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是嫌他槍法差,有時候是說他指示不清,有時候嫌他慢,有時候嫌他對戰場大局沒有把握,甚至有時候,連他的聲音都嫌棄。外人看來風光無限的一對搭檔,實際上文偃所有的自信都已經快被打擊光了。他知道自己比不過蘇長安,但是白墨那種眼裏隻有蘇長安,不得不看著他的時候還時刻嫌他比不上蘇長安的態度讓文偃無比火大。但凡有一點可能,他都想好好揍白墨一頓出出氣。最窩火的時候,文偃甚至想過,幹脆申請換搭檔好了。但是每次這個想法剛剛冒頭,就被他自己打壓下去了。換掉七殺白墨?他的腦袋被門擠了才會這麽做吧。撇開白墨傳奇一般的能力,這樣年輕英俊的刃足夠讓所有人垂涎了。文偃當然也垂涎。他聽說過白墨和蘇長安是愛人的關係,有的時候他也希望自己能夠徹底取代蘇長安,和白墨更進一步,所以文偃麵對白墨的時候變得越來越乖巧體貼。白墨對文偃,可以說是天煩,怎麽看都不順眼,但是唯有他惺惺作態地對自己關懷備至的時候,白墨從來不打斷他。他帶著一種自虐的心態,去看文偃做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某種意義上講,文偃讓他想到曾經的自己,曾經他也是這樣,想要借著愛情的名義,去達成和愛情毫無關係的目的。當年,在發現蘇長安對自己的感情之後,有一段時間,他確實是這麽做的。對他好一點,就能把他牢牢地綁在身邊。如果一點點感情,一點點在意,一點點噓寒問暖就能把一個潛力無限的眼綁在自己身邊,何樂而不為?他曾經一直沾沾自喜,自己這樣一段黑曆史,居然蒙混過關,從未被蘇長安發現過。但是直到看著文偃上躥下跳欲蓋彌彰,白墨才發現,蘇長安不是沒有發現,他隻是沒有拆穿。直到他再也不能和蘇長安相見,白墨才恍然驚覺,這個人曾經對他有多麽的寬容,做出過多少讓步。他於是常常想起自己在醫院裏跟蘇長安告白時他臉上的表情,想起他帶著微笑跟自己說“好”,想起每一次他拚盡全力去變得更強,得到自己的讚賞的時候,欣喜之餘的一抹欲言又止。蘇長安一直在遷就自己,即便心裏有疑問,他也從來不說穿。然而自己卻從未有哪怕一次,真正遷就過他。通常如果十分親密的兩個人中有一個去世,留下的那個人可能會難過很長時間,發瘋哭泣、撕心裂肺,然後歸於平靜。在那之後,開始時排山倒海的傷心痛苦就會變得和緩,細水流長,最後成為心頭的一道隱疾,平日裏潛伏,碰到了就隱隱作痛。然而白墨卻覺得他並沒有為蘇長安的離開而撕心裂肺,隻是在那一瞬間,在蘇長安的鮮血濺了他一臉的瞬間,他的心就被摘除了。心都沒了,那什麽撕心裂肺?而那些痛苦和想念也沒有成為隱疾,他們隻是成為了骨血的一部分,日日代謝循環,在每一寸皮膚每一滴血液中川流不息。有的時候,白墨很感謝穆升給他找來的這個搭檔,因為很神奇的是,文偃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一星半點蘇長安的影子,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白墨最愛做的,就是看著文偃,迴憶蘇長安是多麽好的一個人。文偃也愛笑愛鬧,但是他不向蘇長安一樣懂得進退知道尺度,常常開一些會冷場的玩笑;文偃也很愛美食,隻是他總是給隊友們帶迴一個個外賣,從來沒辦法像蘇長安一樣下廚;文偃也非常愛惜他的槍,每次用完都要保養,但是無論怎麽看,他都無法做到跟蘇長安一樣的精細,看蘇長安擦槍如同看一場表演;……其實都是小毛病,蘇長安也有多到數不清的小毛病,但是每每想到文偃像蘇長安又不是蘇長安,白墨就覺得胸口很悶,喘不過氣來。這是白墨甘願領受的懲罰,時刻提醒他,那個獨一無二的蘇長安已經消失,再也不會迴來。然後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將帶著思念和悔恨孤獨終老。☆、105我什麽都不要了一年後。文偃把吃了一半的盤子狠狠地掃下了桌子,盤子在廚房的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碎,發出巨大的聲響。“白墨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文偃渾身打著哆嗦,氣得滿臉發紫。此時是別墅的午餐時間,在別墅的人都聚在一起吃午飯,巨響發出的時候,大家停頓了一下又低頭繼續吃,對文偃視而不見。畢竟,這樣的戲碼看多了,總歸是會厭了。白墨平靜地拿餐巾抹了抹嘴,仍然坐在座位上,隻是微微抬起頭,斜著眼睛瞥了文偃一眼,銳利的光芒一閃而逝,但僅僅是一閃間,就如同有劍要出鞘,直接頂住文偃的喉嚨。這一年來白墨氣勢漸濃,文偃更是被他調教得不敢有半句廢話,隻是今天,文偃覺得再也忍不下去了。“我說,我不會去莫斯科。”白墨淡淡地說。“什麽叫做你不去,這是多好的機會,更何況,這是組織的命令!”文偃吼道。“吵什麽?被人還在吃飯。”白墨不耐煩的說:“我不需要這樣的機會,組織並沒有跟我下死命令。”“你!”文偃臉憋得通紅,深深地吸了口氣,跟白墨來硬的是不行的,文偃知道,白墨是最不吃硬的,服軟的話,還能有一絲可能。文偃放緩了語氣,說:“我非常想去,白墨,我真的真的非常想去,我從十歲就夢想能去hcf,現在這個機會就在眼前,邀請函送到了我的手上,我怎麽能不去?”“我沒有攔著你不讓你去。”白墨淡淡地說。“可是邀請函上要求要搭檔一起參加!”文偃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白墨嘴角微微上翹,弧度很微小,但是仔細看,還是能夠察覺到他唇邊一絲笑意:“文偃,我記得我第一天見到你的時候就說過,我的搭檔隻有一個人,以後會一直這樣,而這個人不是你。我們沒有簽契約,請你時刻記住這一點。”“你白墨!”文偃眼睛都紅了:“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比不上他,但是你要搞清楚,現在跟你一起戰鬥的人是我!是我!你要到什麽時候才肯承認,我才是你現在的搭檔!!”白墨聽著文偃怒吼,依然用那種波瀾不驚的語調說:“我的搭檔不是你,永遠也不會是你,今天我跟你一起戰鬥,明天我就可以跟別人一起戰鬥,你不是不可替代的,所以你根本算不上是我的搭檔。雖然這麽說對你有些不公平,但是即便這樣也請你忍著吧,如果你忍不了,我就可能忍不了,我忍不了就換一個共同戰鬥的人,對我來說是非常容易的事。”“好,好,白墨你夠狠!”文偃撂下一句話,轉身跑了。白墨在文偃離開之後,拿起吃了一半的早餐,繼續慢條斯理地吃。“難得聽你說這麽多話。最近一年,你的毒舌程度簡直我都自愧不如。”連夙坐在對麵,笑著對白墨說。白墨笑了笑,沒迴答。“會說話,會笑,參加集體活動,每天都一起吃飯。今年的白墨真是變了。隻是,這樣真的好嗎?”連夙問。“隨他去吧,反正最多不過是去跟穆升告狀而已。”白墨明知道連夙指的是什麽,卻故意撇開了話題。連夙也不再追問,而是順著白墨的話問道:“你差不多接受文偃吧,小夥子不錯了,忍了你一年了。”白墨放下手中的東西,抬起頭看著連夙:“你覺得他不錯?就憑他的能力,他的人品,這樣就算不錯了?”連夙笑著搖了搖頭,沒接他的話。“你和文偃拿到hcf的邀請函了?”連夙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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