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仇殺?

    還是反政府組織的活動?

    因為程牧陽的那句話,明顯他已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起碼不會是普通人。那些救援船的工作人員都很配合,馬上扔下槍,雙手抱頭走下來,隻有程牧陽和南北坦然走下船。

    她每走一步,都在想,會發生什麽。

    “華裔?也是做這行的?”那個領頭的男人走過來,用剛才兩個人說話的法語,問程牧陽,眼神頗有些挑釁和趣意,“想想清楚,再迴答我的問題。”

    南北用餘光看著他。

    這些人應該沒有想到,會碰到同樣危險的人。如果按照程牧陽的計劃,他已經死了,而她也應該配合他,同樣消失在爆炸中。

    所以,現在的他是誰?

    而她,又該是誰?

    “華裔,”程牧陽笑一笑,輕聲補了句,“俄羅斯華裔。”

    出人意料的答案。

    小頭目盯著程牧陽,揚起了手,所有放下槍的人都再次齊齊端槍。黑漆漆的槍口全部都對準了他們兩個。

    “俄羅斯華裔?”男人的聲音甚至有些發緊,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出來,“你姓程?”

    程牧陽沒有立刻迴答,伸出受傷的右手,在數十道目光中,隨意地搭住男人的肩膀,身子也微微向前傾了傾:“你說的不錯,我姓程。”

    小頭目左眼的瞳孔很快收縮了下:“程牧陽?”

    這裏,隻有南北能聽懂他們的對話。

    從剛才他透露自己來自俄羅斯開始,這個小頭目就始終很緊張他的身份,或許是對程家有忌諱,但她卻直覺,程牧陽和這個反政府組織有什麽其它關係。

    甚至是不太友好的關係。

    短暫的安靜裏,遠近的人,都在猜測發生了什麽。包括雙手抱頭的那些俘虜,也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們。一個外國人,就能讓反政府組織的小頭目如此神情?他究竟是誰?

    “不是,”程牧陽終於低聲說,“我的名字是程牧雲。”

    “程牧雲?”

    他頷首,再次確認。

    小頭目眼睛裏閃過訝然,疑惑,而後又是恍然的神情,他很快就笑起來,拍了拍程牧陽的手臂:“摩洛歡迎你,曾經的程小老板。”

    摩洛?

    南北沒想到,在菲律賓北部,能夠碰上南部的反政府摩洛伊斯蘭解

    放陣線。這群西班牙殖民時代,熱衷推翻西班牙人,美國殖民時代,又竭力推翻美國人,最後到了菲律賓獨立時,卻將炮火對準了自己獨立政府的人。

    絕對是令人忌憚的,狂熱武裝組織。

    程牧陽倒像是預料到了:“怎麽?這麽歡迎我,不怕現任的程小老板為難你們?”

    “為難我們?”那個小頭目陰陰地咧嘴,笑的很詭異,“他趁著我們和政府宣戰,就抬高了十個點的武器價格,這可都是用兄弟的血換迴來的錢。別看我們和他做生意,隻要他敢來菲律賓,絕對會被投海喂鯊魚。”

    “喂鯊魚?聽起來不錯,”程牧陽也笑得很隱晦,“如果抓到他,一定告訴我。”

    “一定!”小頭目儼然已把他當兄弟,“不過他像個狐狸,聽說常年在莫斯科隱匿,根本沒人見過他。”

    “他很狡猾,”程牧陽也不無感歎,“否則,我也不會被逼到這一步。”

    南北聽得微微笑起來。

    他還真是個混蛋。

    小頭目又罵了幾句,恨不得生啖其肉,剝皮去骨的樣子。她實在聽的想笑,視線移到附近,開始慢慢尋找附近的狙擊手。

    那個小頭目竟然沒有說假話,很快,她就找出了四個。

    “我記得,你見過他?”程牧陽忽然攬住她的肩。

    南北疑惑看他。

    “他在問你,是不是見過程牧陽。”

    “見過,”她不置可否,“在莫斯科見過。程牧陽是個混蛋,徹頭徹尾的混蛋。”

    程牧陽輕輕地揚起眉,笑意浮在眼底。

    小頭目卻聽得大笑:“我們在返迴棉蘭的途中,有沒有興趣同行?”

    他邊說著,邊側身讓出了一條路。說是邀請,倒更像是半強迫的劫持。

    “好,”程牧陽倒是坦然,“恰好,我也有些生意,想和你們談談。”

    最後,所有政府救援人員,都被押送到另外的船隻,隻有程牧陽和南北,坐了小頭目的船。南北在船上睡了幾個小時。

    醒來時,程牧陽並沒有在身邊。

    接連幾日的折騰,她真是累壞了,可昨晚為了看護他,幾乎沒有睡過。兩天三夜的不眠不休,讓她這一覺也睡得非常痛苦。夢境一個連著一個,不曾斷過。

    醒來時,骨頭如同散了架。

    甚至有些恍惚地看著艙頂,幾

    秒內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裏。

    陌生的潮濕黴味,讓她慢慢地清醒過來。

    這兩天三夜,程牧陽始終狀況不好,她竟然隻顧著照顧他,而沒有考慮這件事帶來的影響。程牧陽昨晚曾在救援船上,告訴她,這個礦床一開始就是他和沈家的交易,他幫著沈家拿到礦床開采權,而沈家配合他演出這場戲。

    難怪,在賭局前,沈家明的父親還親自遞話,讓自己避開程牧陽。

    不過,沈家明應該不知道這件事。

    而南淮,當然更不知道這件事,這麽意外的消失,縱然有沈家的解釋,他也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自己。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要找到機會,遞出消息給小哥哥。

    他隻含糊地說過,要剔除家族內部的叛徒,可如果隻是簡單的叛徒,根本無需他和程牧雲如此地位的人,先後冒險,引出這個人。

    他還有什麽在隱瞞?

    程牧陽這個人,究竟還有多少的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南北從船艙出來的時候,程牧陽和那個小頭目在吃烤蝦子,比手肘還要大的蝦,兩個人就著啤酒在吃。甲板上十幾個端著槍在四處張望著,看上去漫無目的,可她看得出,其中的三四個人的視線,始終都在吃喝的兩人身上。

    客氣的軟禁。

    姓程的人,無論是在任,或者落魄逃難的人,對這些反政府組織都是寶貝。她忽然推翻了自己剛才的想法,如果有可能,盡量悄無聲息地離開。任何方式遞出消息,都會有風險起碼她現在,還想不到很巧妙的方法。

    南北看著他,程牧陽忽然就了感覺,抬起眼睛來,望向她。

    她走過去,被他勾住腰,抱到了右腿上坐著:“餓不餓?”

    “有一些。”

    “這個蝦,你吃兩隻就飽了。”程牧陽把手裏的半隻蝦,往她嘴巴裏喂。

    她咬了口,肉質口感極好。

    “你知道jollibee嗎?菲律賓最大的本地餐飲連鎖,它的老板就是個華裔,”那個小頭目喝了口啤酒,有些含糊不清地笑著,“你知道嗎?在菲律賓,隻要有麥當勞的地方,就有jollibee的連鎖店,絕對不誇張,那個華人,一個人就賺了別人幾十輩子都賺不到的錢。如果我有他的本事,怎麽可能和政府拚命?”

    程牧陽笑而不語。

    “你們華人,真是太會賺錢了,”小頭目的言

    語,有些恭維,也有些淡淡的嫉妒,“所以,在東南亞各個國家,最有錢的永遠都是華裔。是不是?程?”

    小頭目說完,兀自幹笑了兩聲。

    程牧陽依舊沉默著,嘴邊始終浮著很淺的笑,讓人禁不住發冷。

    南北拿過他的啤酒,喝了小半口。

    船快經過很大的暗礁群。

    風景越來越美。

    南北走到船尾,看到海裏有皮膚黝黑的小孩子不帶任何工具,潛水遊玩。她起先還沒有太注意,後來竟發現,那幾個小孩子,都在圍著一隻不大的鯨鯊。而不遠處還有個小女孩,跨坐著獨木舟,笑著往鯨鯊的嘴巴裏,遞送食物。

    她見過這種鯊,卻沒見過這麽多。

    “有趣嗎?”

    程牧陽忽然伸手,把她橫抱起來,作勢要把她扔到海裏。

    南北抓住他的衣領,毫不在意:“扔吧,我一定把你也拉下去。可惜它們不喜歡吃人,就喜歡吃吃貝殼什麽的。”

    “倒也是,”程牧陽笑著把她放在欄杆上,摟住她的腰,“不太適合殉情。”

    她笑。欄杆被曬的有些燙,坐著並不舒服。

    剛才想要跳下來,程牧陽忽然就說:“我找個機會,把你送迴畹町。”

    南北怔了怔,摟住他的脖子,輕聲問:“怎麽送?”

    “我剛才通過他們,聯係了阿曼,她會親自送一批軍火來,證明我的身份,”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希望能用程牧雲的名義,和他們結盟,把你送走。”

    她恍然。

    終於明白,他“承認”自己是程牧雲的用意。

    在那種環境下,如果說自己是退役的特種兵,是小軍火販,或是毒販,都能遮掩身份,卻不知會被如何處置。惟獨是程牧雲,才能引起這個小頭目的興趣。

    在外人眼裏,他這個“程牧雲”,能和家族抗衡四年,絕對會有讓反政府軍饞涎的資產。

    比如,軍火。

    真是個詭計多端的男人。

    早晨那麽危險,他卻在一念間想到了解決方法。

    如果說,遇到摩洛是場意外,那他顯然利用了這個意外。否則現在兩個人,肯定被關在另外的俘虜船上,絕不可能聯係到阿曼,繼續完成他的計劃。

    南北暗暗感歎著,繼續問他:“阿曼來了,就相對安全了,為什麽還要我

    走?”

    “這裏不是很太平,他們,”程牧陽的視線,掃過遠處的那個小頭目,“並不單單是摩洛解放陣線,而是這兩年分離出來的派係,摩洛自由武裝。這是菲律賓最危險的武裝,因為解放陣線想要和政府和解,所以獨立出來,繼續和菲律賓政府作對的極端分子。”

    她嗯了聲。

    程牧陽微微笑著,手從她棉質的短袖下,伸入,輕輕地揉捏著她腰間的細膩皮膚,如同隻是談情說愛,享受渡假。

    可他的話,卻和這些旖旎毫不相幹。

    “我以為跳海計劃很完美,可你卻意外出現了,離開菲律賓的路線也很完美,卻沒料到菲律賓會封禁領空。就連坐政府的救援船,都會碰到摩洛,”程牧陽有些無奈,“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未來會越來越危險。”

    “是啊,”南北輕聲說,“你是我的克星,有你在我身邊,就連堵車都能碰到槍戰。程牧陽?這次結束,如果你還活著,要不要考慮吃長素算了?積積德?”

    “好,吃長素,”他笑一笑,“但是要喝酒。”

    “酒鬼。”

    她笑起來。

    “聽話,”程牧陽把話題又繞迴來,“你在這裏,隻會讓我分心。”

    很平淡的話,可是從他口中而出,就有著讓人著魔的力量。

    “阿曼什麽時候到?”她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欣賞他身後的海景,和浮在海麵上曬太陽的大小鯨鯊。“要躲開菲律賓政府,最快半個月。”程牧陽說。

    她的手也在他的背部,若有似無地撫摸著,感覺著包紮傷口的繃帶。

    暗礁群中,和鯨鯊遊玩的孩子,時不時爆出很童真的笑聲。她沒答應他,不過依照程牧陽的個性,也不需要她答應。估計到時候,他總有辦法逼她離開。

    心機如此深重,手段極端的男人,真的很危險。

    可她卻偏偏信任他。

    心念成魔。

    心念成魔。

    明明是他,成了她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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