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數日戰局確實如何超所料,雙方很快處於膠著狀態,夏軍遲遲無法攻下武牢關而焦急不安,而唐軍則不敢懈怠奮力抵抗,雙方兵力都傷亡嚴重。

    但此時李世民仍是遲遲不通知何超出兵支援,這點也讓何超有一些費解,莫非李世民並不信任自己?

    隨後的一段日子裏,何超都是在焦急等待的心情中度過。

    這日早晨,何超醒來後,先是例行與長孫誌等商議當日軍情,當得知仍未收到李世民的指令時,讓他頓時有些心煩

    這些天來他幾乎寸步不離帥府,一直在焦急等待李世民的指令,可都半個多月過去了,仍毫無結果,因此他決定今天出去到鳳陵城內走走。

    交待完畢後,他就與長孫誌一起走出了帥府,來到大街上。

    走在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鳳陵城大街上,看著街道上人們像往常一般買賣交易,一副熱鬧繁榮的景象,頓時令何超壓抑多時的苦悶心情豁然開朗、愉悅舒坦。

    何超和長孫誌走進街旁一間茶樓,隻見裏麵依然是人來人往、人聲鼎沸,大夥們都在高聲談論著戰事和當朝政局,有人擁護鄭王王世充,有人擁護夏王竇建德,也有人擁護唐王李淵,以至於茶客們往往為了維護各自的觀點在茶桌上爭得不可開交,嘈雜一片。

    見一樓已是人滿為患,何超和長孫誌隨即上得二樓選了一張依窗的桌子坐下,他們讓夥計上了一壺濃濃的青竹茶,然後與周圍茶客般悠然自在的飲茶閑聊。

    長孫誌向何超急聲問道:“目前我們唐軍正處於危難關頭,竇建德三十萬夏軍已經趕到武牢關,而秦王隻有三千人馬,可謂是螳螂擋車力不從心,因此是難以阻擋得住夏軍的進攻,咱們是否立即出兵援助秦王?”

    此時何超心裏也是異常著急,但他仍是臉色平和,沉穩說道:“大哥莫著急,秦王自有安排,我們隻需聽候秦王的指令即可,切不可擅自行動。”

    長孫誌看到何超一副鎮定自若、胸有成竹的神態,心中仍是焦急不安,急聲問道:“我擔心的是可能由於前方戰局緊張激烈而使得秦王忘記了我們,或者是武牢關已被圍困而無法與外部聯係導致我們收不到秦王的指令?”

    何超語氣肯定的說道:“秦王用兵向來神奇,我們鳳陵關飛騎營想必是秦王手中的奇兵,秦王先前的急報中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待戰機出奇效。”

    說著,何超給長孫誌斟了一杯茶,並微笑道:“如果我沒有算錯,此時竇建德比我們更著急”,說完哈哈大笑。

    長孫誌望著一臉輕鬆的何超,他怎麽也笑不出來,但也不好拂何超的興,隻得跟隨幹笑幾聲。

    正在這時,二樓緩緩上來三位年輕人。

    隻見三人均身穿白色錦服,頭戴高帽,腰佩寶劍。

    他們隨即坐在離何超他們不遠的桌子上,然後連聲招唿夥計上茶。

    何超第一眼看到此三人,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般,然後再定眼細看,登時發現了問題。

    原來何超已看出他們是女扮男裝。

    有了讓木子婉女扮男裝欺騙的經曆後,何超早已總結經驗並懂得如何識別了。

    一是他發現唐朝的男人基本都蓄胡子,或許是因為古代沒有剃須刀導致剃胡子非常麻煩的緣故,因此他第一眼看到這三人臉部潔白幹淨就覺得有問題。

    二是此三人喉結處平坦,雖然有一些男人也是喉結平坦,但此三人均是如此就不得不讓人懷疑。

    三是行動舉止,此三人走路步伐偏小,舉止忸怩,與茶樓上粗粗咧咧、動作粗狂的男人相比差異明顯。

    所以此三人一出現就立即引起何超的關注,並一眼看出他們是女扮男裝。

    隻見三人點了一壺茶後,並不像周圍茶客一樣高聲談論,而是豎耳聆聽周圍人的談論,顯得非常矜持和略顯神秘。

    雖然何超看出三人是女扮男裝,但對他們還是頗有好感,畢竟覺得她們的相貌舉止相對於周圍的茶客如同鶴立雞群,超凡脫俗。

    鳳陵城如此偏僻小城能見到這樣的人實屬難得,特別是坐在中間的那位,雖然她男裝打扮,但見其麵如傅粉,白皙如玉,腰若絹束,頓然讓何超心生好感。

    突然間,長孫誌臉色嚴峻並低聲對何超說道:“坐在咱們右手不遠處桌子上的三位身穿白衣的年輕人肯定是夏軍奸細。”

    長孫誌的話讓何超愕然大驚,連忙低聲問道:“你如何看出?”

    長孫誌低聲道:“從他們身上佩戴的寶劍就可以看出,由於夏軍地處河北,竇建德早年曾任夏國公在西北地區與突厥長年作戰,他見突厥人用的刀劍偏重且長,作戰時使用威力倍增,故夏軍將士們都使用該類刀劍,而咱們唐朝還是沿用隋朝時期偏輕且薄的刀劍,眼前的這三人佩戴的均是厚重的長劍,因此他們肯定是河北夏軍的人,同時此三人是女扮男裝,既然是偽裝打扮則就有不可告人之處,所以我可以肯定她們一定是夏軍的奸細。”

    聽了長孫誌這番分析,何超暗暗佩服他的經驗和明銳觀察,看來薑還是老的辣,不愧為老江湖。

    何超微微一笑並低聲說道:“要不我們想個法子將她們捉拿迴去,細細疑問便得知了”,長孫誌微笑點頭。

    突然間,何超高聲向長孫誌問道:“大哥,聽說竇建德的三十萬大軍被秦王唐軍阻擊在武牢關之處,造成夏軍進退兩難,可有此事?”

    長孫誌會意,也高聲說道:“確有此事,秦王親自帶領十萬唐軍駐守武牢關,決心與竇建德決一死戰,我在唐軍鐵甲軍中擔任糧草押運官,這次過來鳳陵城收集糧草就是準備為武牢關的唐軍押運過去的。”

    三名白衣人突然聽到何超和長孫誌談論武牢關的戰事,不禁扭頭望了他們一眼,頓時聚精會神側耳傾聽。

    當三人聽到長孫誌說他是唐軍鐵甲軍糧草押運官時,均身體一顫,特別是坐在中間那位嬌俏男子更是臉上閃過一絲喜色。

    鐵甲軍是唐軍中最精悍的一支隊伍,是李世民特意從數萬士兵中精心挑選組建的一支主力軍,在這次武牢關攻堅戰中發揮了極其重要作用,曾數次以一當百將竇建德的夏軍擊退,因此夏軍中人人皆知鐵甲軍,並聞之喪膽。

    此時何超看到她們不時往這邊張望,並聚精會神傾聽,心想長孫誌的判斷果然沒錯,既然她們三人對武牢關的戰事如此關注,肯定就是夏軍的人。

    他頓時長孫誌高聲說道:“大哥你這次給武牢關前方唐軍押運糧草可是一件重要任務,決不能有所耽擱了。”

    長孫誌點頭說道:“不用擔心,我喝完茶就立即趕往營中查點糧草,待會午時三刻準時出發,等這次打敗竇建德夏軍後,咱們兄弟再好好喝幾杯慶祝。”

    隨後,何超和長孫誌假意客套幾句,兩人便起身下樓而去。

    三人見狀也趕緊結賬,尾隨他倆出了茶樓。

    何超見到三人遠遠跟隨在後麵,頓時心中暗喜。

    正當他在思索如何將後麵三人抓拿迴府時,突然他看到田申騎馬正率領一隊唐軍正迎麵而來。

    田申看到何超和長孫誌後,就趕緊縱馬迎來。

    何超見狀趕緊連使眼神想讓田申不要上來和他打招唿,可田申乃一介武將,那裏識得眉來眼去的信息傳遞,他仍一個勁縱馬奔來。

    就在田申張口準備向何超問候的關鍵時刻,何超突然向身旁的長孫誌急聲說道:“大哥,前麵的唐軍是不是來找你的,我好害怕啊。”

    長孫誌立即會意,急忙上去攔住田申並高聲說道:“屬下張猛參見將軍。”

    田申聽到長孫誌此言,頓然驚訝不已,摸不清頭腦,他正要發問時,長孫誌趕緊上前低聲說道:“田將軍你不要說話,先聽我說,在我後麵身穿白色長袍的三人是夏軍奸細,你先不要驚動他們,待你們走過他們身旁時,再突然不意將他們捉拿住,切記不能放走任何一個”,此時田申才明白何超和長孫誌異常舉動的含義,他微微點頭稱是。

    長孫誌隨即高聲說道:“屬下這就迴營準備糧草等事宜”,說完就匆匆與何超離去。

    而田申則帶領人馬繼續向前行。

    當他們經過三白衣人站立之處時,田申一聲令下,登時士兵蜂擁而上將三人捆綁並帶迴帥府。

    三人被帶入帥府大廳內,她們抬頭望到正高高坐在堂上的何超時,頓時明白落入何超設下的陷阱中,心中懊悔莫及但也無計可施。

    何超高聲緩緩問道:“堂下三人速速招來,你們是否為夏軍奸細,來我鳳陵關探查何事?”

    三人中的左邊一人挺著尖尖的聲音說道:“我等乃晉陽而來的客商,是前來鳳陵城經商”。

    何超聽罷,微微一笑問道:“不知你們經營何物品?”

    該人答道:“我們經營布匹。”

    何超立即對田申命道:“田將軍,你速到鳳陵城內找幾個大的布匹商家來帥府。”

    不多時,田申領著幾名布匹商家進入廳內。

    何超對這些商家沉聲問道:“你們可否認識旁邊此三人嗎?”

    布匹商家們紛紛搖頭稱不認識。

    何超立即命將軍士將三人中的兩人帶到外麵等候,隻留一人在堂上,然後命布匹商家們與該人交談布匹行情等專業內容。

    很快該人就露餡了,其對布匹行情等一概不知,往往答非所問。

    何超又命人將外麵的兩人依次帶入詢問,結果一概如此。

    送走了幾名布匹商家後,何超對三人頓時厲聲喝道:“現在你們還有什麽話可說的,若老實交待,我可考慮從寬處置。”

    這是何超第一次審人,差點就搬出了現代警察審犯人的經典名句:抗擊從嚴,坦白從寬,若不交待,牢底坐穿。

    而三人似乎達成默契,皆不開口說話。

    但他們的此種表現恰好說明了他們就是奸細。

    如何能攻破他們心理防線,讓他們開口呢?

    何超在部隊裏曾經研究學習過一段時間的心理學,他對納什的非合作博弈論有過深入研究,特別是博弈論中最有代表性的囚徒困境理論讓他印象深刻。

    王二和李四一起做壞事,結果被警察發現抓了起來,分別關在兩個獨立的不能互通信息的牢房裏進行單獨審訊,這時需要王二和李四分別作出自己選擇,要麽供出同夥,也就是與警察合作從而背叛他的同夥。要麽保持沉默,也就是與他的同夥合作而抵抗警察,因為他們知道如果他倆都能保持沉默的話,就都會被釋放,因為隻要他們拒不承認,警方無法給他們定罪。

    但警察也不是吃素的,警察也是學過心理學的,因此警察立即告訴王二和李四說他們可有三個選擇;

    選擇一是倘若他們中的一人和警察合作,告發他的同夥,則即可被無罪釋放,而他的同夥就會被處於重刑懲罰。

    選擇二是如果他們都與警察合作,而相互告發,則他們兩人均隻受從寬處理。

    選擇三是如果他們倆都保持沉默,而不與警察合作,則他們有可能會被判於無罪釋放。

    那王二和李四該如何選擇呢?

    如果從兩人共同的利益出發,那最好的選擇就是兩人均保持沉默,從而他們可以被無罪釋放。

    但可能嗎?

    基本不可能,因為他們要仔細考慮對方會采取什麽選擇。

    假如王二選擇了保持沉默,同時他期望李四也能保持沉默,但萬一李四不保持沉默呢,那結局就是李四獲得自由,而他將被判於重刑。

    但如果王二並不是保持沉默,而是與警察合作而告發李四,那麽如果李四傻乎乎的保持沉默,則王二就獲得自由,而就算李四也與警察合作而告發他王二,則王二他也會受到從寬處理。

    因此選擇與警察合作,而告發他的同夥是最保險的,這樣不管同夥如何選擇,都可保證自己不受到重刑懲罰。

    所以最後的結局必定兩人均與警察合作而相互告發,收到從寬處理。

    這就是著名的囚徒困境理論。

    何超決定采用囚徒困境試試,或許真的能攻破三位白衣人的心理防線。

    他立即命人將三人隔離分別過堂。

    第一個過堂的是三人中外表看年紀比較小的一人,大概她隻有十六七歲模樣,模樣舉止有些象貼身丫鬟,其嬌小身材卻穿著寬鬆的長袍,顯得有一些臃腫可笑。

    此時她一雙明亮清澈的雙眼中不時掠過不安神色,何超恰恰就是想利用她年紀小,心理素質薄弱的弱點率先對其進行攻擊。

    何超望著他,厲聲喝道:“你叫什麽名字,何方人士?”

    此人輕垂螓道,雙眼下望,並不迴答問話。

    何超又接連問幾次,隻見此人仍是一聲不吭,靜如木雞。

    此時何超心裏暗暗叫苦,倘若三人都如此嘴嚴,別說是獲得諾貝爾獎的納什博弈論理論,就是搬出大清的十大酷刑也未必能讓她們交待。

    見小姑娘一副鐵心將牢底坐穿的神情,何超隻得無可奈何吩咐換人。

    不多時,軍士帶上三人中另外一個年紀偏小、行動舉止在三人中也像是貼身丫鬟的小女孩。

    何超的想法是先從三人中模樣舉止像丫鬟下人的這兩人下手,而將行為舉止頗像她們主子的那位留在最後審問。

    而這位依然也是兩眼垂下,低頭跪地,一言不發。

    何超高聲喝道:“堂下為何人,報上名字來”

    話音落下許久,沒有任何迴應。

    何超緩緩說道:“你們三人均為姑娘人家,何必如此逞強固執呢”,此話落下,何超發現該人身體微微一顫,想必是被何超識別出她們是女扮男裝而感到吃驚。

    “想必你應該是知道我們唐軍對待奸細的手段,特別是秦王對待奸細的手段更是令人聞風喪膽,如果你們頑固不化,我將把你們押解給秦王進行處置,到時會讓你們生不如死”,何超繼續說道。

    “倘若你們肯老實交代,本將軍則適可而止,不會為難你們”,話語落下許久,該女子依然一言未發。

    “從你們佩戴的長劍和你們說話的口音,我們可以確定你們是夏軍奸細,對待敵軍奸細,我們唐軍是采用五馬分屍的酷刑,想必你是知道的,但是本將軍為人仁慈,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不知道你是否考慮。”

    說到這裏,何超似乎看到女子的頭微微動了一下,不知道這是她點頭接受何超給她的建議,還是她聽到五馬分屍酷刑而感到顫抖。

    但看到女子有所反應,讓何超心中大喜,頓時覺得有希望。

    他高聲說道:“我可以與你做一個交易,倘若你們三人中隻有你坦誠交代了你們這次行動的情況,則我可放你安然離去,但你的兩個夥伴則會被五馬分屍;而假若你鐵心不交代,而她們倆中有一人交代了,則你將被五馬分屍,而你們中交代的同夥則可安然離去;再則假如你們三人都坦誠交代了,我可考慮隻需賞你們三十大板即可讓你們離去”。

    這就是著名的納什非合作博弈論演化的囚徒理論翻版,可想而知,對於該女子她最理想的結果就是兩個,一是她交代全部情況,而其他兩個人拒絕交代,這樣她可以安然離開;另外一個是她們三人都交代,則她們隻需忍受三十大板而無生命之憂。

    而對於她而言最壞的結果是倘若她鐵心抗拒到底,拒絕交代,而其他兩女子中有任何一人交代了,則她將被五馬分屍,這也許是她最難以接受的結果。

    但此時她們三人被何超一一隔離,而無法討論和串供,因此她們根本無法達成共識而形成一致意見。

    在無法確認其他人的想法和行為時,最佳的選擇就是三人都坦白交代,這樣結果是大家都同挨三十大板而無生命之憂,這也就是納什非合作博弈論的本質,就是說她們三人中的每個人在選擇應對策略時,在不能進行串供商量的情況下,她們隻是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策略,而不能考慮前麵兩人的利益。

    何超說完後,靜靜的望著該女子,等候她的反應。

    過了許久,她還是沒有反應。

    何超按耐不住了,他頓時高聲喝道:“田申何在?”

    田申應聲站出,何超喝道:“由於她們已有同夥坦白交代,而此女子仍是頑固不化,拒不交代,你速將她拖到外麵處以五馬分屍極刑。”

    田申高聲應喏,並上前準備拖該女子出廳。

    這時,該女子突然咽聲哭泣說道:“我願意交代,我都說出來。”

    何超頓時狂喜不已,連忙叫退田申,高聲喝道:“快說,或許本將軍會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

    女子緩緩止住哭泣,低頭說道:“我等乃受夏王的派遣前來鳳陵城探查唐軍情況,從牛口的夏軍大營而來,今日晨時才來到鳳陵城,公主的本意是想先在人多混雜的茶樓酒館旁聽,看能否獲取到唐軍的情報,哪知我們剛剛上茶樓就被你們所發現。”

    何超突然聽到公主兩字,立即問道:“你們夏國公主也來了?”

    “是的,我們兩個侍女伴隨公主一起前來”,該女子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出來。

    何超萬萬沒有想到三女子中竟然還有是一位夏國公主,大大出乎他意料,他緊接問道:“你們夏王是否計劃放棄武牢關而繞道攻打鳳陵關,從而轉向為洛陽解圍?”

    該女子答道:“小女隻是公主身邊的侍女,並不知道此等信息。”

    何超隨即問道:“你們公主叫什麽名字?”

    “勇安公主”,該女子應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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