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盈盈淺笑之間,那膚若凝脂的亭亭倩影挽著一名成熟婦人手臂輕輕步入大殿,在帝後跟前福了福身,琳琅珠玉落盤的聲音便清脆而出,「臣女叩見陛下,叩見娘娘。」


    「好好,」楚帝連聲讚嘆,隨即大手一揮,望向張工羽,朗聲道,「令千金這姿容氣度確實非凡。」


    張工羽微微垂首,恭謹道,「謝陛下誇讚。」


    雖他神態謙遜,然語氣之中卻隱含著淡淡驕傲自豪。慕曉楓往那盈盈淺笑行來的少女凝了凝,這少女奪人眼目的並非她姣姣如月的容貌,亦非她纖盈有度的身段,更非她一身價值不菲的妝扮。


    而是,她那雙墨矅石一般熠熠閃耀著自信光芒的帶笑眼眸。


    那盈盈淺笑的眼睛微微彎起,如一彎新露月牙,卻洋溢著滿滿清新自信。便是這別樣難見的自信,為她本就極為出色的月貎花容更增添勝過俗人千百倍的風姿氣度。


    慕曉楓意外的怔了怔,隨即卻饒有興味的挑了挑眉。


    這樣一個略帶英氣又充滿自信卻又氣度從容,絕不會讓人生出咄咄逼人之感的姑娘,別說楚帝會高看幾分。


    就是身為同性的她,看見這樣的妙人兒,也從心底的生出好感欣賞。


    也不知出於什麽心態,慕曉楓欣賞的打量了張家千金一眼之後,默默的轉目瞥向楚離歌。


    然後,又扭頭望了望夏星沉。


    楚離歌似乎今天都跟手中那隻酒杯耗上了一般,濃密長睫低垂著,那凝著酒杯的冷清淡漠眸光似乎從來就沒有移開的打算。


    而夏星沉,在慕曉楓轉目望過去的時候,似乎正好從張家千金收迴視線,又似乎隻是隨意的轉動著那雙漂亮魅惑的眼睛,這時正巧撞上慕曉楓探尋的視線一樣,竟舉著手中杯子略向她遞了遞。


    慕曉楓暗下撇了撇嘴角,有些悻悻的垂下眼眸盯著麵前茶杯。


    好吧,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智慧卓絕成精級人物,並且個個都戴了數層麵具,憑她這雙肉胎凡眼,實在很難從他們外表看出什麽子醜寅卯來。


    待張家千金落座之後,楚帝掠了眼大殿中人,將眾人各異神色收盡眼底之後,才意味不明看著張工羽,緩緩道,「張將軍,據說令千金不但精於琴棋書畫,就是排兵布陣也不輸於男兒,甚至還習得一身不凡武藝,這些可是真的?」


    「陛下謬讚,」張工羽語氣仍舊謙恭,不過神色之間卻掩不住那股自豪驕傲,「說不上精通,不過小女自幼興趣廣泛,對各方麵的技藝確實有所涉獵。」


    這話說得謙虛,不過大家看他的神色,再想想楚帝的高調稱讚,心裏就已經有底了。


    不過與此同時,大夥更加困惑了,究竟他們的陛下將張將軍的千金捧得那麽高想幹什麽?


    慕曉楓心裏也有著同樣困惑,眼前這做法,這實在太不符合楚帝高深莫測的帝王形象了。


    為了賜婚給某人?


    慕曉楓有些狐疑的掠了眼今日在場的一眾成年皇子,除了太子這穩如磐石的儲君眼下少個正妃之外,其餘成年皇子同樣還未大婚。


    賜婚給太子?


    慕曉楓暗下搖了搖頭,這個可能性不大。皇後娘家本就勢大,楚帝最想做的該是削弱皇後本家這尾大不掉的外戚勢力,又怎麽會親自將中立派的張家推到皇後陣營。


    但其餘成年皇子?


    她默默打量一圈,又將平日收集的資料暗中過了遍,卻發覺楚帝根本就沒有偏重那個皇子。


    也就是說,楚帝也不太可能將張家的勢力押到他們其中一人身上。


    本身勢力太弱,就算有張家助陣,也不是皇後一派對手,楚帝怎麽可能做這種賠本買賣。


    如果說,除了太子外,楚帝最想在這些成年皇子裏頭覓出一人站出來與皇後太擂台的話,這個人除非是……。


    想到這裏,她心裏忽然有些發堵的悶悶亂跳一下。


    楚離歌旗幟鮮明的站出來維護慕府這事,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難怪楚帝剛才一而再的寒芒幽幽掠望她。


    慕曉楓思緒紛湧間,又聽聞楚帝低沉而充滿帝王霸氣的聲音緩緩響了起來,「張將軍,朕聽說令千金其實並非你親生骨血,可有此事?」


    這話一落,眾人頓時覺得頭皮一炸。


    皆有些茫然又有些緊張的望向楚帝,今天他們的陛下這一出接一出的,實在太讓人猜測不透了。


    慕曉楓也錯愕的瞪大了眼睛,心中忽有一念閃出,隨即有些訝異又有些了悟的眨了眨眼。


    這樣的隱秘被楚帝當眾爆出來,張工羽麵上非但沒有分毫尷尬難堪,他剛毅的眉宇上,仍舊顯露著淡淡自信驕傲。


    他轉著眼睛,仿佛別有所指的環視了大殿眾人一眼,又似乎隻是沉思應對。


    半晌,才肯定的點了點頭,朗聲應道,「迴陛下,確有此事。」


    「小女本名君莫問,幼年時偶然有緣與我家夫人結識,當時內子正遭逢喪女之痛,內子徵詢過她同意之後,便將她收為義女。現今已正式改名張莫問,是臣張工羽上了族譜的嫡出女兒。」


    眾人聽完張工羽簡短卻如數家珍般,將剛才那令他們陛下讚不絕口的少女來歷當眾交待清楚,一時又是震憾錯愕的呆住了。


    慕曉楓若有所思的掠了眼坐在張家眾男兒當中如眾星捧月般的少女,低聲喃喃道,「君莫問?」


    英雄莫問出處?


    難道這姑娘的父母一早就知道自己女兒他日會成為女英雄?


    等等,幼年便認在了張家門下成為義女,這是不是說這姑娘幼年時期便已痛失雙親?


    慕曉楓還來不及同情這個少女,心頭就立時敏感的浮上淡淡怪異與不安。


    楚帝當眾將這姑娘的身世挑明,絕不會無的放矢。


    楚帝又打量了眾人一眼,仍舊不露聲色的說道,「朕聽說令千金如今尚未婚配?」


    張工羽略略抬起眼角瞄了眼楚帝,神態似乎有些猶豫,「稟陛下,這個……臣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


    楚帝狐疑的挑眉,趁勢問道,「哦?說不清楚?」


    眸光瞥下,語氣似是驟然冷凝了幾分,「張將軍這父親做得可不夠稱職。」


    張工羽麵色似是略略變了變,「陛下容稟,此事實在與小女生身父母有莫大關係,懇請陛下讓小女自行說明此事。」


    楚帝幽深眸光往他麵上凝了凝,半晌,才不輕不重的吐字,「準。」


    這字簡短有力,別人也許聽不出什麽意味來。可慕曉楓卻覺得心頭一跳,楚帝先是在今日宴會上以恩賜的形式懲罰了慕雲昭,向眾人證明帝王威嚴不容質疑挑釁。


    現在,又與張工羽張將軍一唱一和,圍繞著這個秘密冒出來的君莫問細說不休。


    楚帝,今日的主旨,究竟是什麽?


    慕曉楓眼角掠見那自信英氣的少女已然落落大方的站了起來,便知道她心中重重疑惑很快就有人解惑了。


    眸光動了動,一時倒也不著急,隻耐著性子將心底浮躁悄然壓下去,而後垂眸靜靜等著君莫問細說其中關鍵。


    君莫問站了起來,先朝楚帝行了一禮,才含笑緩緩說道,「陛下明察,家父之所以表示臣女的婚事一言難盡,皆因昔日先父臨終前,曾親口將臣女託付於一人。」


    楚帝露出錯愕之色,隨即順勢問道,「那如今當日所託之人何在?」


    慕曉楓心頭一震,下意識抬眸悄悄往楚離歌掠了掠。卻見那人就是一座遙遠不可觸及的冰山,巋然不動的姿態優雅無比端坐其中,似乎大殿中所有紛擾都與他無關一樣。


    收迴視線,心底疑惑又加重了兩分。


    君莫問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若有所指的往楚離歌望了望,隨後略略垂眸,極緩地卻也極清晰說道,「稟陛下,當日所託之人,如今就在這大殿之中。」


    楚帝濃眉一蹙,斜眼無比威嚴的睨向她,「嗯?」


    「那個人,」君莫問轉了轉那微微彎起便似一彎新露月牙的眼睛,卻忽地抬手,往大殿當中自成天地的離王殿下一指,「就是他。」


    幾乎所有人都震驚呆滯錯愕中,她那琳琅珠玉落盤的聲音又清脆響了起來,「他昔年曾拜在臣女先父門下,論關係乃是臣女同門師兄,臣女先父臨終時託孤於他,他當時也應承了要照顧臣女一生一世。」


    慕曉楓臉色微微泛白,夏星沉漂亮眼睛裏轉過錯愕與淺淺竊喜,唯獨當事人楚離歌完全木頭人一樣,對君莫問這段足夠震憾的話毫無反應。


    「如今,時間一晃,現距離先父仙逝已十年有餘,臣女昔年雖不足六歲,但昔日先父臨終所託,臣女句句不敢或忘。」說到這裏,君莫問姣姣如月的麵容上難免泛了幾分悲戚之色。


    她望向楚離歌的時候,連眼圈都是紅的,甚至聲音也漸漸帶了淡淡哽咽之意,「可一別經年,當時答應了先父臨終所託的他,卻似完全將臣女遺忘了。」


    君莫問轉過頭來,淡然迎上楚帝打量的目光,「若非臣女如今學成歸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到昔日的同門師兄。」


    她聲音剛落,滿殿立時譁然一片。


    君莫問一席話,不啻於直接當麵指責楚離歌背信棄義。


    不過大夥隱含鄙夷驚懼悄悄轉目望向楚離歌的時候,卻發覺他們人稱「鬼見愁」的離王殿下,根本就似沒聽到剛才君莫問的指責一樣。


    冷著一張風華卓絕但完全沒有絲毫情緒的臉,以最優雅筆直姿勢,端著酒杯凝視不動。


    從他如畫眉目之上,別說能窺見一絲一毫的心虛或憤怒了,就是連一分正常人的情緒都沒有。


    那張臉,風華卓絕瀲灩如畫,可就是因為如畫,才讓人再三睜大眼睛也瞧不出半絲情緒波動來。


    楚帝眉頭似乎瞬間打結了,他斜眼威嚴無比的看向君莫問,看著這個坦蕩自信落落大方的少女,帝王霸氣無聲無息迤逶開來,卻見那少女在他重重威壓之下,仍舊坦然從容毫無畏怯之色。


    心下不禁暗暗讚賞,麵上卻端出一臉冷峻嚇人模樣,冷冷道,「張小姐,你可敢以項上人頭作擔保,保證剛才你所言句句屬實?」


    眾人聽罷,心頭又是一驚,隨即又滿臉茫然。


    他們的陛下,究竟想做什麽?


    別人或許不明白楚帝的用意,不過被數人稱讚過心眼多的慕曉楓卻已經猜出大概了。


    也正是因為猜出七八分,所以這會她心裏竟莫名的有些不舒服起來。


    尤其她悄然掠望楚離歌的時候,見那傢夥除了給人遙遠冰山玉樹隻可仰望不可親近之外,就再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模樣,心裏就更漸漸生出幾分惱意來。


    君莫問坦然承受著楚帝刻意朝她釋放出來的帝王威壓,姿秀筆直的站著,目光坦蕩迎著楚帝,毫不猶豫點了點頭,「陛下,臣女願意以項上人頭作擔保,臣女剛才所言句句屬實。」


    楚帝沉默下來,目光炯炯打量著自信從容的少女,眼裏轉出淡淡驚訝淡淡疑惑。


    半晌,他才將目光轉落楚離歌身上。


    「離王,對於剛才張小姐所言,你有何話要說?」


    楚離歌擱下杯子,緩緩站起來,雖然他隻是靜靜一站,卻瞬間就將滿殿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來。


    君莫問瞧見他風姿卓絕的清頎身影,那雙彎如新月的眼睛,更是突然亮了亮。


    楚帝之前刻意施在君莫問身上的重重帝王威壓,眼下已經隨著他目光掠轉而不動聲色的轉移到了楚離歌身上。


    不過楚離歌早就練就了一身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本事,所以這點壓力對於他來說,實在不算什麽。


    他雖然站了起來,可還是默然半晌,有意無意對抗著楚帝施加的威壓霸氣,直到楚帝眉宇隱隱流泛不耐與慍怒。


    他才垂著眼眸,冰涼平直一線不含情緒的不慌不忙說道,「陛下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放眼整個南楚,隻怕也就人稱「鬼見愁」的離王殿下有這膽量,敢當眾問楚帝想聽真話還是假話了。


    就連心裏莫名漲滿不是滋味的慕曉楓,聽了這算大逆不道的話,都不禁暗下發笑。


    這傢夥常說她膽大包天,也不知是誰往往做出一鳴驚人之舉。


    楚帝那冷峻的臉龐果然就迅速的黑了一層,眉頭一擰,似是比那扭曲的麻花還扭曲。


    卻難為他瞬間就將那擰得打結的眉頭展平,隨即又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除了帝王威嚴,竟完全聽不出喜怒的問道,「真話如何?假話又如何?」


    楚離歌那張風華瀲灩的冰山臉,隱藏情緒的功力比起楚帝來,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真話?」離王殿下連眉頭都不動一下,冷清淡漠的聲音平直緩慢的說道,「臣完全不知張小姐剛才在說什麽。」


    大殿當即發出極為刺耳的轟一聲,當然,伴隨這轟然之聲的還有此起彼伏的壓抑抽氣聲。


    慕曉楓唇角幾不可見的彎了彎,這傢夥要麽不張嘴,一張嘴絕對能將人打擊得毫無還手之力。


    瞧君莫問小身板震驚搖晃的模樣,她就不禁暗暗為那姑娘擔心。


    楚帝目光一跳,剛剛才極力舒展的眉頭立時又嗖的擰了起來。


    「假話又如何?」


    「假話?」楚離歌似乎抬眸往君莫問看了看,又似乎隻是眸光輕動,卻誰都沒看進眼中,「臣聽到張小姐剛才說了什麽,不過完全聽不懂她說了什麽。」


    慕曉楓怔了怔,這傢夥繞什麽口舌。按他這意思,真話跟假話不是一樣嗎?


    悄悄抬眸覷了眼楚帝,就見楚帝麵色果然又往墨色邁一大步。


    她心下暗生憐憫,有這樣的兒子,估計沒有一顆強大健康的心髒還真難活得像楚帝這麽年長的。


    因為離王殿下,要麽不開口直接將人氣個半死;要麽一開口,直接將人整個氣死。


    楚帝暗下握了握拳頭,目光幾番隱忍,才將心中蹭蹭直冒的怒火壓在眼眶之下。


    他決定還是從張家可愛的小姑娘身上找突破口,跟這油鹽不進的小子對話,他遲早被活活氣死。


    慕曉楓瞄見楚帝將眼光往君莫問身上轉去,就不禁暗下為他慶幸,可憐的陛下幸虧你還有自知之明。


    撇開她與楚離歌之間種種,眼下她也十分好奇這君莫問姑娘與咱們人見人怕的「鬼見愁」究竟有什麽淵源呢。


    誰知仿佛誰都看不入眼的離王殿下,卻偏偏看見了少女目光閃閃隱含好奇的模樣。登時不悅的皺了皺眉,冰冷眸光更添幾分寒意立時往慕曉楓俏臉飛了過來。


    少女突然覺得背脊一陣莫名涼颼颼發寒,心下一哆嗦,下意識縮了縮,察覺到那冰冷來源所在時,頗有些怏怏不快的轉了轉眼睛。


    瞎放什麽寒氣盯什麽盯?


    是不是心虛了?


    也幸好慕曉楓眼下並沒有望向楚離歌,不然智慧卓絕的離王殿下,一準能從她微變的眸色看出她內心所想。


    若是孤清冷漠的離王殿下洞悉她此刻心中所想,隻怕落在她身上的就不會是簡簡單單兩道透著寒氣的目光如此輕鬆了。


    楚帝雖然將視線轉向了君莫問,不過對於這兩人私底下的眉眼官司卻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心中惱怒越盛的同時,他不動聲色瞥向君莫問,緩緩問道,「張小姐,你說離王背信棄義辜負當年誓約;他卻認為你在胡說八道,那麽你如何向他證明你所言非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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