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焱怔怔看著陸影,兩人對視。  陸影看拓跋焱,忽然也有點出神,纖細白皙的手指間,一片樹葉飄開,落了下來。  彼此安靜了數息,拓跋焱馬上一個箭步上前,躬身撿起樹葉,遞給陸影。  陸影於是笑了起來。  陳星介紹道:“這位是陸影,拓跋……你……”  拓跋焱的臉刹那通紅,下意識地看了眼陳星,又看陸影。餘人滿臉疑惑,打量拓跋焱。尤其肖山更是一頭霧水。  陸影:“到帳篷裏坐坐?”  “好……好。”拓跋焱忙道,“叨擾了。”  陸影忽然覺得這人很有趣,轉身走在前頭,忍不住笑了起來,迴到帳篷中坐下,親手為他們煮奶茶。嘴角仍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得陳星也呆了,曾經在卡羅刹時匆匆一麵,未曾察覺,如今與他熟悉後,竟覺得這白鹿所幻化的古老神明,自然而然地有種神奇氣質。  仿佛隻要待在他的身邊,周遭竟是猶如春迴大地,生機盎然。  拓跋焱:“我……我……陸影,你好。”  陳星也隨即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聯係到上迴在宇文辛府上,初見拓跋焱時的場麵,內心不禁“咯噔”一聲。  拓跋焱又一見鍾情了!  “我……出去走走。”拓跋焱竟是有點傻了,轉身離開帳篷。  肖山:“???”  重明:“……”  陳星撫額,實在不忍卒睹,也不知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陸影說:“他是你們的朋友?”  肖山疑惑道:“他平時不是這樣的啊,拓跋焱?”  陳星深唿吸,笑著說:“陸影,你似乎讓他……有點……有點……”  陸影明白過來,頓時大笑。陳星心想這下麻煩了,可憐的拓跋焱,你該怎麽辦?  “不要緊,”陸影帶著醉人的笑容,說道,“他很快就會忘了我。”  陳星說:“你還是……哎,算了,你自己看著辦罷。”  重明喝著奶茶,沉吟不語,卻似乎想起了別的事,繼而起身,離開了帳篷。陳星想起來時的目的,朝陸影問道:“項述的記憶怎麽辦?陸影,你一定得幫我這個忙。”  陳星本想在石塔一事後,等待項述問起,便順勢告訴他,他們曾經發生過的所有事,但項述的迷茫與不安卻打了個岔,看他的反應與心情,陳星有點擔心他想不開,現在好不容易暫時放在一邊,於是猶豫起來,要不要朝他和盤托出曾經發生過的所有事?  陸影卻笑道:“不要擔憂,很快將會有結果,關於你們的往事,述律空已經在與你一同經曆的這些日子中,一件一件地想起來了。三道龍力重新調和後,假以時日,必能幡然記起。”  陳星道:“可時間不等人啊!”  陸影神秘一笑,豎起食中二指,做了個“噓”的手勢,說道:“順其自然,說不定很快就有解決辦法了呢?”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拓跋焱又進來了,動作略顯生硬地坐在肖山身邊。  “我……陳星?陸影?”拓跋焱說,“你們……在聊什麽?方才那位兄台出去了,他是誰?”  “沒什麽。”陳星無聊地答道。  “沒什麽。”陸影端詳拓跋焱的表情,笑吟吟道。  拓跋焱被陸影這麽看著,突然又臉紅了,陳星看他頭頂都快冒煙了,陸影身為活了幾千年的大妖怪,看拓跋焱就像看小孩兒似的,興許根本就沒當迴事,絲毫不覺得有任何尷尬。這對拓跋焱來說,實在是要命。  “好吧。”陳星說,“那麽……索性這兩天,就在敕勒川過節吧。這麽一路走來,實在太累了,我隻希望明天能什麽都不想,先告辭了,我還得去阿克勒族那邊看看。”  “留步,”陸影忽然說,“明日暮秋節,如果你不忙的話,能不能與我們,嗯……我與肖山,共度一段時間?”  “可以!”拓跋焱馬上道,“我總是很閑,明天我來找你們?”  陳星:“別人沒問你!好吧,陸影,如果項述不忙,我就……”  “太陽下山前,我與肖山,在柔然人的火龍前等你。”陸影溫柔地說,“若事與願違,不妨將述律空也帶過來。”  陳星:“?”  陸影卻做了個“請”的動作,陳星也沒細究那句“事與願違”是什麽意思,便禮貌起身告辭。  拓跋焱依舊坐著,與陸影對視,現出明亮俊朗的笑容。  陸影:“你……你的朋友已經走了,你不跟著他?”  “啊,是啊!”拓跋焱馬上反應過來,說,“他今天很忙,但我不忙。”  “拓跋焱!你給我出來!”陳星略帶怒意的聲音道。  陸影又笑了起來,拓跋焱才意識到陸影的意思是送客,忙點頭道:“那我,明天來找你們。”  肖山目送拓跋焱背影離去,忽然察覺了一股巨大的危機,轉頭審視陸影。  “怎麽?吃醋了?”陸影帶著笑意,朝肖山說。  帳篷外。  “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家夥!”陳星簡直哭笑不得。  拓跋焱忙分辯道:“我沒有,我隻是突然間,不知為何,覺得他特別親切。我絕沒有別的意思……”  “你心裏想的,全寫在臉上了好嗎?”陳星無奈道,“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啊?”拓跋焱怔怔站著,說,“這麽明顯嗎?”  陳星沒脾氣了,轉身下了山路,拓跋焱忙追上去,說:“等等,陳星,天馳!他是什麽人?他姓陸,是漢人嗎?”  陳星:“他不可能答應你的……”  “驅魔師。”重明的聲音突然響起。  重明背靠路邊樹木倚著,抱著手臂,修長手指頭不耐煩地點了點,朝陳星投來一瞥,目光中似有深意。  陳星停下腳步。  重明說:“明天傍晚,柔然人的火龍前等你,有空就過來一趟。”  陳星“哦”了一聲,忽然覺得怎麽似曾相識,上次秋社仿佛也是這樣。  “他是哪裏人?”  重明離開後,拓跋焱又不死心地追問道:“是你的朋友嗎?你們認識多久了?”  陳星本想告訴拓跋焱陸影的身份,但轉念一想,卻道:“你有這些問題,為什麽不自己去問他呢?從他那裏得到的答案,總好過問旁人,不是麽?”  拓跋焱豁然開朗,笑道:“你說得對。”  “他看上去,就像仙人……”  “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太美了……”  “你吵死了!”陳星說,“不要再在我耳邊念叨陸影了,拓跋焱,你實在閑著沒事做,就去幫阿克勒人準備賽馬,去,快去。”  陳星聽得耳朵起繭子,到得阿克勒營地外,終於把拓跋焱打發走了,才進去拜訪。阿克勒王前去準備暮秋節一應物事,自從柔然與阿克勒交惡之後,這是他們數年來第一次迴到敕勒川過暮秋節。  王妃聽了陳星所述經過,得知由多正替鹿神守護卡羅刹,於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多羅?”陳星笑道,“你哥哥還在,說不定會有一天過來看你呢。”  王妃低聲說:“謝謝你,謝謝你們。”  陳星忙道不客氣,伸出手,用小手指輕輕撥了下那多羅的小手,小嬰兒便抓住了陳星。  “我可以抱一抱他嗎?”陳星問道。  “當然。”王妃笑道,並把那多羅抱給陳星,陳星剛抱上他,背後便一連串通傳:“大單——”  “——於到!”  項述已搶在通傳前一陣風地衝進了帳篷,怒道:“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那多羅一怔,差點被嚇哭,陳星馬上轉頭,勒令項述小聲點,別嚇著了嬰兒。  “你又幹嗎?!”陳星抱著那多羅轉頭,項述捋起袖子,就差要打人了。王妃馬上起身,到一旁行禮,解釋道:“大單於息怒……”  “怎麽話也不留一句就走了?!”項述難以置信道。  “我哪有走?”陳星說,“我不是好端端在這兒麽?”  那多羅睜著雙眼,看著兩人,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陳星馬上道:“項述,你今天不把他哄好,我跟你沒完了!”  項述被那多羅一哭,頓時十分尷尬,王妃忙道:“沒事,沒事的,他經常哭,隻要把這個給他……”  項述隻好趕緊哄那多羅,伸出手指,輕輕撫摸他的肚子,那多羅卻一腳踹開項述手腕,哭得更厲害了。  “怎麽哄小孩的?”陳星指責道,“會不會啊你,做鬼臉啊。”  項述:“……”  “把嘴角扯開,”陳星說,“鼻子往上推,你做不做鬼臉?我要生氣了!”  項述無奈,隻得用手捏自己的臉給那多羅看,那多羅一怔。  “對對對,就是這樣。”陳星心中狂笑。  “把嘴巴往左邊歪啊,哎!對了!”陳星抱著那多羅湊近項述,那多羅便伸手,趁其不備,扯住了項述耳朵。  “你……快放手!”項述被扯著耳朵,又不好使力,生怕扳傷了嬰兒柔嫩手腕。陳星當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王妃出來,見自己兒子扯著大單於的耳朵不鬆手,忙過來哄好,遞給他一件東西,那是一枚穿滿了蜜蠟與綠鬆石的項鏈。  “這是由多離開前給他的。”王妃說。  果然,那多羅得到兄長的遺物,便不哭鬧了,抱著那項鏈,漸漸安靜下來。  傍晚時分,項述與陳星離開阿克勒營地,沿著小路出來,繁星漫天照耀著敕勒川。  “迴到王帳中,不見你人。”項述眉頭深鎖,怒道,“再問,拓跋焱也不見蹤影!你要去哪兒?”  “我一直在敕勒川!”陳星說,“你不用這麽緊張吧?”  項述:“孤王以為你又不告而別,說走就走……當真肺也被你氣炸了。”  “我做過這種事麽?”陳星哭笑不得。  “你當然做過!”項述到得古樹下,不悅道,“不止一次!”  陳星:“什麽時候?”  陳星記憶裏頭就一次,還是去卡羅刹那會兒,後來幾次離開,分明全是被抓走的,想必項述也把其後的全算他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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