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頭沒腦的話說多了,我也沒太介意,直接把這件事忽略了。

    劉季言這邊倒是順利起來,每隔三五天都會打個電話報個平安。最後一次他給我打電話是五天前,我算了算日子,他又該打電話了。可是左等右等,都沒有電話來。

    這樣又過了三天,我有點坐不住了,可我又無處打聽。他走之前和我說過,這是最後一次出任務。完成以後,他就辭職,迴來給我打工,過安安穩穩的日子。

    我當時信了,沒想到最後時候,他還讓我提心吊膽。

    又過了三天,電話還是沒來,我坐不住了。每天什麽事都沒心思做,工作也停了下來,天天亂想,一點頭緒也沒有。到最後,我老媽都看不慣了,非要給我買機票,說要帶我去旅遊散心去。

    但我確實沒心思,生生逼著她把機票退了,我要在家裏等著劉季言迴來。

    我經常在夜裏兩三點驚醒,然後盯著天一直等天亮。

    今天距離他最後一次電話已經十一天了,我差不多已經按秒過日子了,每一秒我都覺得時間特別的長。

    夜裏一點半我才迷迷糊糊的睡著,才睡踏實,床頭的手機催命一樣響了起來。為了等他的電話,我二十四小時開機,二十四小時響鈴。

    我神經質的接通了電話,聽到那邊傳來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說:“是劉季言的家屬嗎?”

    一聽這個語氣,我心裏咯噔了一下,然後迅速坐直身子,拿開手機看了一下,上麵顯示的是劉季言的新號碼。

    “我是,您是哪位?”我問。

    “等一下會有車去你們家接你,劉季言在醫院,受了傷正在搶救。”他說。

    我一下連電話都拿不穩了。

    他簡單說了劉季言的情況,然後掛了電話。我匆忙起身,收拾好自己坐在門口的沙發上等著。

    我以為自己動作很輕,沒想到還是驚動了老媽,她睡眼朦朧的打開了自己臥室的門,看著我問:“出什麽事了?”

    “劉季言受了重傷,正在醫院。”我說。

    老媽表情一下呆滯了,愣了一下說:“等我一下。”

    她速度很快,我也沒勸她不要去的耐心,看著她穿好衣服迅速的拉開了大門。就在這時,外麵正好有人敲門。

    來人是我認識的,是曾經給我當過好幾個月司機的那個大哥。他一看到我就說:“嫂子,我來接你。”

    我什麽都沒說,看了一眼身後,和我老媽一起下樓上車。

    我到醫院時,劉季言已經被推到了病房。路上有人和我說了劉季言的傷。他是在外地受的傷,在當地醫院已經處理過一次了。但是在轉運迴北京的路上,傷口突然惡化,人陷入了深度昏迷。

    “現在怎麽樣?手術成功嗎?”我輕聲問。

    主治醫生知道我是劉季言的妻子後說:“整體情況還算良好,現在看病人自己的恢複能力了。”

    我守著他,一言不發。

    他比醫生想的恢複的要好,昏迷了六個小時以後醒了過來,看到我在守著他,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我沒事,不用擔心。”

    “我就知道你是這句話。”我說著,眼淚流了出來。

    這一次,我的眼淚既是放心,又是欣慰。

    “我可以辭職了。”劉季言臉色慘白的說,“提前完成任務,自己這一輩子也不能再去一線了。”

    “為什麽?”我問。

    “端了毒販的老窩,現在我都是他們那邊的名人了,沒人不知道我的。甚至有人揚言要懸賞殺了我,我值一千萬呢。這條命,真值錢,所以我不會輕易死。”劉季言故作輕鬆的說。

    但是他體力不像他表現的這麽好,說了這幾句話,頭上都有了虛汗。

    “孩子很好,家裏很好,不用擔心,好好養傷,好了以後辦手續。如果真的把那些亡命之徒都得罪了,最多這一輩子我們不離開北京,不出國,不去旅遊,不去陌生的地方。你不用上班,天天守著孩子,我去掙錢。隻要你願意,我讓你做一個最有錢的家庭煮夫。”我不等他發問,直接說了一堆讓他安心的話。

    他笑了笑,握著我的手說:“好,我聽你的。”

    這一刻,他真的放鬆了,握著我的手閉上了眼睛。我看著他的樣子,嚇了一跳,以為又昏了過去。馬上按鈴叫來了醫生,醫生檢查了一下笑了笑說:“這一次是睡著了,再醒過來可以給他吃點軟爛的食物了。”

    “好的,謝謝大夫。”我把醫生送了出來,自己也鬆了一口氣。

    我沒問劉季言發生了什麽,隻想讓他好好休息。他這一迴倒是變身話嘮了,對我事無巨細的說:“這一次我完成了任務,得罪了親人。我大伯父大伯母大概會恨死我吧,他們失而複得的兒子,被我順利送了進去。這一次,一定是死刑,他是販毒集團的重要人物,還出賣過我們三個臥底。這筆帳不管看誰的麵子,都會好好算算清楚。而我,這一次算得上全身而退,所以就更招人恨了。”

    “這是他咎由自取,和你沒關係,你隻是做了你應該做的。不用去管別人怎麽樣。”我握著他的手,想給他點勇氣。

    “還有一件事,我需要商量以後再做決定。”他說。

    經過三天的休養,他精神好了很多。我看他臉色還算不錯,這才肯讓他講這麽長時間的話。

    “什麽事?”我問。

    “關於你十六歲那年遭遇的那件事,我要不要加上去?”他小心的看著我問。

    我抬眼看向他:“你介意嗎?”

    “我很介意。”他說。

    我心裏咯噔一下,疼的。原來,他對這件事也是介意的。

    “我介意的是,當時我為什麽沒及時出現,為什麽讓你遭遇了這一切。這些年,我不知道自己我恨自己。直到前幾天,我才明白,我應該恨的人是劉元碩。他才這是這一切的禍首。如果當年我就直接把他舉報了,或許他隻是進一下少年勞教所的後果。現在,一切都晚了。如果我當年就處理了這件事,你心裏也不會揣著這件事這麽多年,讓自己活得這麽累。我介意,我自己為什麽不早一點照顧你。”他看著我一句一句的說。

    我眼睛熱熱的,眼淚滾燙燙的。

    那件事在我心裏壓了很久,這是我和劉季言第一次說得這麽直白。

    “現在,到了可以直接處理這件事的時候,你想怎麽辦,我聽你的安排。”劉季言說。

    我恨過那個人,恨了很久。

    現在,我知道這一切以後,反而淡然了。我看著劉季言的眼睛,從那裏麵我隻看到了疼惜和關心。看著他溫柔堅定的眼神,我心裏那一塊久不被陽光照的地方慢慢明亮起來,就像是被拉到陽光下一樣。

    “我決定不再提這件事了,他現在已經這樣了,加不加這一條都沒什麽了。我放過他,放過自己了。”我想了很久,終於緩緩說出這句話。

    放過他,放過自己。

    這句話一出口,我心裏的石頭一下被搬開了。

    他躺在病床上向我伸出來手說:“過來,抱一抱。”

    我把身體靠近他,然後很放心的靠在他懷裏。

    一切的一切都不用說了。他現在自由了,我們馬上就要開始新生活了。

    劉季言的傷沒有波及到骨髒,所以恢複的速度還可以,二十天以後,他順利出院。然後在最短的時間裏,辦完了離職手續。他辦離職的時候簽了很大一堆保密書,然後變成了普通人的樣子。

    那天我開車在他那個不掛牌的單位外麵等著他,看到他一身便裝輕輕鬆鬆的從裏麵走出來,我給了他大大的一個擁抱。

    他坐進車子裏,親了我一下問:“慶祝一下,我請客。”

    “你有錢嗎”我開玩笑的說。

    “你老公雖然沒你有錢,但也養得起你,懂嗎?”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遞給我說,“有本事就把這張卡吃光。”

    “好啦,不開玩笑,我知道你有錢的。”我笑了笑。

    他卸下所有公職,交迴所有資源,包括車子和房子,唯一留下來的就是雍和宮那套房子,他沒要津貼和補貼,把所有的一切換成了那套房。我問他為什麽時,他笑了笑說:“因為那個房子裏裝著我們最糟糕也是最美好的迴憶。”

    我們兩個單獨吃了一頓很的情調的晚餐,在紫禁城的私人會所吃了一頓上檔次的法餐。有燭光,有紅酒,還有小提琴伴奏。

    隻不過吃到最後,劉季言突然說了一句:“隻有咱們兩個來吃飯,我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糖糖。”

    一句話破功,一晚上的浪漫情調全沒了。

    我們對視一笑,結帳走人。

    在迴去的路上,劉季言忍不住笑著說:“咱們全家安排一場旅行吧,去一個你想去卻一直沒去的地方,或者去看看糖糖的受精地。”

    “你……”我被劉季言的話震驚了,他什麽時候也學會耍流、氓了。

    他哈哈笑道:“找個理由,出去放鬆吧。我終於自由了。”

    他話音剛落,電話就響了。他一皺眉看了一眼,然後按斷。但是,那個電話固執的又打了過來。

    “接吧。”我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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