不死你個要飯的,沒事兒你舔什麽盤子?趕緊燒水去。”


    那女人趕緊把盤子給扔進了水盆,盤子剛一落水,盆裏就漂起了一層淡紅的血色——那盤子裏不是盛過血,就是那家人吃過生肉。


    那家男人看見盆裏的血水,忍不住“咕嚕”一聲咽了口吐沫。


    我忍不住暗暗一驚,村裏人八成是沾上了屍氣,隻有慢慢屍化的人,才會控製不住想吃血和生肉。


    老石匠趕緊把我們幾個帶進了屋裏:“栓子,這是我從城裏請來的大夫,特意過來給你看看病。”


    老石匠沒揭開我們的身份,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栓子笑道:“我哪有什麽病,這不是挺好的嗎?”


    林侗不高興了:“我們好心好意過來給你看病,你這人怎麽這樣?”


    栓子嘟囔著道:“反正我沒病,我不看。”


    我淡淡說了一句:“我們是免費義診,不收錢。”


    栓子這才樂了:“那大夫趕緊給我看看,我這幾天……”


    我從小在農村長大,了解他們的心理。農民一年從地裏刨點錢不容易,小病硬挺、大病吃藥,隻有實在挺不過去的時候才去醫院看病。


    栓子肯定是知道自己病了,但是這病還沒達到讓他心驚肉跳的程度,第一反應肯定是不想看病。我說義診,他才算放下心來。


    久雪靈把手搭在栓子的脈門上放在了一會兒,又翻開栓子的眼皮,我也跟著側眼往栓子眼裏看了過去。對方眼睛雖然有點發黃,卻沒看見猩紅色的血絲,我這才鬆了口氣。


    栓子跟傳說中那個挖土的人不同,他應該是在開墳的時候吸入了從墓穴中湧出來的屍氣。這種屍氣相對而言更為霸道,腐蝕性也更強。


    吸入了屍氣的人,一開始眼珠會變黃,但是不會帶有血絲;一旦眼中血絲滿布,就代表他離吃人不遠了。等到對方真的吃了人,就代表吸入屍氣的人已經從內髒開始屍化,再也沒有挽救的可能,我們就隻能痛下殺手,抹掉栓子一家。


    栓子屍化,那其他人呢?如果整村人都已經進入了屍化的階段,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屠村。


    久雪靈從身上拿出一包藥粉兌在水裏:“你喝下去試試。”


    栓子喝掉藥水之後,“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帶著黑血絲的東西。栓子媳婦兒嚇壞了:“當家的,你咋啦?你們給我當家的喝了啥玩意兒?”


    “別……”栓子大口喘著氣道,“舒坦……吐完之後,舒坦多了。這幾天可憋死我了。你個敗家娘們還不趕緊給大夫賠不是?”


    栓子媳婦兒過來道歉時,林侗冷哼了一聲,沒去理會對方,久雪靈卻在點頭之間,從身上拿出兩包藥粉:“這兩包藥,你們先吃下去。吐出來的東西要用石灰消毒,連石灰一塊兒埋掉。一會兒我會讓人多送些藥過來,麻煩你們給村裏人發一下。”


    “明白,明白……”栓子兩口子答應下來,千恩萬謝地把久雪靈送到門口。林侗等栓子迴去了,才低聲道:“咱們要不要挨個人都看看,萬一有人中毒太深呢?”


    久雪靈點頭道:“也好。老人家,麻煩你帶我們到村裏轉轉。”


    我開口道:“現在不應該在村裏浪費時間,趕緊去龍盤根那裏,那裏才是正經事兒。給村民診斷這事兒,隻要傳訊堂口,派一隊獵屍人過來就能完成,我們不需要……”


    我話沒說完,林侗就憤怒地反駁道:“你這個人怎麽這麽自私?我問你,是追蹤僵屍重要,還是治病救人重要?難怪你當初會對一個老人家不依不饒,我看你不配做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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