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淡定優雅的商敖冽,如今就像一位被妻子逼到絕路的丈夫,眼神幽幽散著冷光,不知是因為連日來都未休憩的疲憊,還是此刻的力不從心。

    夏雅臉上莫名先紅了紅,沒骨氣的為這男人強硬的作風心生嬌羞,從而失去大半成的戰鬥力。

    她被自己氣到了,撇開頭小聲道,“你老是做錯事還教訓我。”

    本來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變了味兒,夏雅小媳婦似得揣著架子,眸光盈盈帶水,整個人顯得梨花帶淚,委屈的不得了。

    商敖冽把握局勢,徑直走到小女人麵前,將她緊摟在懷裏,夏雅卯足勁想要掙脫,始終氣力不敵,又拗不過他。這軟弱的淚水提醒了她,離婚並不是她想要的那個結果。

    她拿出離婚的小把戲就是想再在他身上賭一次,賭他會不會舍不得,親自開口求她留下來。

    商敖冽也不點破她的心思,微蹙著眉,低頭看她說,“夏雅,你認真聽好,不管你覺得我說這話是在自圓其說,還是在為自己推托……我這人算不上有多高尚,但做過的事我肯定會承認。”

    夏雅心想,你還算不上高尚,那你也太看得起別人了吧。

    商敖冽板著臉,英俊的五官就在她可以觸及的上方。他像等著學生迴答疑問的師長,在氣勢上永遠要勝她一籌。

    “我會一下飛機就去醫院找賀青淳,隻是出於對一個生命的尊重和關心。”他的態度極端認真與嚴謹。“賀小姐有輕度抑鬱症,顧柏也他又沒有參與過當時那幕慘劇……所以我要確保她醒了後情緒穩定才敢走。我承認,其中還出於我的一些私心,因為她曾經是我朋友的女朋友。”

    夏雅心中不由推敲了一番,原來那看似幹練的女人患了這樣的疾病?

    她的離婚協議終於觸動了商敖冽的那根敏感神經,往事卻也不是三言二語輕描淡寫就可以說盡的。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更顯得疲憊不堪。

    “當時……我和顧柏也還不算走得太近,倒是和其他兩家的孩子做了朋友。大家都是相同背景下走出來的年輕人,又都從小在國外念書,就常有來往。”

    商敖冽仍是站在原地,就這麽抱著夏雅,慢慢迴憶道。

    他的兩位朋友,一個叫秦朗,人如其名,性格很好,也是書香門第的小少爺。另一個名為沈烈,家庭條件稍微差些,人卻是頂頂聰明的。三人之中又有共同的朋友認識賀青淳,她與秦朗認識沒多久就談起了戀愛,這

    個團體就在潛移默化下固定形成了。

    直到那一年,在經融危機的衝擊下,還極為年輕的商敖冽暫時接管了商家的種種決策權。這時沈烈找上他,說他能為公司引進一個新興高利潤的生物科技項目。商敖冽對他本是百分百的信任,就放手讓他去做。

    結果,根本就是假的。沈烈略施小計就將公司的錢幾乎全部卷走,消息泄漏出去,股價大跌……

    夏雅聽到這不由冷汗連連,倒吸一口氣問她的男人。“你被他騙了?!你是他最好的朋友,為什麽他要騙你?”

    那眼鏡背後的濃眉秀目,透出一種淡淡的悵然。“他對我個人的不滿,還有本來我們兩家的父輩也並不算和睦,他們想要整個商家陪葬。”

    夏雅知道商敖冽的父親是他的另一個雷區,她覺得這件舊事已經夠他痛心的了,就暫時沒去多問其中原由。“那你快繼續說,當時情況這麽危險,你怎麽辦?”

    他反倒是揚了揚唇,大概是在笑她聽得太投入,像是身臨其境了。“還能怎麽辦?我真的盡力了。”

    商敖冽用這簡單的一句話就將那些辛酸的過往一筆帶過,可是夏雅還是聽出了其中的苦澀,不免感從中來,悄悄再度紅了眼眶。

    本是心懷蘭芝的學醫少年,卻搖身一變成為犀利狠絕的當家人。他不會輸,他比所有同齡人都要少年老成。那些年,商敖冽一個人,辛辛苦苦把公司撐了起來,各種心機、手段,怎麽狠怎麽來,他告訴自己,就算腳下踏著遍野的屍骸,他也要挺住。最終才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商敖冽按在夏雅背後的手輕輕握成了拳頭,他歎息著說,“事情過後,我們也掌握了沈烈商業詐騙的證據,秦朗要我直接將他移送法辦,我……猶豫了。”

    那是他犯下的又一個無法彌補的大錯。

    “沈烈約我在他們家的一間工廠碰麵,我沒有去赴約,但是心裏,想聽聽他會怎麽說。”商敖冽低頭,將臉埋在夏雅的頸項,他的嗓音在她的耳邊,低沉清澈。“我有時候……特別是這件事剛發生的那段日子裏,常常會責怪埋怨自己,如果當初聽秦朗的,把沈烈直接移交警方,就不會間接的害死他們……是我太心慈手軟。”

    夏雅已是麵色蒼白,不敢再去想這男人的心中埋藏了多少不能言語的痛楚難堪。

    “當時是賀青淳告訴我,秦朗獨自去了工廠,等我趕到時,已經晚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明白,隻是賀青淳因為親眼目

    睹她男朋友的死,才得了抑鬱症。”

    要他再次對她傾訴出這些過去,該多不容易。也難怪,他不敢再對隨便哪一個外人敞開心扉。

    商敖冽因為心慈手軟,失去摯友,他心負重傷,不想要再結交朋友,更讓自己沉迷於工作中,找到解脫,找到救贖。

    原來他也是一個有弱點的男人,他的弱點就是涉世太深,才有了心魔。他覺得沒有獲得,就沒有失去,沒有情愫,就沒有背叛。

    夏雅靜靜迴以他溫柔的擁抱與滾燙的熱淚,她想了想,過了良久,無比虔誠地告訴他說,“商老師,如果你會覺得,從今往後,你沒有了信仰,那就開始信仰生命吧。”

    商敖冽被她這句話徹底震撼了。

    這是多好的一句話,多強而有力的一句話。

    夏雅,從今往後,我便與你一起,信仰生命吧。

    商敖冽不發一語,嚴酷的五官軟化了,穩穩握住她的雙手,像握住他生命中最後一件美好的事物。

    “夏雅,所以你應該要知道,我從來沒有將賀小姐當成過‘紅顏知己’,她也根本算不上‘青梅竹馬’,在我眼裏,從前她是‘別人的女朋友’,後來,她就是一個‘病人’。”

    他是學醫的,因為帶著醫者的仁心,才偶爾會對她產生憐憫,可是他也明白這種憐憫會讓賀青淳有所依賴,所以他多年來始終不曾逾越一小步,如今有了夏雅,更讓他覺得為了家庭,哪怕選擇自私的迴避,也無可厚非。

    “至於家裏人會撮合我們,是因為他們不太了解賀小姐與秦朗那段情。何況我常年單身,才會讓他們誤會,本來我覺得自己親戚與她走得太近也不好,後來發現與顧柏也他們待一塊能讓她心情上稍有安慰……夏雅,賀青淳常年戴在手腕上的粉水晶,就是秦朗送她的。”

    原本在夏雅心裏,始終還有個疑惑不曾解開,那就是為何某天夜裏賀小姐會哭著打電話給她男人,如今她倒是知道這算怎麽一迴事了。定是半夜裏賀青淳抑鬱症發作,才會來找商敖冽的。

    商敖冽見她略有所思,他又說,“你們女人喜歡翻舊賬,那再告訴你,我生日那晚也沒和她在一塊,其實我當時……在實驗室,那麽多人就等著我,實在走不了。後來在迴家路上接到她的電話,再去了藥廠接賀小姐過來拿文件……隻不過晚歸是我不對。”

    說白了,他對賀青淳的情誼,實則還不及自己對冷暘上心吧。

    夏雅

    點頭說,“對,我就是喜歡翻舊賬,我還記得你在日內瓦,找了你這麽多次,可你一接電話就訓我……”

    “我也不曉得你的朋友出了事,何況,一接電話你卻說沒事,我還是會很擔心你。”

    他終是把這句話對她親口說了。商敖冽沉默片刻,低下頭來,專注地看著夏雅。“你覺得我不關心你,冷落你,忽視你……也許是因為我也一個人慣了,夏雅,你一直以來都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夏雅小聲啜泣,撅著嘴道,“這樣……不是很好嗎?早把這些告訴我……不就好了嗎?”

    商敖冽用下顎抵住她的額頭,“商老師知道錯了……”

    他一直以為,這些沉重的往事就該由他一個人去默默承擔,隻要他不覺有問題,就什麽都不與她溝通。

    商教授還不曾認識到,原來婚姻中許多問題是必須兩個人一起承擔的。很多事一定要赤誠相待了,才能獲得對方的信任。

    在婚姻中他們原來也都是新手,需要去揣摩學習,就好比如今,他明白女人介意的其實不是男人有過去,而是男人不願意和女人一起來麵對這個過去。

    他自以為是的擔當,反而成為了他們夫妻間的負擔。

    商敖冽暗啞了嗓子,他說,“夏雅,以後開會,不管上哪裏,我都會盡量用導師的身份帶著你。關於我們的婚姻,我可以單方麵向你保證,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能依靠我,隻要你需要我。”

    “商老師……”

    聽她還傻乎乎地稱他“老師”,商敖冽笑起來,便也隨著她道,“商老師會照顧你,以後代替你爸爸……一直照顧你,好嗎?”

    此刻,夏雅卻是很想迴答他不好,她果然不能指望自己能從這男人的嘴裏聽到一句膩味人的話。

    雖說“照顧你”要比“我愛你”來得實在,可就目前情況來說,得到他的愛要比他的責任更讓她欣喜。

    這時商敖冽徑直抬手,鉗住她的下巴,他讓人意外地低頭輕柔地吻了下來。夏雅一時沉溺,仿若他的雙眼是一片深邃的星空。

    作者有話要說:夏雅一看離婚就是衝動之下的產物,其實她冷靜之後就是為了再賭商老師留不留她,拿分手做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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