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詩文還想解釋什麽,可是陳與唱看向步詩文的眼神已經變得越發不善:“你能先把嘴閉上嗎?”


    有些話,就算真是那麽迴事兒,也不能在不恰當的場合說出來。現在我們一群人不僅是人心惶惶,甚至已經到了風聲鶴唳的程度,步詩文這番話,無異於是雪上加霜。


    步詩文被陳與唱嗬斥之後,先是一愣,馬上就委屈地閉上了嘴。


    顧不上低聲道:“兄弟,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我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換個路線吧,我們往正南走。”


    “不行!”步詩文當即反對道,“隻有上山才有生路,換了路線必死無疑,不能換!”


    我指了指頭頂:“真要往上走的話,我們有多少人能爬到山頂?這一路上又有多少精怪在等著我們?”


    “這……”步詩文猶豫了半天,還是沒說出話來。


    我輕聲道:“山脈之間總有相連的地方,我們試著往南走,說不定能找到進入南山的辦法。”


    步詩文道:“展……展先生,我還是覺得這樣做太冒險了。前人的話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我覺得,我們還是分兵兩路……”


    步詩文的話沒說完,陳與唱就冷聲道:“分兵?你想怎麽分?我們四個人聚在一起還沒法保證所有人的安全,一旦分兵,更是死路一條。”


    陳與唱冷聲道:“我們不是專門迴去報信、搬救兵的山信子,我們是術士。”


    “你……”步詩文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山信子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我們一樣能打能殺,一樣可以慷慨赴死。山信子獨自離去,不是為了逃命,而是要殺出一條血路,給所有人帶來希望。”


    “一代又一代的山信子葬身在林海雪原當中,他們用血肉之軀傳遞口信,卻救了無數人的性命。用性命換來希望,就是山信子存在的意義。”


    步詩文狠狠擦幹了眼淚:“我說兵分兩路,是你們往南走,我自己上西山。不管如何,我也要給你們蹚開一條路來。”


    陳與唱震驚地看向步詩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陳與唱並不了解山裏的事情,也不了解山信子。曾幾何時,我也一樣瞧不起山信子,直到挨了我爺爺的巴掌,才知道,山信子其實是山客當中最為可怕的存在之一。


    他們相當於古時候的傳訊兵。在古代,隻有最為精銳的旱卒,才能擔任傳信的使命。因為他們一路上要經曆常人難以想象的截殺,才能在萬軍之中送走軍令。


    山信子也一樣如此。山客遇鬼之後,獨自離去的山信子連個可以拿來擋災的替死鬼都找不到,卻要一個人穿越深山密林去找救兵,單是這份膽氣,就足夠讓多數山客自歎不如了。


    隻不過,現今的術道上,真正的山信子已經寥寥無幾。敢像步詩文這樣說話的山信子,隻怕在若幹年之後,也不會再出現了。


    步詩文說完,默默收拾起包裹,轉身走向了洞口。顧不上急忙喊道:“步妹子,你真要走?”


    步詩文指了指坐在山洞角落的學生:“就像你們要對他們負責一樣,你們是我的雇主,我也要對你們負責。再會!”


    “等等!”我沉聲道,“既然我是你的雇主,你就要聽我安排。我現在要求改變路線,而且由你帶路,你哪兒也不能去。”


    步詩文急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決定代表著什麽?”


    我沉聲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現在,馬上休息,我們明天一早出發。”


    步詩文無奈之下隻能留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步詩文卻先我們一步走到了洞外:“下山路隻怕更難走了。昨天的雪崩讓積雪加厚了不少,現在雪地還沒被凍實,擎不住人,我們這樣走下去,一天也走不出多遠。”


    “走不了多遠也得走!趕緊上路。”我不顧步詩文的反對,硬是帶人走向了南坡的方向。


    我們現在前進的路線,就是當時黑熊拖著屍體闖進的密林。林中的積雪已經到了齊腰深的地方,我們每往前一段,都要想辦法清理一下積雪才能繼續前進。


    沒走出多遠,我們就一個個精疲力盡,身上的衣服都凍成了硬甲。沒過多久,就有人坐在雪地當中哭了起來:“我不走了,我走不動了。”


    臉色慘白的陳絲雨拚命趕上來:“展卿,我們都走不動了,能不能歇一歇?”


    “要歇也得走出這片林子再說。”我抬頭看了看天上白花花的日頭,“已經正午了,咱們還沒走過林子。要是天黑之前還出不去,說不定會遇上什麽危險。”


    “我們真走不動了!”陳絲雨忍不住大叫道,“再這樣下去,我們都得累死在林子裏。”


    “累死也得走!”我厲聲怒吼道,“你們一會兒想這樣,一會兒又要那樣。別忘了,這地方不是你家,是深山老林。你們要是現在就跟我解除雇傭關係,你們愛怎麽歇著都行,老子懶得管。”


    “你還講不講道理!”陳絲雨也急道,“大夥體力消耗那麽嚴重,不休息一下……”


    陳絲雨正在厲聲怒吼時,我伸手一巴掌打在對方肩膀上,把她給推到了一邊兒:“小心戒備!”


    我跟陳絲雨吵架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我們兩個人身上,唯獨我自己看見,陳絲雨背後的雪地裏隆起了一道長龍似的雪丘。


    隆起的雪丘隻是眨眼之間就蜿蜒扭動著竄到了陳絲雨背後。等我將她打飛之後,不遠處的積雪驀然崩飛而起,一條水桶粗細的白花大蟒從雪裏挺立而起,居高臨下地撲向了側身站在遠處的步詩文。


    步詩文僅僅一愣之下,就揮刀往巨蟒頭上反迎了過去。太平刀利刃與蟒蛇相撞的瞬間,驀然發出一聲金戈交鳴似的爆響。


    巨蟒的頭顱雖然被打得高高揚起,步詩文也在瞬間被撞飛兩米開外。


    “動手!”我和顧不上同時撲向蟒蛇的當口,步詩文也爬了起來,雙手撐在雪地裏連連後退。


    那條蟒蛇卻好像是盯上了步詩文,完全無視我和顧不上砍落的兵器,遊動著蛇身直奔步詩文追了過去。


    我和顧不上刀斧齊落的瞬間,蟒蛇的身子雖然一頓,卻去勢不減地撲到了步詩文身前,鍋蓋大小的蛇頭猛然向上一揚,迅雷不及掩耳地衝向了步詩文頭頂。


    我轉頭之間,正好看見蟒蛇張開大口擋住了步詩文的麵孔,下一刻,我可能看見的就是蟒蛇吞掉步詩文半截身軀的情景。


    “妹子,快跑!”顧不上幹脆扔了戰斧,雙手抱住蛇身猛力向外拖拽。他是想要把蟒蛇拽離原位,給步詩文爭取逃生的機會。


    可是,蟒蛇僅僅在他懷裏停頓了一下之後,就順著雙手之間疾行半尺。鋒利的鱗甲瞬間將顧不上的雙手劃得鮮血淋漓,他卻仍舊不肯鬆手。


    我也在電光火石之間連斬三刀,刀刀都落在同一位置。以逆鱗斬之鋒利,竟然隻是崩開了蟒蛇的甲片,卻沒傷到它鱗甲下的皮肉。


    “堅持住!”我怒吼之間再次揚刀——最多再用兩刀,我就能砍開蟒蛇的鱗甲,重創對方,而兩刀對我來說,在瞬息之間就能完成。


    恰恰就在此時,陳與唱忽然出現在了步詩文身前,抓住步詩文肩頭,甩手將她扔到了一邊。


    我頓時被陳與唱的舉動嚇了個半死。她這樣搶救步詩文,不是等於把自己送進蛇口嗎?


    蟒蛇一擊未中之下,果然轉頭撲向了陳與唱。現在的陳與唱已經代替了步詩文的位置,想要躲避蛇吻已嫌太晚,隻能舉起玉簫點向蟒蛇口腔。


    陳與唱舉簫的瞬間,我聽見絲絲兩聲破風銳響,那應該是陳與唱玉簫當中的暗器迸向蛇口的聲音。


    糟了!


    就算蟒蛇全身甲片堅如鋼板,它口腔當中也一樣是薄弱的位置。如果陳與唱手裏拿著的是破甲勁弩,或者大威力的步槍,我或許不會擔心什麽。


    但是,隻能發射兩枚銀針的玉簫除非能不偏不斜地從蟒蛇上牙堂的骨骼縫隙之間打進它的大腦,否則,不可能把對方一擊斃命。


    蟒蛇不死,勢必發狂。陳與唱能擋住對方狂爆的一擊?


    “開!”顧不上怒嘯之下,雙腳猛沉入雪,兩手十指同時抓進蟒蛇甲片縫隙當中,爆發全力往後猛退了一步。


    “給我開!”我來不及去考慮其他,狠狠一掌握住了逆鱗斬刀柄上的機關,殷紅的鮮血瞬時在我手心中迸射而出,順著刀鋒的方向浸染全刀。


    我雙手舉刀揚向天空時,一道紅光衝天而起,乍看之間就像是有一道難以控製的血色霹靂在我手中瘋狂跳躍,隨時可能帶著屠神之威,劈落人間。


    橫在我身前的巨蟒雖然已經發狂,卻能憑著動物的天性感覺到來自於身後的危機,竟然在我長刀還沒落下之前猛然調轉身軀,甩動蟒尾往我腦袋上狠狠抽了過來。


    蟒尾距離我還有一米多遠時,尾巴上帶起來勁風仿佛已經將我頭發刮得飛散而起,它這一下力道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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