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魃?!”馮千鈞近距離看見溫哲臉色,隻見她的雙眼漸漸變得渾濁起來,終於想起了為什麽這名當家每次出現時,俱帶著一身無緣無故的香氣!她是為了掩飾自己身上的屍臭! “嗬嗬,哈哈哈……”溫哲被馮千鈞扼住,五官猙獰,忽然發出了一陣詭異的笑聲,旋即,法陣失效,那條腐爛的巨蛟睜開雙眼,抬起頭,朝向馮千鈞與溫哲。 “馮大哥!當心背後!”陳星吼道。 蛟龍醒來,驀然發動!帶著黑色的怨氣旋轉,掃向馮千鈞,肖山與陳星一同衝上前去,隻見那蛟龍尾部在洞壁上猛地一拍,巨響,馮千鈞被撞得橫飛出去! 肖山躍上半空,旋身,揮出蒼穹一裂!那蛟龍卻騰空而起,速度飛快地掠過支撐洞穴的石柱,抬起蛟爪,與蒼穹一裂的爪風撞擊,龍爪折斷,爆出汙血,蛟龍龐大的身軀卻靈活地躲過了這驚天一式,繞過石柱,橫尾一拍,將肖山拍迴地麵! 爪勢未消,斬斷石柱,洞穴不斷震蕩,墜下落石。 肖山大喊一聲,摔在碎石上,艱難起身,欲再戰時,陳星卻從側旁撲來,將他拖走。 馮千鈞喝道:“洞穴要塌了!快走!” “誰也別想走……”溫哲淒厲的聲音狂喊道,“這裏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陳星帶著肖山,與馮千鈞衝到項述身邊。 “項述!項述!”陳星焦急喊道。 項述雙眼緊閉,馮千鈞隻得抽刀,喝道:“隻能再來一次了!陳星!這大個頭吃離魂花粉嗎?” 陳星:“我不知道!它過來了!項述!你能動嗎?快起來啊!” 陳星祭起心燈,按在項述胸膛上。 那蛟龍在空中騰飛翻滾,溫哲脫身後已上了龍頭,此刻扳著蛟龍的斷角,一個俯衝,朝著四人衝來!眼看俯衝之勢雷霆萬鈞,伴隨著蛟龍張開巨口,龍口中綠色毒霧噴發,就要將四人一並吞下之時—— 項述靠在地上,睜開雙眼,一劍橫檔,劍身鏗然化出光輪,“嗡”一聲抵住了那蛟龍的衝擊!巨力撞擊之下,怨氣平地爆發,霎時一人一龍交鋒之處,項述這一邊仿佛出現了光龍的虛影,朝著那青蛟大聲嘶吼。 陳星隻覺得耳膜劇震,差點吐血,項述卻已行雲流水地一拖長劍,順勢一腳後蹬,起身,側過肩膀,手中劍化作一條閃光的長繩,迴身一撒,吼道:“滾!” 漫天盡是繩影,頓時纏住那青蛟,溫哲霎時色變,驚叫道:“這是什麽?!述律空!” 青蛟被項述手中不動如山化出的長繩捆住,卻不斷掙紮,撞向洞頂! “山洞要塌了!”馮千鈞喝道。 巨石落下,肖山一聲長嘯,揮出蒼穹一裂,將墜向眾人的巨石斬成碎塊,陳星道:“上地麵去!別在這裏打!” 溫哲不再說話,駕馭那青蛟,拖著不動如山化出的光繩,一頭撞開洞壁,連著洞頂上的建築、碎木一同垮了下來,緊接著一聲龍嘯衝天而起。 月夜,會稽郡城中,西麵城牆轟然下塌,連著一整條街道朝地麵凹陷,墜落。一條青蛟衝出地麵,在空中盤旋! 項述抱著陳星衝出了地麵,緊接著肖山猶如箭矢般躥了出來,衝上房頂。馮千鈞幾步飛躍,衝上了長街。 四人抬頭望去,空中那青蛟在明月之下盤旋,張口,噴發出濃重的毒霧。 “等不及了,”溫哲冷冷道,“擇日不如撞日罷,今天就為我夫君報仇!” “你夫君不是你騎著的那條龍嗎?”馮千鈞手持森羅萬象,喝道,“沒死啊!你報什麽仇?” “你好了?”陳星難以置信道,“可我……還沒將落魂鍾裏的魂魄放出來啊!” 項述眉頭深鎖,已完全恢複了力量,抬頭望向天際,再看陳星。 “你能幫我對付那條蛟嗎?”項述並未多說,隻問道。 陳星點點頭,說:“先給我一點時間,保護我施法,否則這家夥若到處發瘋,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驅魔師集合!”項述喝道,“保護陳星!” 馮千鈞與肖山從房頂下來,棄那蛟龍於不顧,守在陳星身邊,項述擋在了陳星與那蛟龍之間,持重劍,一手指向夜空。 陳星心中默念咒文,舉起落魂鍾,希望在師門所學的咒法能用。 心燈光芒不斷增強,項述仿佛得到感應,不動如山發出強光,劍身的九個符文依次綻放出一股白色的烈焰。 “逆轉!”陳星震喝道。 下一刻,“當”的一聲,落魂鍾之聲響徹天際!朝向天空的鍾口瞬間釋放出了千萬發光蝴蝶,轟然爆發出來,散向全城各地,繼而在暗夜中飛向丹陽、吳郡,建康等處,如光海朝天地間卷去。 數十萬隻蝴蝶,數十萬人魂,浩浩蕩蕩,飛往主人所在之處,那景象頓時壯觀無比。 會稽城中,不少人家紛紛醒了,蝴蝶停在瘟疫纏身的病人額頭,沒入進去,繼而病人被驚醒,紛紛走出家門。 “為虎作倀的驅魔師,”溫哲在天空中厲聲道,“今日便將你們一並除去!” 陳星祭過落魂鍾後,霎時心脈一陣劇痛,差點喘不過氣來,與那天淨化猙鼓一般,要驅逐法寶上久經煉化的怨氣,僅憑一己魂魄中的心燈,對他來說實在太傷心脈了。 “我沒事。”陳星抬頭,迎上項述的目光,強行將一口血咽下去,說,“得想個辦法,除掉這頭蛟。” 項述:“交給我,你倆保護陳星找安全的地方待著。” “怎麽迴事!”吳騏被吵醒了,帶著部下匆匆趕來,“那是什麽妖怪?是龍?!” 蛟龍衝過會稽城內,噴發出毒霧,沿途百姓紛紛逃離,稍被那毒霧沾身,便倒地而死。陳星怒吼道:“衝著我來!溫哲!” “我夫君曾守護了神州大地萬千百姓,”溫哲的聲音在天空下震響,帶著怨毒與仇恨,“卻被你們視作妖邪,這等人間,留來何用?” “帶他走。”項述朝吳騏說。 陳星:“等等!郡守!馬上疏散城中百姓!讓他們先離開!” 項述飛身上了房頂,馮千鈞、肖山二人各自找了高處快步登上,那蛟龍占了能飛的便宜,忌憚項述身手,隻不降低高度,驅魔師們無法飛翔,反而拿它沒辦法,隻得取來弓箭,朝著天空射去。 吳騏派人前去疏散百姓,將陳星帶到郡守府高處。陳星快步來到欄前,隻見馮千鈞與肖山已不知去了何處,唯獨項述在房頂縱躍,追在那蛟龍身後。 陳星扶著欄杆直喘氣,吳騏身邊一文士道:“你沒事罷?” 陳星搖搖頭,朝吳騏說:“實不相瞞,我們是驅魔師,這次來會稽,本意是調查瘟疫……” “驅魔師?!”眾人頓時大驚。 吳騏卻早知驅魔師之名,問道:“現在還有驅魔師?” 項家數百年前在會稽極其鼎盛,事跡流傳多年,本地中人得聞驅魔師之名,反而不及史籍斷代嚴重的中原人般驚訝。 陳星勉強點頭,又一名晉軍武將說:“我去帶兵,協助他們,用鉤索將這妖怪從天上射下來!” 文士道:“你自己千萬當心。” 陳星忽然想起,入井之前,在郡守府看見過這兩人……穿上衣服剛才還真沒認出來。 “你們,你們……”陳星定了定神,本想問你們是愛人嗎,但心想不對,這種時候居然還會在意這等無關緊要的小事? 陳星馬上改口道:“你們會稽,有過蛟龍或巨蛇作亂的記錄嗎?” 文士說:“我去找找。” 那文士名喚鄭綸,武將名喚畢琿,乃是郡守吳騏的左右手,此時吳騏與陳星站在府內第三層高台上,全城一覽無餘。 “郡守,”陳星說,“您最好也出城躲一躲。” 吳騏說:“老夫乃是會稽父母官,百姓尚未出城,你們還在此處奮戰,我又如何能獨自逃生?” 陳星心中欽佩吳騏膽識,蛟龍驀然出現,這名地方官竟絲毫不懼妖怪,反而鎮定指揮,當可為人表率,而是時隻見蛟龍正在城中肆虐,那名喚畢琿的武官則召集了本地兵士,跟隨項述開始追擊蛟龍。 “會稽沒有。”鄭綸匆忙上來,攤開一本書,說道,“但我忽然想起,數十年前,永嘉之亂時,魯地有不少地方誌被帶到了江南,其中一部分就在會稽。陳大人,您看看這個?傳說泗水中有蛟為患,驅魔師新垣平與其護法溫徹,誅戮蛟龍……” 陳星:“!!!” 陳星瞬間也想起來了,那份溫徹寫給驅魔師新垣平的祭文,自己在師門時還讀過!溫哲……溫徹,是個女孩兒?!難不成就是麵前的溫夫人?!那青蛟就是新垣平?可是新垣平明明因為斬蛟而犧牲,為何又變成了蛟? “陳大人?”鄭綸追問道。第62章 力竭┃愚蠢的凡人報答了我什麽?!沒有! “這太……太讓我難以接受了, ”陳星終於迴過神, 說道, “居然是自己人?!項述!項述!” 項述上了城牆,在外圍追著青蛟飛奔,那青蛟在天空中不斷掙紮, 朝地麵噴灑著黑色的腐爛血液。天漸漸地亮了,地平線上出現一抹曙光,照向全城。 “什麽?!”項述提著重劍, 繞到角樓上, 遙遙喊道,“你不要再用心燈了!傷害太大了!” “那是新垣平!”陳星喊道, “青蛟是新垣平!” “新垣平是誰?”馮千鈞正在接近那蛟龍,聽到聲音, 抬頭喊道。 “是一名驅魔師!”陳星站在郡守府三樓的平台上,朝下麵大喊道。 項述喝道:“怎麽收拾它?有辦法了麽?” 陳星:“啊!沒有!我就是告訴你它的來曆!” “這有意義?!”項述忍無可忍, 眼看已快追到了,被陳星一打斷,隻得再次轉身, 沿著城牆跑去。 那青蛟仿佛感覺到項述不好惹, 隻不住避開主力,陳星凝神觀察,看見新垣平變幻而成的蛟龍仿佛不太受控製,痛苦地左衝右突,而青蛟頭頂的溫哲, 手中則迸發怨氣,牢牢按住了青蛟的頭,指揮它在城中飛旋。 晉軍來了,紛紛上了城頭,各自架上強弩,瞄準在那空中飛舞的青蛟,那武官畢琿上了高處,手持鼓槌,雙眼緊盯著青蛟飛過的方位。緊接著,項述一聲口哨。 畢琿運足真力,一槌朝城頭大鼓敲去,“咚”地震響。 晉軍幾乎是萬箭齊發,攻城箭拖著鉤索,朝著空中的青蛟飛去! 陳星當即全神貫注,祭起心燈,項述感應到心燈的力量,喝道:“別用了!” 陳星:“快啊!還能堅持一小會兒!” 項述咬牙將重劍一抖,化為巨弓,滿弦,一箭閃爍光芒,流星般飛向蛟頭,溫哲在這刹那色變,駕馭青蛟於空中翻轉,避開逆鱗下的要害,那箭卻瞬間射穿了蛟軀,飛向天際。 隻聽一聲嘶啞的狂吼,青蛟身上的腐血連著毒霧爆了漫天,緊接著馮千鈞躍上城內房頂,橫刀,肖山幾下跳躍,踏上馮千鈞刀身,馮千鈞怒喝道:“去!” 肖山化作一道影子,斜斜飛向蛟頭,在溫哲頭頂瀟灑翻過,蒼穹一裂出爪,溫哲手中瞬間現出一枚折斷的蛟角,朝著肖山刺去,怒吼道:“哪怕今天要死,也要……” 然而頃刻間,項述左右手各並起食中二指,做武訣迴風落雁一拉,天際飛走的光箭在空中唿嘯著調了個頭,刷然射來,頓時將溫哲的手臂射斷! 溫哲慘叫一聲,繼而肖山手中利爪無情勾住了她的肩胛,把她拖下了青蛟,墜向地麵。青蛟掙脫怨氣束縛,一聲長吟,撞塌了身下民居,繼而猛地拔高,飛走,消失在了天際。 陳星收了心燈,隻覺得胸膛一陣揪痛,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心道糟了,方才淨化落魂鍾,耗盡了心燈的法力。 “別再用了!”項述朝高處喊道。 城中正街,項述、馮千鈞與肖山飛身落地。 溫哲狠狠摔了下來,掙紮著起身,上半身的紅錦長袍被撕碎,露出白皙平坦的胸膛。 馮千鈞:“男……男的?!你是男人?” 馮千鈞萬萬沒想到,主掌東哲錢莊數十年的當家,竟是男扮女裝! 溫哲手臂斷去,卻沒有流血,冷笑著緩慢起身,嘲諷道:“若非如此,又如何在數十年中,不讓尋常凡人近得我身?” 項述怒道:“夠了!我不管你是誰!你究竟殺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