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牽起捆在周甄身上的鐵鏈時,忽然發現了鐵鏈上布滿符文,隨著萬法複生後的靈氣,閃爍著微弱的光。 “這是一件法寶啊!”陳星說,“誰找來的?” 肖山說:“你忘了嗎?陸影讓白鬃去陰山取來的,他說你也許能用上。” 陳星想起來了,這是上一次,他被抓到陰山之巔時,用來捆他的鎖鏈!當時肖山使用蒼穹一裂都無法破開,想來也是極其厲害的法寶! 陳星試著將靈力注入那鏈條,鐵鏈頓時變小,收攏,拴在了由多的脖頸上,猶如一條狗鏈。陳星看來看去,總覺得不太禮貌,於是便將鐵鏈解下來,拴在由多剩下的一條手臂上。 由多稍一動,肖山馬上出爪,警惕地看著他。司馬瑋卻伸出一手,按在了由多斷去一臂的肩膀上,彼此都是魃,由多仿佛更能接受司馬瑋的安撫,漸漸安靜下來。 司馬瑋又將他推了推,讓他轉身,陳星便以鐵鏈牽著由多,走進帳篷裏去。 “讓他躺平。”陳星低聲說。 司馬瑋將由多放倒在地上,陳星跪坐在他的身旁,祭起心燈,就像為司馬瑋、馮千鎰驅逐魔神血的影響般,把手按在了由多的胸膛。 刹那間,心燈的光芒充滿了由多全身經脈,朝著他的心髒處不斷匯聚。 由多的心髒還在跳動著!那是一顆尚未死亡的心髒!它已被魔神血徹底魔化了!它脫離了軀殼,獨立存在於由多的身軀,那心髒很大,大得幾乎占去了胸腔內近三成的位置。 “這顆心到底是從哪裏來的?”陳星注入心燈之後,發現事情仿佛沒有自己想象的這麽簡單,光芒匯聚到心脈處,很快便淨化了由多的全身,由多起初不斷掙紮,而後隨著怨氣的消散逐漸平靜下來。 然而胸膛內那顆詭異的妖心仍然在不斷搏動,並抗拒著心燈的入侵! 快突破了……陳星竭盡全力,卻聽見外頭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你敢攔孤王?”項述道。 “讓他進來。”陳星馬上道。 項述揭簾進了帳篷,一看陳星正在救治由多,忽然就愣住了。 陳星:“怎麽了?” 項述眉頭皺著,外頭又吵了起來,陳星說:“周甄來了?正在緊要關頭……肖山,你出去看看。” “阿克勒王妃要生了,”項述說,“你會接生嗎?” 陳星:“……” 陳星現在如果撤走心燈,維持由多成為魃的怨氣已被驅散,心脈中的燈種尚未點燃,勢必會讓他成為一具徹底的死屍。王妃卻因作戰而動了胎氣,要生產了,這下怎麽辦? “我……我正在救她的大兒子呢,”陳星說,“還能撐一會兒嗎?” 項述皺眉道:“得等多久?” 那枚心髒的妖力極其強大,不斷抵抗著陳星的心燈,這絕不是王子夜能辦到的,一定是從什麽大妖怪身上取下了妖心,再移植給了由多! “我……我不知道啊!”陳星說。 就在此時,阿克勒王也衝了進來,說道:“大夫,請您救救我的妻子……” 話說到一半,阿克勒王看見這場麵,也愣住了。 “行行行,”陳星隻得說,“把王妃也送進來,都交給我,我一邊醫死人,一邊為她接生,就這麽定了。”第107章 暗示┃對我而言,你不是大單於,你隻是我護法 於是阿克勒王將他的妻子抱了進來, 產婆一見由多屍體便嚇得大叫, 陳星忙道:“沒事的!別跑啊!” 榻前立了半麵屏風, 陳星坐在屏風正中央,一手依舊按著由多的胸膛,另一手漫無目的地揮了揮, 握住阿克勒王妃濕滑的、滿是汗水的手。 “由多……由多……”王妃顫聲道,“先生,我求求你……” “專心生小孩, ”陳星忙道, “別想其他的了。” 由多聽到母親的聲音,頓時不安分地動了起來。 “給她施針。”陳星朝項述說。 “我不會。”項述說。 陳星吩咐道:“聽我的。” 上一次, 王妃是恰好到了產期,這次則是為了救大兒子, 有孕在身還騎馬出戰,動了胎氣。陳星算下來, 這天恰好就是自己上迴抵達敕勒川之時,距阿克勒王妃生產,早了近二十日。 暮秋節也快到了, 還有半個月, 南方的秋社亦近來臨,這次一定要保住王妃母子,絕不能讓遺憾再次發生。 “頸下三寸。”陳星朝項述說。 肖山:“生小孩就是這樣嗎?” “別靠太近,”陳星馬上道,“她現在很難受, 肖山,到我這邊來。” 項述照著陳星所述,把針紮入。陳星催動心燈,浸潤於由多的心脈中,另一邊則喚起項述體內的心燈力量,隨著項述為王妃紮針,每一針都帶著柔光。 陳星額上已滿是汗水,由多胸膛裏的那顆心髒,正在抵抗著心燈的淨化。 “你們究竟在由多的胸膛裏放了什麽?”陳星疑惑道。 王妃不住喘息,說:“克耶拉,那是克耶拉……親手交給我們的,他告訴我們,隻要由多有了這顆心,就能活下去。” 王妃的情況穩定了些,陳星見已到緊要關頭,忙道:“用力,快生出來了!” 王妃一聲大叫,伴隨著產婆欣喜的呐喊。 那一刻,陳星瞬間感覺到了,兩股奇異的力量正在帳篷內開始旋轉。那是生與死的世間原初之力,小王子的誕生與由多的死去,猶如太極般圍繞著他們所在之處輪轉,聚集為一個漩渦。 靈氣的流動頓時讓項述與肖山亦有所察覺,這兩道力量開始互相融合,陳星馬上警覺,恐怕發生不可控製的情況,正要撤迴手時,卻發現伴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生之力源源不絕流動而來,注入由多的身軀。 那顆妖心刹那停止了搏動!繼而瓦解了所有的防禦,將心燈的法力吸扯進去,隨之在胸膛內一收,光芒萬丈,浸潤由多的全身! “是位小王子!” 啼哭聲不絕。 由多的眼睛輕輕眨了下,抓住了陳星的手,緩慢從榻畔坐起。 “母親……”由多以阿克勒語說道,“弟弟……” 王妃臉龐蒼白,難以置信地轉頭,看著由多。 由多支撐睡榻,轉身爬起,以殘存的一臂牽住了母親的手。帳篷內眾人緊張起來,陳星卻輕輕搖手,示意沒關係。 “我的兒子……”王妃熱淚盈眶,抬起手,撫摸由多的側臉。由多以他渾濁的雙目望向那初生的小小嬰兒,一手托住,將自己的弟弟托到王妃麵前。 “剛剛發生了什麽事?”項述詫異道。 陳星敏銳地察覺到,由多的死而複生的過程,與司馬瑋完全不一樣!他的誕生,乃是三種力量共同作用的結果,王子夜為他移植了一枚妖心,陳星則驅散了他身上的怨氣,最終竟是與由多血脈相連的母親所生下的弟弟,仿佛分給了他一道生命的力量,召喚他迴到了人世間。 說不定他無意之中,製造出了一種新的大妖怪。陳星突然覺得有點危險。 一刻鍾後,王帳之中。 阿克勒王恭敬跪伏於地,將一個匣子推到陳星麵前,朝著陳星與項述,親手打開。裏麵是四枚戒指。 “我等阿克勒族,將永遠銘記大單於與神醫的救命之恩。”阿克勒王說,“述律家救了我的妻子與小兒子,保護了我的大兒子。” 陳星不等項述迴答,便收下了阿克勒王的謝禮,項述見狀忍不住用漢語道:“你怎麽這麽不客氣?” 陳星說:“匈奴人送出來的東西不能退迴,不是你告訴我的麽?” 項述當即被堵了迴去,隻好忍著。先前兩人吵架的原因還沒說開,陳星這一路上伏低做小地忍著他,終於有點不想忍了,又不自覺地恢複了從前模樣。 項述:“?” 突然項述又覺得有點不對,這話似乎自己曾經說過,卻忘了什麽時候說的了。 阿克勒王沒聽懂兩人的話,又以古匈奴語朝項述說:“請大單於,為孩子賜名。” “阿克勒人生活在巴裏坤海子畔,”項述想了想,說,“就叫那……” “……多羅吧?”陳星接了話頭。 項述:“……” 項述奇怪地看著陳星,陳星說:“大單於想說這個名字,對不?” 項述心中疑惑已不能更甚,偏偏陳星又開始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仿佛因為項述那句“你把我當什麽”也生氣了,於是在阿克勒王麵前隻將項述當作大單於對待。 “阿克勒王,你要和由多談談麽?”陳星心想,與兒子久別重逢,應該有不少話要說吧。但由多複活之後便不知去了何處,也不來見父親,似仍有心事,於是朝項述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起身,離開王帳。 風雪漸小了些,白毛風停止了,取而代之的,則是飛揚的、覆蓋天地的小雪。 項述與陳星從帳篷中走出,兩人在空地前停下腳步。陳星滿臉不高興,現在變成他在鬧脾氣,也看得出項述的氣消了,有話想說。 項述:“孤王還沒說什麽,你倒是先不樂意了?” 陳星側頭皺眉審視他,項述反而有點躲避陳星目光,不自然起來。 陳星知道以項述的性格,這麽說無異於是道歉了,不知道拓跋焱和他單獨相處時,朝項述交代的話有多大作用,總之,現在項述已經不在意拓跋焱了。 但陳星還很在意,我這一路上對你怎麽樣,你心裏還不明白麽?拓跋焱又算得上多大的事?而且上一次也是這般,項述不知為何,對他總是帶著極強的警惕,這是不相信我吧! 兩人站定,看著彼此。陳星忽然說:“你覺得我沒將你當大單於看待,我說實話吧,是。對我而言,你不是大單於,你隻是我護法,你也許不知道護法意味著什麽,但我知道,驅魔師與護法,將彼此相托,無論是……” 項述的表情瞬間發生了細微的變化,此刻車羅風卻匆匆來了。 “安答,”車羅風說,“斥候有消息了。” 項述:“接著說。” “你先忙吧。”陳星一見車羅風就沒心情了。 項述隻得朝陳星道:“留在營地,稍後孤王還有話問你。” 說著項述轉身與車羅風一同離開,陳星注視項述的背影,有點無奈,籲了口氣,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拓跋焱與肖山、司馬瑋、由多正在阿克勒族營地的另一側烤火。 “怎麽不進帳篷裏?”陳星詫異道。 拓跋焱:“你和大單於,不是想說說話麽?” 肖山握了個雪球,扔給司馬瑋,司馬瑋扔給由多,由多扔給拓跋焱,拓跋焱再扔給陳星,陳星扔迴給肖山,三人兩魃,仿佛玩著一個無聊的遊戲。 “你和項述說了什麽?”陳星忍不住問。 拓跋焱攤手,說:“我隻是告訴他,我不喜歡你,如果他介意的話,我這就在他麵前自盡,不想讓你們因我吵架。” “哎,”陳星哭笑不得,“你有病?” 拓跋焱:“我聽你們漢人說過許多故事,伍子胥奔楚漁父沉江、荊軻刺秦樊於期獻首。大單於既不相信我,一死以證,又有何妨?反正我這性命早已不足掛齒,能派上用場,拿去就是了。你若願意阻止王子夜,全我心願,我便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