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大驚失色地喊道:“你要幹什麽?快點住手!”


    我隨手扔掉了從架子上掰斷的木條:“你過來看看,屍體背後是什麽。”


    張信將信將疑地挪到了我身邊之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七頁書在葉慎言背上?”


    葉慎言的後背上確實帶著一張像是紋身的書頁,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把從古書上撕下來的一頁完完整整地貼在了葉慎言背後。


    張信抽出匕首輕輕地在屍體後背上挑了一下:“這書頁是紋上去的?”


    我沉聲道:“你鎮壓葉慎言屍體時,沒注意到她背上有字嗎?”


    “沒有。”張信搖頭道,“我們當時並沒有剝掉屍體的衣服。”


    術士相對於其他江湖人來說,更為尊重死者,就算是盜墓賊,也不會幹出辱屍的事情。況且,葉慎言還是女子,張家人自然不會剝掉她的衣服。


    但是,屍體被釘在木架上之後,被血浸透的衣服卻在血液被晾幹之後從屍體上落了下來,這才是我不用動手就能看見上麵紋身的原因。


    我沉聲道:“這塊屍體上隻有一個故事,你再看看屍體其他部位還有沒有紋身。”


    張信飛快地扯掉了屍體上衣服,屍身的四肢上果然露出了書頁似的紋身。


    我仔細看過之後才說道:“隔牆有鬼,死人開口,是我遇上的故事。那邊的呢?”


    “鏡中血影,白水化血,是你們走了之後,張家鬧出的鬼怪。”


    張信道:“第三天的晚上,不少張家子弟死在了鏡子前麵,屍身上的血液把整個鏡子都染成了紅色……”


    我不等張信說完就搶先道:“死去的人是被割喉還是斬首?”


    “都不是!”張信搖頭道,“他們都是吐血身亡。我剖開過其中幾具屍體,死者的內髒像是刀絞過一樣,全都碎成了肉醬。”


    我點頭道:“你繼續說。”


    張信繼續說道:“第四天晚上,張家人隻要喝水,就會莫名其妙地吐血,就連拿在手裏的水也變成了血漿……”


    我飛快地問道:“屍體的內髒也碎了?”


    “對!”張信道,“屍體內髒全都碎了,就跟那些死在鏡子前麵的人一模一樣。展先生,你看這……”


    我沉聲說道:“葉慎言的屍體上隻有四麵書頁。也就是說,她身上每多出一張書頁,詛咒就會隨之爆發一次,七張書頁湊全,就是七夜無命完全爆發的時候。”


    張信打了一個冷戰:“那咱們把屍體燒了?”


    我搖頭道:“我還是那句話。如果殺人、焚屍能讓詛咒消失,那麽過去守護過葉家人術士也不會全軍覆沒。”


    “那怎麽辦?”張信的聲音已經帶起了哭腔。


    我看了看屍體:“現在是下午兩點,距離詛咒爆發的時間還有十多個小時。在此之前,我們能把詛咒的根源找出來,張家或許還能躲過一劫。”


    我看向張信:“否則,第五頁的故事,恐怕就能給張家帶來滅頂之災。”


    張信臉色慘白道:“葉家最後一個人都死了,我們上哪兒去找詛咒的根源?”


    我轉身道:“張家現在還有一個自救的辦法,就是動用張家鎮族之寶,化解掉屍體上的詛咒。”


    “不可能!”張信下意識地否定之後,才徐徐說道,“家主一直不肯動用鼉龍鍾,就是因為鼉龍鍾其實是一件風水法器,能化煞也能鎮壓氣運。”


    “鼉龍鍾雖然可以借助風水之力提升張家氣運,但是這個過程極為緩慢,或者顯得中正平和吧!想要用鼉龍鍾化煞,可能會一次性消耗掉鼉龍鍾裏積攢的氣運。那樣一來,張家隻怕是幾十年都翻不了身啊!”


    張信的話,還是可以相信的。


    風水秘術最忌諱的是什麽?就是霸道!


    風水影響一個家族的氣運,往往需要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才能顯現出效果。老輩人常說“風水寶地是爺管孫”,就是這個道理。


    古代人結婚生子都很早,十多歲當爹是普遍現象。有人在風水寶地下葬之後,等到風水聚集氣運影響到子孫發跡,要在十幾二十年之後,不正好應該是那人孫子發跡嗎?慢慢聚集氣運,是人在借氣,一般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但是,有些人卻急於求成,利用風水秘術強行抽取地氣,甚至奪人氣運。這種搶奪似的秘術,統一稱之為霸術。


    霸術雖然能在短時間內給人帶來顯著的效果,但是反噬之力也極為猛烈,無論是施術者還是受益的人,都會受到天道反噬。所以,霸術絕不是能讓一個家族長遠發展的辦法。張家一直都沒成為術道頂級世家,應該是沒使用過霸術。


    現在,張家接連受創,精銳弟子折損過半,術道高手傷亡大半,如果再失去家族氣運,恐怕不隻是幾十年之內無法翻身那麽簡單了。


    我看向張信道:“如果張家子弟死光了,你們留著氣運去給誰用?你多拖一天,張家需要休養生息的時間可能就要延長十年。十年當中會發生什麽,你能預測得到嗎?”


    張信低聲道:“可是氣運沒了,張家還能再興嗎?”


    我沉聲道:“有人才有氣運的道理,你應該也明白吧?我知道你們可能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張宣的身上。”


    我看向張信:“據我所知,張宣隻不過是跟你們有一段香火情義的遠親,你們除了同姓之外,甚至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張宣會為了張家出死力?”


    “張宣重情義,我想他應該能拉扯張家一把……”張信的底氣明顯有些不足。


    顧不上插話道:“血掌櫃的名字代表什麽,你應該比我們清楚。一個掌櫃能有多大的話語權,我想你應該明白吧?如果張宣真能給張家帶來你們想象中的助力,張家會隻局限於跟無花樓這樣的術堂接生意嗎?”


    “這……”張信沉默了片刻才咬牙道,“可是家主說了,無論如何也不能打擾他閉關。”


    我冷笑道:“那就看你們能拖多久吧!我得把醜話說在前頭。今夜鬼災一旦爆發,我們肯定保不住所有人,重點要保護誰,你心裏得先有個數!”


    我這番話沒有避諱任何人,守在外麵的張家子弟全都偷眼看向了屋裏。


    張信也紅著眼圈看向了外麵,與一個眼巴巴的張家子弟對視在了一起。後者的相貌與張信有七八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子嗣。


    張信而今已經陷入了一個死局。


    張信的家人就在內院當中,他想保護自己的家人,張家立刻就會陷入混亂,甚至出現第二次的集體發瘋——在生死麵前,沒有誰會從心底接受不公平的待遇,就算張信是張家的第二把交椅也是一樣。


    張信選擇別人,就等於要把自己的親人暴露在鬼魂眼前,他能下得去這個狠心嗎?


    張信跟那人對視了半晌之後,才下定了決心:“我帶你們去找家主!”


    站在外麵那人振臂高唿道:“我們一塊兒去找家主……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麽顧忌嗎?”


    張家子弟一早就對家主產生了不滿。張家人接連被殺,甚至整個外院都已經丟了,家主卻連看都沒看一眼,仍舊閉關不出,張家人能絲毫沒有怨言?


    那人一瞬之間點燃了張家人心中的怒火,外麵幾個人衝進來抬起了釘著殘屍的木架,帶著張家上上下下百多號一齊往張家宗祠走了過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到宗祠門前時,一個中年人搶先迎了出來:“你們要幹什麽?張信,家主說過,他閉關期間不能有人打擾,你帶人過來是什麽意思?”


    “張勇,你給我閉嘴!”張信怒吼道,“張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我不來找家主,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家族滅亡嗎?”


    張勇微微沉默道:“你們再堅持兩天,兩天之後……”


    “放屁!”張信破口大罵道,“你說的還是人話嗎?再堅持兩天,張家要付出多少優秀子弟?就算我張信想要堅持,也得問問張家上下答不答應!”


    張勇看向人群時,上百人一言不發地退開了幾步,把他們帶來的屍體一具具擺在祠堂前的空地上。張家人全都默默地看向了張勇,沒有一人出聲,可是這種沉默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張勇低聲道:“打擾了家主,我怕會對不起一心期望張家崛起的列祖列宗。”


    “等到張家滅亡,你就能對得起列祖列宗了?”張信上前一步,“你給我讓開,就算驚擾了家主,也由我一人承擔!”


    張勇略一猶豫才退到了一旁。張信緊走兩步,跪在祠堂牌位麵前:“家主,張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請你出關救救張家吧!”


    張信連喊了幾聲都不見有人反應,忍不住大哭道:“家主,張家精銳子弟已經傷亡過半啦,幾個兄弟也都去了!你再不出來主持大局,張家就真的完啦!家主,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張信哭喊聲剛落,人群中忽然有人帶頭跪了下來:“請家主出關!”


    “請家主出關!”張家子弟全部跪倒在地,齊聲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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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九重陽啊!我今天竟然再想,自己是不是該在重陽節喝一杯,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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