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自己的手機設定了一個語音信箱,當顧裏聽到電話裏突然傳來仿佛剛剛喝完滾燙的辣椒油般嬌喘不停的“您好,我是宛如,我現在實在是不方便呢……”的時候,她直接把手機朝我砸了過來。

    “又是顧裏?”kitty從我身邊飄過的時候,拿眼睛掃我。

    我衝她點點頭,然後從宮洺那輛公司新配給他的黑色奔馳s上下來,從包裏拿出一根發帶,迅速地把頭發一紮,準備投入熱火朝天的戰鬥。當我撩起袖子紮起頭發之後,我抬起頭看到了前麵像是剛剛從《vouge》雜誌第三頁走下來的模特般的kitty,她精致的眼線和卷翹的睫毛把她的目光襯托得如同黑色琥珀一般動人。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為了行動利素,和我一樣,也把頭發紮了起來,但是,她用的是chanel的黑色緞帶——是的,我清晰地記得這條價值4965元黑色發帶,我還是捧著這條緞帶拿去給模特拍過照。我看著奧黛麗.赫本一樣的她,然後對著車窗看了看仿佛上海紡織工廠女工一般的自己,歎了口氣。我默不做聲地從她那個巨大無比的gi包裏拿出另外一根一模一樣的黑色緞帶。遞給我,然後不發一言地伸著她那根嬌嫩白皙的修長食指,對著我頭上的那個粗布發帶左右晃動了幾下指尖。於是,我迅速領悟了她的重點。結果chanel的發帶,驕傲地綁在了我的頭發上:“kitty,你人真是太好了。我怎麽能要這麽貴重的禮物呢,就借我戴一下就行了,我戴一下就還給你,真的。”

    “不用還我,還給公司服裝部的人就行了,那是拍照用的樣品,我頭上這個也是。”她窈窕的背影像是驕傲的天鵝,我不得不承認,我輸了,要擁有這樣能夠把贓物也戴得如此高貴大方的氣質,除了顧裏和kitty,找不出第三個人了。

    這場(該死的)曠日持久的上海高校藝術展依然還在持續,我和kitty像是抗戰八年的女烈士——當然,是穿著高跟鞋的女烈士——一般,遊走在整個偌大的校園裏。

    kitty瞄了瞄美術學院門口停滿了的一輛接一輛的莊嚴肅穆的黑色高級轎車,從她的漸變色prada墨鏡裏。我能夠清晰地看見她翻了個白眼:“這陣勢,感覺像是在出席華爾街哪個銀行家的葬禮。”

    那一個瞬間,我心情複雜地迴頭瞄了瞄宮洺那輛新車。

    被顧裏電話轟炸的人,當然不隻我一個。

    事實上,那天出現在那個“通往地獄十八層的小棺材”一樣的電梯裏

    的所有人,除了宮洺之外,都受到了顧裏一個接一個的電話騷擾——宮洺沒有被電話騷擾,是因為他和顧裏在一個公司上班,她直接踩著高跟鞋“啪噠啪噠”地搖曳進了他的辦公室裏。是的,宮洺受到的是當麵騷擾。

    迴想起來,那天早上,當所有人迴到了我們住的別墅之後,每個人都心照不宣地以逃命的速度飛快地換了衣服刷牙洗臉,然後在顧裏收拾完畢之前逃離了那棟房子,準確地說,是逃離了顧裏能夠觸及的範圍。

    我們所有人都想把那個災難一般的夜晚從記憶裏抹去,就像我經常把我高中日記本裏特別惡心的矯情片斷撕毀一樣。

    但顧裏不會,我知道她被我和簡溪站在一起“舊情複燃”的樣子刺激了,她被麵紅耳赤的宮洺和neil刺激了,當然,她更被躺在自己身邊赤身裸體的衛海刺激了。

    她肯定會像召開法庭審判大會一樣,把所有人聚集起來,用她那套昂貴的可以買下我家廁所麵積的hermes茶具,裝滿濃香滾燙的砒霜鶴頂紅,灌進我們的嘴裏。我能想象最後的場麵。她一定要弄清楚所有事情的原委之後,才能放我們去睡覺。否則,她可以神采奕奕不知疲倦的和你耗上一天一夜。我太清楚這個女人了,她是不吃東西的,她可以依賴太陽能生活。

    所以,當我從手機裏聽到了顧裏給我的留言之後,我兩眼一黑,迎麵撞上了正在朝牆壁上掛巨大油畫的兩個工人。

    “親愛的林蕭,晚上準時迴家,我約了所有的人在我家聚會。”她用春晚上董卿般嬌嫩的聲音在電話裏說,末了,還下了句重話,“我親自下廚。”

    ——可能是我血壓太低,聽成了“我親自下毒”。

    ——不過話說迴來,感覺“我親自下毒”更接近事實,也許我並沒有聽錯。

    而剛剛在我的手機裏“下毒”完畢的顧裏,又把她塗著高級水晶指甲的魔抓,伸向了此刻正在巨鹿路一棟法式老別墅的庭院裏喝早茶的南湘。這家咖啡廳是我們念大學的時候除了學小圖書樓下那家之外,最愛的咖啡廳。

    而此刻,南湘和衛海正窩在綠茵茵的庭院角落裏那個白色的布藝沙發上,前麵是兩杯香濃的熱拿鐵。

    南湘咬了咬牙,兩眼一閉,哆嗦著把手機接了起來,然後就聽見電話裏顧裏動人的音色,“晚上你一定要來呢,我們好姐妹這麽久都沒正式地聚在一起了”在南湘的耳朵裏聽起來就像是:“你如果不來就等著被唐宛如弓雖.暴吧”。

    南湘掛了電話,愁眉苦臉的對著衛海說:“怎麽辦?要麽就對他們說了吧。”

    衛海撓了撓他剛剛剪過的清爽碎發,看著南湘的臉,有點心疼她這麽發愁,他說:“我聽你的。”

    南湘點點頭,突然想起來“晚上唐宛如也在……”

    衛海“嗷”了一聲,痛苦的用雙手抱緊後腦勺,然後砰的一聲把頭砸到麵前的桌子上。南湘揉著太陽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正發愁,突然埋頭在白色桌布裏的衛海猛然抬起頭來,雙手捧著自己的臉,然後雙唇迅速的靠了過來。“管它呢,死就死吧。”衛海淺淺的胡楂摩擦在她的臉上。

    春天早晨明媚的陽光像是黃油一樣,把油亮濃鬱的草地。塗抹地金光閃閃。春日裏蓬勃的氣息混和著整條巨鹿路上的法國梧桐樹葉的香味,彌漫在鼻尖上。同時還有從衛海唿吸裏傳來的男生蓬勃烈日般的氣息。南湘從漫長窒息的新聞裏悄悄地睜開眼,離自己的瞳孔幾厘米處,是衛海壁著的雙眼和他柔軟羽毛般的長睫毛,濃密的眉毛像兩把小小的刷子藏在他額前的劉海裏。

    像被溶化般的擁抱,南湘感覺衛海貼著自己的結實胸膛裏,仿佛跳動著一個滾燙的太陽。

    掛上給南湘的電話之後,顧裏滿臉得意地神色。她那著白色瓷杯小口的和著伊爾比諾伯爵紅茶。這是她剛剛從恆隆樓頂的“歐洲頂級紅茶展覽會”上搞來的一小包二百克的玩意兒,她買迴來的當天,就用兩根水晶指甲捏著茶包的一角。懸在唐宛如的麵前。用一種聽了直想讓人望她臉上潑咖啡的語氣陰陽怪氣地說:“你知道麽,這玩意兒。”說到這麽,她停下來看著唐宛如撕開了一下,然後果斷地轉過身,把茶包提著懸在我的眼前,“比你都貴。?

    顧裏看著剛剛起床、包著頭巾貼著麵膜的唐宛如,說:“如如,晚上我在家裏組織了聚會,我們把衛海也請來吧?”說完之後,她得意地望著不出她預料的唐宛如如迅速發光起來的臉。“那你給衛海打個電話吧,你親自邀請他比較有誠意。”於是,頂著麵膜的唐宛如仿佛一朵粉紅色的蘑菇雲一樣,雀躍著衝去臥室拿手機了。臥室裏傳出了宛如雄渾而激動地聲音:“顧裏我愛你!”

    客廳裏的顧裏,仿佛一條白蛇盤局在沙發上,優雅而小聲地點頭的點頭:“客氣什麽?”

    ——如果是八點檔電視劇的話,此刻,導演一定會特寫一下顧裏的眼睛,鏡頭裏一定會出現她目光裏“叮”的一聲亮起的邪惡而欠揍的光芒。

    我能夠了解她邀請宮洺的原因,那天早上宮洺和neil一起從房間裏出來的曖昧場景絕對把她的心給刺了個透。想當年,顧源和neil的接吻烏龍事件,就仿佛一枚手雷般雖毀了她的生日party,而這一次的主角換成了宮洺,也就等於手雷裏的火藥被換成了一枚小小的核聚變反應堆。“就算他們兩個真的搞在一起,也覺得當著我的麵搞!”這是那天顧裏迴家路上對著我的耳朵發出的咆哮——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多麽下流(卻振奮人心)的話。

    這些天以來,我們這群人都像是事先約好了一樣(事實上我們確實相互約好了……)絕口不提當天發生的事情,並且幾乎都不在我們住的那個別墅裏太多逗留,每天清早當顧裏梳洗完畢從廁所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趁著晨曦消失在茫茫的人海,就跟身手敏捷的采花賊一樣,把背影留給日出……對於顧裏來說,“蒙在鼓裏”是一件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所以,她爆發了。

    而在她爆發五分鍾之後,我接到了宮洺的電話。

    “剛剛顧裏邀請我晚上去她家吃飯。她又邀請你麽?”

    “有的。”我的表情就像是清明節時參觀烈士陵園一樣。

    “那我就想問一下,”宮洺在那邊顯然疑惑了,“這個晚宴的性質是什麽?”

    我沉默了半天,忍住了,沒告訴他我的心裏話,“最後的晚餐。”

    整個上午,我都在懷著一種快要被執刑的死囚一樣的心情,跟著kitty上竄下跳,準確來說,是我在旁邊觀摩學習。我沒辦法做到像她一樣穿著十二厘米的細高跟鞋在一大堆木材中間如履平地般走來走去揮斥方遒,也沒有辦法像她一樣麵不改色的對著一大幫中年壯漢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更沒辦法像她一樣直對著已經被羞得滇紅脖子粗的工人而鎮定且囂張的警告對方:“你敢動手碰我一下老娘就能把你送進派出所關5天!”

    我不知道像kitty和顧裏這樣的女人,到底是什麽東西製造出來的。很多時候我都想挖開她們的天靈蓋,看看裏麵是否是密密麻麻的芯片和電子路。

    我們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協調那些工人弄好美術學院底樓的那個展廳,我們把它設計成了一個高級畫廊的樣子,白色的展板牆壁邊角到處都是細膩的歐式線條設計,頭頂的天花板上拉起了巨大的白色幕布,幕布背後是巨大的冷光照明設備,透過幕布投下和自然光幾乎一樣的光影效果——一句話,我們把一大堆人民幣堆在了這裏。

    坐上宮洺那輛新的黑色座駕往迴開的時候,我和kitty開始進行我們的午餐。是的,我和她同事接到了宮洺的短信,短信裏告訴我們迴到公司,有一場緊急的會議等著我們。所以,迴程的半小時,,也就是我們的午餐時間。

    我拿著從學校門口的kfc買來的漢堡,配合著奶茶大口大口的吃著。當然,我在自己身上鋪滿了白色的餐廳紙,借給我3個膽子,我也不敢掉任何食物殘渣到宮洺的車後座上。我迴頭看了看kitty,她優雅的從她那個巨大的gi包裏拿出一個純白色的muji飯盒,打開來,我看見了一盒青翠欲滴的蔬菜。她麵不改色的一邊核對著自己手裏的文件,一邊卡擦卡擦地像隻兔子一樣把那些生菜往自己嘴裏送。當她吃了三四片隻有我的巴掌那麽大的薄菜葉之後,她摸了摸自己的喉嚨,難受的說:“我吃太飽了。”

    我默默的把我手裏的漢堡收拾起來,放進了包裏。

    我和kitty迴到公司之後,精彩的戲碼又開始上演了,如同每一天一樣,我和kitty的msn窗口每隔幾分鍾就輪流跳出宮洺的對話框,每條指令都言簡意賅,不超過十個字:“咖啡。”“衣服。”“給我7號文件。”“咖啡。”“去會計部取迴單。”“後天我要去北京,訂機票。”“查一下vaiop的資料。”

    各種對話像是中了病毒後紛紛彈出的對話框,密密麻麻地轟炸著我和kitty的顯示屏。

    不過這還不是每天最精彩的時刻。

    《m.e》的每一天,是從宮洺和顧裏進出公司的那“光速三分鍾”開始的。對於這讓人刻骨民心的光速三分鍾,作為助理的我、kitty、藍決,都深有體會。顧裏和宮洺兩個人,像是約好了彼此較勁一樣,從電梯“叮”的一聲到達我們樓層開始,他們一步出電梯的瞬間,就開始工作了。從電梯走到他們分別位於走廊兩端的辦公室。一路上,我和kitty從電梯口就開始拿著各自的筆記本輪番叮囑他今天的行程安排,同時,還要忍受他的心血來潮,“哦,3點的會議取消吧”或者“對了,下午4點幫我集合所有廣告部的人開會,讓他們把今天4點的時間空出來”。並且,在這3分鍾的路程裏,kitty還要捧著一杯藥劑師專門為宮洺配的混合了膠原蛋白和各種抗氧化劑的“生命之水”讓他喝下去--這是他那張看起來仿佛永遠不被歲月摧毀的白紙一樣的精致臉孔背後最大的動力來源。同時,我還要遞上裝在盒子裏的各種維生素藥片以及青花素和

    葡萄籽提取物藥片,每天看著他麵不改色的吞下這樣一大把藥片和喝下那幽藍幽藍的一杯生命之水,我都覺得他這樣“抗氧化”下去總有一天會把自己抗成一個萬千永存無限鮮活的木乃伊。當然,還要把前一天所有的開銷發票給他簽字報銷。

    之所以一定要在這三分鍾之內把這些事情趕集一樣弄完,是因為一旦宮洺走進他的辦公室,把西裝外套一脫,除非他有事要找你們,否則,別想打擾他。又或者,你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他就像幽靈一樣又從辦公室裏飄出來了,然後風馳電掣地坐進他的黑色高級轎車,消失在上海無數摩天大樓的陰影裏,然後一整天都別想再找到他的人。而走廊另一頭的顧裏,幾乎就是另外一個翻版,而可憐的藍決必須一個人做我和kitty兩個人的工作。唯一的區別,是宮洺走進來的三分鍾裏悄無聲息,而顧裏的高跟鞋會在大理石地麵上敲打出一串清脆的聲響,像是(嗶--)滴答滴答的倒計時一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覺得顧裏比我更崇拜宮洺。我覺得她應該是在她二十多年的生命裏,第一次看見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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