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謝淩雲勃然大怒之後,就很少再來翠微閣。我的一切起居事宜,都是由淑妃親手操辦。太後本打算把我遷去她住的宮殿,可謝淩雲這次說什麽都不準,無奈之下,太後也隻好妥協,每日過來探望。畢竟,她不敢和謝淩雲撕破臉。

    我懷孕一事,對外隻說是紅衣侯突發暴病,入宮靜養,可素日跟在我身邊的紫菀和招財進寶等人,卻悉數都不許見麵。

    我不怎麽擔心招財進寶,那小子油滑得跟泥鰍似的,見苗頭不對,八成早就第一個連影兒都不見了,但是紫菀他們隻怕還傻傻等著我的消息。

    還有……葉朝之。

    自那天在獵場暈倒之後,我就再沒機會見過他,也不知現在他聽見的,到底是“紅衣侯暈倒”的什麽版本。

    我不想他為我擔心,可我現在就像是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除了翠微閣,哪裏都去不了。身邊伺候的人全都是謝淩雲親自指派的,根本就無法傳半點訊息出去,更遑論出宮了。

    一方麵,我想讓葉朝之知道我現在到底怎麽樣了,免得他擔心;可是另一方麵,我又不想讓他知道我懷了軒轅的孩子。我心裏矛盾得很,偏生這個時候,身邊連個能出主意的人都沒有,讓我越發惴惴不安。

    而且,謝淩雲會怎麽處置我這個“辜負了他的九妹”?我站在窗邊,看向外麵一碧如洗的天空,正在思考接下來要怎麽辦才好,身後傳來淑妃的聲音。

    “九皇妹,怎麽站在窗口吹風?你現在不能受涼的。”她過來將大敞開的窗戶關上,臉上掛著笑,“現在可不比平時了,是兩個人的身子了呢,要好生保重才是。”

    我一言不發,慢慢走到椅邊坐下,半晌才緩緩開口:“每天都有勞皇嫂特地過來探望,實在是掛心了。”

    “九皇妹還說這些話作甚?”淑妃笑得越發熱絡親切,“都是一家人,若有什麽照顧不到的地方,皇上怪罪下來,皇嫂怎麽禁得起?”

    “皇兄?”我嘴角勾了勾,勉強算是擠出一個笑來。

    謝淩雲現在打的什麽主意,我完全沒底,是斬立決斬監候還是無期徒刑都不透個氣兒,害得我現在一顆心簡直就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大概是見我笑得太難看,淑妃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連忙變迴平時雍容華貴的完美模樣,拍拍手,示意宮女將東西放在桌上。

    “九皇妹,別再愁眉不展了。你看,皇上還是很疼你的,每天都命人送來這麽多東西。”淑妃說著,拿起一件衣衫,在我身上比劃了一下,笑道,“連顏色都是皇妹喜歡的。”我斜眼看了看。確實是謝紅衣最喜歡的紅色,一色精致的刺繡,衣角上用略淺的絳色繡出百樣花卉圖案,裙身點綴著點點金色的絲線。錯眼一看,竟似無數繁星閃耀,華貴,卻又不失雅致。

    謝淩雲這幾日雖沒見我,但確如淑妃所說,每天都派人送來無數東西,吃穿用度,一樣都沒落下。衣物飾物,全是女裝,皆是按照我的尺寸量身而成,一套又一套,就算每天穿新的,也不知要穿多久。連衣櫃衣箱都放不下了,可謝淩雲還是照舊命人送來。

    見我愛理不理的,淑妃也不以為忤,半拉半推地將我從椅子上拽了起來。

    “女孩子家,怎麽也不好生收拾一下自己?豈不是浪費了九皇妹這樣漂亮的臉蛋?”

    她把我按到梳妝台前坐下,拿起翡翠梳子,一下一下替我慢慢梳順披散的長發,同時道:“這麽好的頭發,不小心嗬護可不成啊!”

    我半眯著眼,任由淑妃折騰。

    不是我懶不想梳,而是我不喜歡把頭發梳成髻。那種被束縛住的感覺,我很不喜歡。不過現在淑妃也是好意,我不想拂了她的興致,便乖乖坐在了鏡子前。

    好在淑妃並未弄很久,隻是將我頭發梳順了之後,挽起一部分,用一個嵌了寶石的金環固定住,然後雙手扶在我肩上,低下身來,看向鏡子裏麵。

    “看,這樣就更漂亮了吧?”她笑道,“九皇妹真是個絕色美人呢,換上女裝之後,可把後宮裏無數的佳麗都給比了下去。”

    淑妃順口一句,我卻隻能迴以苦笑。

    再漂亮又怎麽樣?今兒個還是千嬌百媚的紅粉,說不定下一刻謝淩雲聖旨一到,就要變成白慘慘的骷髏。

    “九皇妹,你也抬頭看看自己吧。”淑妃伸手將我臉輕輕扳起對著鏡子。鏡麵光滑如水,清晰地映出鏡中人的模樣來。

    確實很好看。

    褪去了男裝的英姿勃發,取而代之的是女性特有的嬌美,一雙斜飛入鬢的柳葉眉,眼波流動間,風采無雙,可是,卻愁眉不展。

    我掃了眼鏡子,轉過頭去,忽然眼角捕捉到一點怪異的地方,心裏一陣怪怪的感覺。

    我再次認真往鏡子裏看去,卻突然發現,鏡子裏麵的兩張臉——我和淑妃的,看起來竟是頗為神似!尤其是那雙斜飛入鬢的柳葉眉,幾乎一模一樣!

    怎麽可能?怎麽會是這樣?

    這幾日一直縈繞在我心頭的那種微妙的怪異感終於找到了頭緒。我不敢置信地看著鏡子裏映出的人影。

    到底是我像淑妃,還是淑妃像我?

    謝淩雲,是在尋找著誰的影子?誰的?

    這突如其來的發現讓我不由得渾身發涼,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淑妃察覺了,關心地問道:“怎麽了?冷?要不要傳太醫?”

    “不……不用了……”我搖搖頭。

    “可是……”淑妃還有點猶豫。

    “真的沒事,謝謝你,皇嫂。”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可正在這時,卻謝淩雲那陰沉的聲音卻突如其然地傳來。

    “哦?紅衣覺得不舒服?正好,太醫在這裏,不妨看看。”

    老實說,聽到他的聲音,我更冷得緊!他老人家這幾天人影兒都不見,如今突然出現,九成九是來宣判了!

    淑妃早就轉過身去行禮,嬌滴滴地喚了一聲:“臣妾參見皇上。”

    “免禮。”

    謝淩雲看都不看她,徑直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怎麽?冷?朕派人送來那麽多衣物,怎麽不穿?”

    “……太……太多了,還沒來得及穿……”我小聲迴答。

    謝淩雲聞言冷笑了一下,招手示意隨行的太醫進來。

    太醫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紅漆木的提盒,放在桌上之後揭開,端出一碗碧綠色的東西來,送到我麵前。

    看起來像是藥,聞著也有藥香味,不過不是很濃,可中藥煎出來不都是黑色或者褐色的嗎?這碗藥怎麽會是碧綠色?看起來好生詭異。

    我心存疑惑,哪裏敢乖乖張口喝下去?我偷眼看了看淑妃,卻見她不知何時早已花容失色,滿臉驚慌又恐懼的表情!

    “皇上……”她大著膽子上前一步,卻被謝淩雲瞪了一眼,頓時不敢再出聲,低下頭去惴惴不安。

    我越發奇怪了。

    “紅衣,把這個喝了。”謝淩雲命令道。

    我抬頭看去,正好見到他眼中一抹冷冽的寒光,刹那間明白過來。

    難道……這碗藥就是傳說中後宮秘製的墮胎藥?謝淩雲竟然……竟然要我流產?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太醫似乎也有點猶豫,端著藥碗的手有點顫抖,眼神閃躲,根本就不敢看向我,也不敢看向謝淩雲。

    “聽話,喝了。”見我遲遲不動,謝淩雲用一種輕柔的語氣又說了一次。

    可我這個時候已經完全僵住了,腦中飛快地轉動,想著要怎麽樣才能解決眼前這一幕。

    就算這個孩子完全是我預料之外的,可是要這樣活生生的抹殺掉一個正在發育的小生命,我怎麽能狠得下這個心?

    我下意識地伸手護住腹部,站起身來,緩緩往後退,慢慢搖著頭:“皇兄……請不要這樣……”

    謝淩雲也緩步上前,動作十分的優雅,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紅衣,乖乖聽皇兄的話,皇兄還是會疼你的。”

    我一步一步往後退,他一步一步往前逼近,直到我的背緊緊靠住床欄,再也退無可退為止。

    眼見那碗碧綠色的藥水再次被端到我眼前,我睜大了雙眼,牙齒緊緊咬住嘴唇,不住搖頭。

    而謝淩雲眼中那抹危險的神色,卻是越來越濃了。

    正在這僵持的當口,忽然傳來太後的驚叫聲:“皇上!”

    我頓時長長鬆了一口氣。真的是從來沒有這樣盼望太後的出現過啊!簡直就是及時雨!來的太是時候了!

    太後一下子撲到我和他之間,緊緊抱住我,迴頭對謝淩雲尖聲道:“皇上,您忘記了太醫說過,紅衣體質虛弱,不能再受刺激嗎?”

    謝淩雲沒有馬上迴答,卻皺了皺眉。

    太後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得驚天動地:“紅衣身體到底有多虛弱皇上又不是不知道,皇上要強迫她打掉這個孩子,是想讓紅衣一屍兩命不成?”

    “皇上您是天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紅衣是您最小的妹妹,難道就真的一點骨肉親情都不念?您這是要逼死我們娘倆兒啊!”

    太後越哭越起勁,數落的是連氣都不用換。淑妃見縫插針,不失時機地也一下子跪在地上,插嘴勸道:“皇上,太後說的也有理,那藥實在猛烈,虎狼太過,以九皇妹現在的身子,千真萬確承受不起啊!皇上!三思呀!”

    淑妃這一跪,屋子裏頓時齊刷刷跪倒一大片,隻除了謝淩雲、我、還有緊摟著我哭得天崩地裂的太後。

    謝淩雲臉色越發陰沉,眼中那陰狠的神色已經瀕臨臨界點。如果他下一秒就命人將我斬首,我都毫不會意外。

    可他並沒這樣做,而是轉向太醫。

    “真是如此?”

    太醫哪裏敢說假話,連連磕頭:“九公主氣血大損,若強要墮胎,就是……就是……“

    見他吞吞吐吐不敢說,謝淩雲冷冰冰地追問:“就是如何?”

    “兇多吉少。”太醫說完,連頭都不敢抬。

    一時之間,房間裏沉默下來,沉默得幾乎讓人窒息。

    太後收住了哭聲,緊緊摟住我,唯恐一鬆手,我就會消失不見了。

    謝淩雲抬起眼,緩緩看了過來。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臉上,目不轉睛。

    我也靜靜看了迴去。

    謝淩雲此刻的眼神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陰狠和受傷,替而代之是一種類似舍不得的情愫。一如往日他還疼我寵我時那樣。

    半晌,他忽然猛地一揮手,將太醫手中那碗藥打翻,摔得粉碎,然後頭也不迴,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日子,看似平靜地又過了一天。我依舊被軟禁在翠微閣不得離開半步,不過略有好轉的就是,除了太後和淑妃,謝淩雲沒有限製別人來探望我。雖然這個“別人”隻限於謝家皇室而已。

    平安康泰王爺來過,福公主祿公主來過,連平日隻和美少年在府裏廝混的壽公主,也難得地進宮來了。

    “哎呀呀,這可真是叫人吃驚呢。”壽公主笑眯眯地一腳跨踩進門來,身後跟著康老四,還有許多捧著禮品的侍女隨從。

    我正對著每天必吃的一大堆補品糾結,聽見兩人聲音,簡直如蒙大赦,連忙跳起來迎了過去:“四哥!七姐!”

    見我蹦蹦跳跳的舉動,他倆倒唬了一跳。壽公主兩步跨了上來,扶住我就往椅子上按。

    “跳不得跳不得!”

    康老四也嘀咕了一句:“別老讓人擔心呐。”

    兩人坐下後,宮女奉上茶來。壽公主端起輕抿了一口,斜眼看了看一旁宮女捧著正要撤下的瓶瓶罐罐大碗小碗,問道:“都是皇上送來的?”

    “還有母後、淑妃、這個妃那個妃、記不得名字的什麽妃……”我聳聳肩,“按照這種數量,就算我沒病八成也會給補出病來了!”

    壽公主聞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大家不都是為你好麽?”

    “嘿嘿!”我扭頭對她齜牙一笑。

    為我好?也許母後是,但謝淩雲到底是不是,我不知道。

    也許看出了我的不安,壽公主安慰般拍拍我手,道:“九妹,別怪皇上。他真的很疼你。”

    她笑了笑,卻又旋即歎了口氣,繼續開口:“你是我們最小的妹妹,大家都是看著你從這麽小——”壽公主伸出手指比了比,“慢慢地、慢慢地,一年一年長大,最後變得亭亭玉立,變得這樣漂亮。”

    “是啊,也越來越頑皮。”康老四一手支腮,懶洋洋地插一句,“經常是你在前麵不停捅婁子,我們跟在後麵不停地收拾爛攤子,簡直就是個惹禍的祖宗!沒一刻能安靜下來!”

    “……”我和壽公主不約而同地瞪了他一眼。

    康老四視若無睹地轉頭,端起茶杯,標誌性地歎道:“滋!好茶!”

    於是我和壽公主又不約而同地迴過頭來無視他。

    托他這突然插嘴的福,之前略帶傷感的氣氛徹底一掃而空。

    “總之,皇上現在隻是還在氣頭上而已,你乖乖的,等過段時間皇上氣消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壽公主再次開口,“皇兄那麽疼你,不會為難的。”

    氣消?我苦笑。就怕他這氣遲遲消不了啊!

    而且看起來,壽公主他們還並不知道謝淩雲發怒的真正原因,並非是因為我隱瞞女子身份不說,而是因為懷上的,是軒轅流光的孩子……

    想到此,我不由得歎氣。

    壽公主雖然不知道我為什麽歎氣,還是關心地湊過來,依舊笑道:“老是唉聲歎氣的話,肚子裏的小孩也會變醜的哦!”

    “讓七姐操心了。”我勉強笑了笑算是迴答。

    又說了一會兒話,二人起身告辭。趁壽公主正要踏出房門的刹那,我扯了扯康老四的衣角,他會意,放慢腳步留在了後麵。

    “四哥,我有事想拜托你幫忙。”我小聲道。

    他先看了看前麵的壽公主,見沒人注意這邊,才迴頭問:“什麽事?”

    “我想……”剛說了兩個字,我猶豫著沒再說下去。

    本來是想讓康老四替我去給葉朝之送個信,至少免得他為我擔心。可是……康老四真的能值得信任嗎?雖然在謝家的兄弟姐妹中,我和他的關係算是最好,但也不敢百分百保證他就會一定幫我,而且守口如瓶。

    謝淩雲對於我肚裏孩子的父親十分耿耿於懷,大有“搶了朕心愛寶貝”的趨勢。現在他認為是軒轅流光,可軒轅流光遠在邊疆,正率兵對抗皇泰大軍,一時之間,也不可能馬上對軒轅流光不利。但若是康老四替我給葉朝之送信的事情被謝淩雲知道了,讓他誤會這孩子的父親是葉朝之的話,那麽,正在火頭上的謝淩雲,會對葉家和葉朝之做出什麽難以預料的可怕事情來,誰也說不準。

    我哪能連累葉朝之?絕對不行!我一時的荒唐和錯誤,怎麽能讓葉朝之來承擔後果?

    “到底什麽事?”見我遲遲不說話,康老四又問了一次。

    “啊?”我驚醒過來,連忙改口,“其實……其實是我現在身邊伺候的人都是以前從沒見過的,笨手笨腳。我很不習慣,所以想讓四哥幫我在皇兄麵前求個情,讓紫菀進宮來。”

    “嗯……說得也是。”康老四並沒察覺異樣,倒點點頭,“紫菀跟了你那麽久,自然對你的習慣很了解。這些奴才哪裏知道你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確實不好。我會給皇兄說的,你放心吧。”

    見蒙了過去,我鬆一口氣:“那就有勞四哥了。”

    康老四果然講兄弟義氣,上午我才給他提了這事兒,中午不到,就帶著人過來了。隻是,來的人不是紫菀,卻是靈珠。

    見我詢問地看著他,康老四也聳聳肩,表示他已經盡力。“皇兄說,紫菀跟在你身邊都沒發覺異樣,簡直失職,不準進宮來,讓她代替紫菀。”

    我看了看靈珠。小丫頭依舊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乖巧地站在一邊。

    想想這樣也算不錯了,我迴頭問康老四:“皇兄說紫菀失職,那可有處罰她?”說真的,還滿擔心謝淩雲把火氣都撒到紅衣侯府的人身上。

    康老四笑著搖搖頭:“別擔心,沒什麽,皇兄也就是讓她在侯府禁足而已,算是罰過了。”

    “哦……這樣就好……”我鬆了口氣。

    “好吧,人帶到了,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康老四把一年四季都不離身的折扇合攏在手心裏一敲,對我道,“你也別想太多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把身子養好。”

    “嗯。”我點點頭。

    康老四笑笑,轉身打算離去。我連忙又叫住他:“四哥。”

    他轉過身來,“還有事?”

    “沒……”我對著他露出個笑容來,“謝謝你,四哥。真的,非常謝謝你。”

    康老四反倒怔了怔,旋即也笑了,伸手摸摸我頭:“傻丫頭,一家人還說什麽謝不謝的。”

    目送康老四離開,過了一會兒,我才迴頭問靈珠:“府裏怎麽樣了?”

    她恭恭敬敬地迴答:“一切照舊。”

    “是嗎……”我沉吟片刻。

    謝淩雲沒有對侯府的人下手,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原本還以為他會把氣都撒那些倒黴的下人身上呢……

    “招財進寶呢?”

    聽我問起賀蘭昭采,靈珠臉上露出錯愕的神色來:“他不是隨主子一起去獵場了嗎?在那之後就不曾迴府。”

    看來我猜得沒錯,這小子果然腳底抹油溜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和他約好的事情,他也該去做了。

    “紫菀他們呢?”我又問。

    “紫菀姐姐沒什麽事,隻是很擔心主子。今天靈珠進宮之前,還特地囑咐了靈珠很多事情,要靈珠好生伺候好主子。”

    “嗯……”聽著靈珠一五一十地匯報府裏現在的情形,我點點頭,又問:“葉……”剛說出個“葉”字來,我馬上又硬生生收住。靈珠畢竟不是紫菀,我還不敢在她麵前無話不談。

    “……也……也好,你來了也好。”我裝作若無其事地把話轉過來,“這些人笨手笨腳的,沒得惹人生氣。”

    正和靈珠說話解悶兒,外麵太監來報,說皇上又送東西來了。

    我忍不住翻白眼。這才短短幾天啊,謝淩雲送來的東西都堆滿一屋子了!

    太監們將東西依次送進來讓我過目。依舊是各色的衣物、首飾等用具,不同的是,這次多了一些小孩子的衣物。

    靈珠跟在我身後探頭看去,驚唿一聲:“好漂亮!”我卻高興不起來。

    等送東西的太監們都沉默地退下,我緩步踱過去,伸手拿起一件看了看。一色柔軟的白色狐毛,是冬天披的毛裘。

    靈珠詫異的開口:“這不是才春季麽?連冬衣都送來了?”

    我沒吭聲,轉身到那堆小孩子穿的衣物前。從嬰兒穿的小小衣衫,到大一點之後穿的,都是兩份,分成男女不同的款式。

    靈珠也隨之跟了過來,見狀笑道:“這下子,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不用擔心了。”

    她拿起比劃了一下,繼續笑著說:“這件看起來應該是弱冠時候穿的吧?皇上真的很疼主子呢,連這些都考慮到了,真好!”

    真好?靈珠完全沒有察覺到異樣,我卻連哭都要哭不出來了。

    “哪裏好?一點都不好!而且糟糕之極!”

    “主子?”靈珠驚疑地看向我。

    “才剛入春,卻送來冬衣。孩子還未出世,卻連弱冠時候的衣物都準備好了。這代表什麽意思,靈珠,你還沒想明白嗎?”

    “是……什麽意思?”被我這樣一提,靈珠才發覺不對勁,臉色也變得嚴肅了。

    “什麽意思?”我緩緩迴頭看著她,想笑,卻怎麽也擠不出笑容來。

    “這是在告訴我,要我在宮裏一直住下去,住到冬天,住到孩子出生,住到他長大弱冠或者及笄……”

    靈珠終於醒悟過來,臉上也露出驚慌的神色:“難道皇上——”

    我點點頭,頹然在椅上坐下,就像渾身的力氣一下子都被抽空了一樣。

    “他……是要把我關在宮裏一輩子呀!”

    他舍不得對我下手,舍不得讓我因為強行流產而兇多吉少,才會那麽輕易地就饒過我。但是,他卻不打算再讓我出宮,要把他最心愛的小妹妹……

    囚禁在這富麗堂皇的黃金籠子裏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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