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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離歌修長的身影忽在她眼前矮下去,她沉思的片刻,他已經緩緩跪下;隨後,在那簡樸的木刻墓碑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今天,是她忌日。」他聲音冷冷清清,可其中悲傷就如散發著苦澀氣味的苦茶一樣,淡淡的,卻無聲無形直衝她心肺。


    慕曉楓眼睛轉了轉,想了一下,隨後提了提裙擺,也對著墓碑緩緩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就算她與已故的如妃沒有任何交情,還是抵得她這個晚輩磕幾個響頭的。因為如妃的兒子,曾給了她無數的幫助與……。


    少女默默瞥了眼沉靜長跪的男子,心思仿佛也在他眉宇淡淡落寞哀傷裏沉澱。


    「那個時候,她是張揚熱烈善良的和綏公主。」


    男子聲音輕而淡,慕曉楓心頭卻震了震,「和綏?」就是那個隻能在野史雜趣見聞裏偶爾才能看得到的富裕小國?


    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灰飛煙滅於歷史長河的小國?


    他母妃竟然是那個被滅掉的和綏國公主?


    楚離歌輕輕點頭,目光平直無波的落在墓碑上,「南楚想吞併和綏的野心早非一日兩日,娘親卻成了最直接的媒介。」


    慕曉楓心頭又是一震,那麽曾經的和綏國公主後來的南楚如妃豈不成了紅顏禍水?哦,這麽說也不對,應該成了滅國罪人。


    她閉了閉眼睛,曾經看過的零星資料忽然呈現腦海,並迅速串連成明晰的線。


    記得,現在南楚的皇帝並非原來所定的儲君,現在的楚帝當年能夠順利登上帝位,除了跟他籠絡人心的手段有關外,還跟他曾立下的不世功勳有重大的直接關係。


    當然,利用女人吞併一個富裕小國的事,無論是在野史還是雜聞,都是含糊其辭的。


    眼前種種,隻是慕曉楓結合各種資料之後的猜測。


    難道這不世功勳,指的就是利用了和綏公主滅掉她故國?


    以一國為基作為問鼎大位的墊腳石?這功勳確實夠令人矚目的!


    少女忽然了悟的看了看仍舊筆直長跪墓前的男子,難怪她總覺得他對楚帝的態度有些奇怪,似乎並不怎麽尊敬;而楚帝對這個外頭傳言帝寵極盛的兒子,也沒有平常父子該有的關懷孺慕。


    了悟之後,她心裏原本淡淡的疼痛忽然變得尖銳而明晰起來。


    「在最初,娘親偶遇他,以為遇到了這世間最好的男兒,」楚離歌冷冷清清的聲音忽然融了一絲微微嘲諷,「誰知到頭來,她遇到的不過這世間心思最深沉的騙子。」


    騙了她的心騙了她的身,騙得她心甘情願嫁給他之後,才發覺原來他不但早有妻室,還……。


    慕曉楓嘴唇動了動,可看著眼前跪姿筆直的挺拔男子,她卻不知自己能說什麽。


    時移世易,當初被甜言蜜語覆蓋的真相,如今早被蒼白的歷史還原。


    想必當初所謂最驚艷人心的偶遇,也不過是那位處心積慮幾番算計的接近吧。


    目的,當初的和綏公主看不清,然現在,歷史已將最無情的事實擺在了眼前。


    慕曉楓暗嘆一聲,心頭忽然沉沉的變得又重又澀。


    一國公主,轉眼變成了滅國罪人,她不知道當初和綏公主如何有勇氣懷著仇人兼愛人的孩子生存下來的,但這份掙紮無法求全的苦與澀卻令她深深嘆服。


    常說母親的情緒會最直接影響到孩子,想必楚離歌對楚帝的仇恨也是由此而來吧。


    沉默半天,楚離歌忽又朝墓碑端端正正的叩了三個響頭,然後便站了起來。


    他轉過身,略略俯首麵對麵的看著少女,淡淡道,「我不是他,我永遠不會辜負。」


    少女震了震,他淡淡的又道,「你相信嗎?」


    她抬頭,看著他瀲灩生輝的眉目,心間一瞬各種滋味翻湧。


    他這是做什麽?在他亡母墓前對她許諾?


    可是,可是……。


    能說得出的諾言,都是空洞的,沒有信心的自我欺騙……。


    「你信嗎?」見她震驚無措卻緘默,楚離歌冷冷清清的嗓音又響了起來,這一次重複得仿佛還透了力度。看著她,目光冷清裏仿佛有淡淡溫柔波紋在流轉,他緩緩朝她伸出雙手,試圖握住她。


    慕曉楓低頭,看著他遞到麵前的一雙玉雪修長的手,目光落在他略顯蒼白的指尖,有一霎閃神。


    他掌心不似尋常男子的寬厚,修長之中是厚薄適中的尺寸,看著那微微握起的一彎弧度便似是淡靜之中兜住了天地最珍貴的精華。


    他掌心那一掬瑩瑩流轉的光芒,令她想到了培育著最圓潤飽滿珍珠那乳白蚌殼。


    這樣一雙手,一雙讓人覺得安心的手,現在竟以這樣最尊誠的姿態遞到她麵前。告訴她,他願意愛護她如蚌殼裏那最漂亮奪目的珍珠。


    前世被那個男人狠厲無情一刀刺入腹中的畫麵,突然在腦海裏清晰的迸了出來。


    少女閉了閉眼睛,心卻亂如一團理不清的麻。略一猶豫,她垂眸睜眼,卻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沒有搖頭,雙手沒有放到他掌心,反而往身後藏了藏。


    沒有說話,可她的動作已經明顯的向他表明了態度。


    眸光暗了暗,楚離歌心頭一痛。緩緩抬頭目光冷冷清清掠起,看著她嬌俏容顏,在原地那樣筆直恆定的站著,並沒有像他一貫的霸道強勢站出去,逼迫她。


    他就這樣對她遞出雙手,站在原地以優雅筆直孤清卻又淡然平靜的姿態,看住她,緩緩道,「你可以猶豫可以退縮,但不要逃避。」


    「且記著,這雙手這個人會一直,在原地等你。」


    慕曉楓這一刻心亂如麻,無論是拒絕還是迴應,眼下她都不……願意。


    隻能垂首,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楚離歌掠她一眼,眸光微微黯淡,卻沒有再進一步逼迫她的舉動。似乎在抬頭的瞬間,有淡若無聲的嘆息落在了風裏,隨著幽幽咽咽的風在這竹林裏迴旋盪遠。


    「走吧。」


    慕曉楓心裏忐忑,不過聽聞這兩字,心頭那七上八下的不安忽就淡了。


    也許,她該理一理心裏對他究竟懷著什麽感覺。


    「我送你迴府。」


    冷冷淡淡說完這句,楚離歌便默默與她並肩而行;雖然他刻意收斂,不過慕曉楓仍然能感受他發自肺腑的淡淡哀傷。


    想了想,抬頭看了看他鬼斧神工般完美的側臉,終將心頭疑問咽了下去。


    「娘親自從知道他的身份,就沒有一天不想著做迴這世間最自由的女兒。」


    仿佛知道她心頭疑問,他們在斑駁竹影裏緩步而行,他淡淡透著一貫淡漠氣息的嗓音卻不露情緒的響了起來。


    「她喜歡竹子,願做這世間最自由自在的風。」


    所以借著那一次太子被幽禁皇陵的機會,他將母親的遺體偷龍轉鳳轉到了這片他特意為母親而種的竹林來。


    如若不然,太子真以為他會允許太子動他母親的陵墓麽!


    慕曉楓十分平靜的點了點頭,「最深的執念得以成全,我想她一定會為你這個兒子感到自豪。」


    然而她內心遠不如表麵平靜,就似一直在盪鞦韆一樣,忽高忽低無法落在最平直的一線上沉靜下來。


    她想不到,剛才所見的墓碑下,埋的真是該待在皇陵裏享受皇家尊貴的如妃娘娘。


    楚離歌扭頭看她一眼,冷清的眸色裏似乎多了點點暖意。


    就知道,她是這天下最了解他的人。


    出了竹林,再將慕曉楓送迴到慕府,也不過一個時辰的事。


    馬車一停下,慕曉楓沖他點了點頭,便打算自己下車;她記得平日裏,這位楚霸王也有親自送她迴來的經歷,不過她記憶裏,似乎每迴坐的都是他那輛招搖尊貴的沉香木馬車,而每迴他都是坐在車上目送她進府而已。


    可現在,她才一動,就見楚離歌先她一步起身。在少女愕然不解的目光裏,他已下了馬車,並在外麵候著。


    是伸出一隻手,侯著她下車。


    慕曉楓在車上盯著那遙遠如雲天般遞過來的玉雪修長的手,眨著眼睛愣了半晌,也無法迴過神來。


    他這是什麽姿態?


    突然從高冷不可觸摸的冰山玉樹搖身一變,成了默默溫柔體貼的最佳那個啥人選?


    他適應能力可真強,少女瞟了瞟他,見他一臉淡然自如,可沒有半分不自在。


    苦笑,他心裏難道就不需要過渡期來適應一下嗎?


    再說,她這不是還沒有答應他什麽嗎?


    慕曉楓垂眸,心下默默嘆氣,楚霸王這一手是不允許她拒絕嗎?


    她覺得如果她敢嚐試對他眼下這手勢視而不見的話,估計到天黑她也別想進慕府大門。


    默默嘆氣,她銀牙暗咬,明亮雙眼轉出一抹豁出去的決絕,然後透著淡淡忿然的將手放在他掌心。


    輕輕的,幾乎不用她出力,她便已躍下了馬車。


    楚離歌瞧見她眼中那抹豁出去的神色,心下一瞬湧出淡淡笑意。


    這女人,他不過是不想看見她狼狽跳下來而已,難道他幫她一下她不是該感激嗎?怎麽露出一副仿佛慷慨赴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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