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鑰猶豫了會兒,說:「這也是,要是母親接受不了就不好了。」


    乃吩咐蒹葭:「先讓父親有個準備,再在合適的時候給母親遞個信兒,就隻說大哥病了,旁的什麽也不要講。」


    「如果讓拿帖子去請太醫,那就去請,不過可要找準了『好』太醫,寧可多給些銀子,也要慢慢醫治,切記不可以動用那見效快,然而對人體有極大傷害的虎狼之方。」


    還不待蒹葭應下,陳思原便說:「我有些好奇,不知妹妹怎知道旁的藥不影響『極樂散』功效的?萬一有影響,或是有解藥方子,那不是前功盡棄麽?」


    陳鑰笑了笑:「若是如此,方才二哥就應該攔著我。」


    她前世也聽說過這個方子,雖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一旦服滿了七日,便無藥可解,所以她一點兒也不擔心。


    再說,二哥這樣嚴謹的人,做事能落下這麽大的漏洞嗎?


    「好了,明兒就是除夕,我這裏還有事,就不多坐了,哥哥請自便吧。」說著,陳鑰便攜蒹葭起身,「提醒哥哥一句,該備的年禮都預備好了麽?莫到了明兒晚上突然想起來有什麽東西沒有置辦...那可就來不及了。」


    也是這段時間真的看到二哥成天就在外頭跑,什麽東西都沒預備。


    她也是有些擔心二哥因這個緣故而挨批落。


    陳思原雙手一拍,笑道:「這個妹妹無需擔心,我自有途徑。妹妹莫不是忘了府裏還有下人?總不能什麽事兒都我這個主子親力親為吧。」


    「要是這樣,那還要下人們做什麽?」


    這也是。


    似乎自己有多管閑事之嫌疑,但陳鑰絕不會承認是她多此一舉了。


    「二哥有主意我便放心了。」她話鋒一轉,道:「二哥別忘了年禮可得給我備一份最好的,不然我可不依。」


    ......


    次日一大早,整個靖安侯府就有了一種氣氛。


    靖安侯夫人和靖安侯兩個人進宮分別向皇後和皇帝請安,要到晌午賜宴用過後方能迴。


    陳思原在接待送節禮來的眾親戚和其餘人客往來。陳鑰也不得閑,因為宮裏說婚期眼看著就要到了,就是再寵愛她,該有的規矩教導也該提上章程。


    這不,派了兩個教養嬤嬤來,可把她弄得苦悶,偏偏這種苦悶還是有苦說不出的那種。


    過年都過不好,怎不叫人鬱悶?


    因此她心裏也有些埋怨哥哥,怎麽不攔著些,放這些人進來,可真是難為她了。


    蔡媽媽偶然路過她的房間,隻聽得教養嬤嬤的訓斥聲傳出,剛想要進去說上兩句,蒹葭便出來說:「奴婢遠遠地瞧見了媽媽,可這會子奴婢不能讓媽媽進去,還望媽媽體諒則個。」


    「平素我都是一樣進,怎今日分外不同些?」蔡媽媽道,「蒹葭姑娘還是讓開吧,我不放心姑娘。」


    蒹葭道:「媽媽隻管放心,有宮裏來的嬤嬤們在,出不了什麽事兒。」


    「小姐出嫁的時間就要近了,正經兒學學規矩是要緊的事兒,媽媽應該明白的。」


    「媽媽可能不知道,夫人走之前已說了話,府裏與小姐有關的事兒,都得聽嬤嬤們的。」


    這迴蔡媽媽張了張嘴,還是忍下了接下來要脫口而出的話兒。


    沒辦法,都搬出夫人來了,她還能說什麽呢?她雖然因資歷老而在府裏很有些體麵,但也不能越過夫人去。


    等靖安侯夫人迴到府裏,蔡媽媽便將這個插曲兒說給了夫人聽。


    靖安侯夫人兩手一拍,笑道:「好!如此,這規矩才沒白學!」


    「咱們這樣的人家,小姐的貼身侍女等同於副小姐,自然是要一處教養學習的。」


    「蒹葭規矩學得好,鑰兒的規矩定也不會有多差。看來那宮裏來的幾個老媽子,也是有真本事兒,迴頭都給我重重地賞!」


    蔡媽媽點了點頭,靖安侯夫人隨後又說:「這樣兒的好事兒,也很該讓侯爺知道,待會子若得閑,你去侯爺那裏一趟吧,也和侯爺說說...不,還是我自己去吧。」


    她突然想起來,今兒晚上一家人還有一頓年夜飯要用,反正晚上要見到的,也不急這一時。


    然而下一刻她就想到了被關壓著的大兒子,猶豫了片刻,對蔡媽媽說:「還是煩你待會子抽空兒去侯爺那裏問問,看今兒晚上的年夜飯,能不能允許宇兒迴來...」


    蔡媽媽嘆了一聲:「夫人,不要想這樣的事兒了,大約是不可能的。」


    至於不可能的原因,想來也不用她過多解釋。


    靖安侯夫人心知肚明。


    侯爺的心,可以說是最溫柔,也可以說是最狠毒。


    他對你好的時候,掏心掏肺地對你好。厭棄你的時候,則是真真恨不得你去死。


    這會子正是看陳思宇這裏那裏都不順眼的時候,這個人又怎會因自己一句話就將一切都揭過去呢?


    可是,即便是知道,她還是想試一試,因說:「你懂我心思的,即便是知道事不可為,我還是想試一試,說不準侯爺今兒心情好,就同意了呢?」


    蔡媽媽無法拒絕這樣的夫人,因拉著夫人的手說:「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盡全力勸說侯爺。」


    「不用。」靖安侯夫人搖搖頭,「不用那樣費力,隻問一問侯爺的意思。若他有那個意思,我再去說。若他沒得那個意思,則也不必費這個心思,一則是省得麻煩,二則是省得鑰兒和原兒不樂意。」


    說著,又另外吩咐一個嬤嬤:「快去看看侯爺在哪裏。」


    不一時,那婆子走進來說:「侯爺此刻正在前院訓話,想來不一會應該便可以結束了。」


    靖安侯夫人便對蔡媽媽說:「可以去等候了,記著早些迴來。」


    且說蔡媽媽見了靖安侯,把夫人交代的話通通都交代了,又說了好多話,然後說:「侯爺,奴婢雖沒讀過什麽書,但也知道這吃團圓飯嘛,就是要一家人整整齊齊的。」


    靖安侯沉默了一小會,道:「罷了,這也不妥。」


    「你轉告夫人,宇兒離得遠,來迴也不方便,還是不要叫他迴來了。」


    「迴頭從晚間的菜式上揀一兩樣做了送過去也是一樣的。」


    開玩笑!


    這會子陳思宇是個什麽情況它還不知道嗎?若是讓夫人知道了,那還了得?隻怕天都能給翻了起來!


    所以他的態度異常堅決。


    拒絕了自個兒夫人後,靖安侯是越想越覺得心裏不踏實,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抬腿去找了陳思原。


    他決定去把一些事情都挑明了,不然和兒子之間都有隱藏瞞著對方也不利於交流。


    所以他開口就是:「原兒,你大哥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不過不必擔心,今兒你母親想要他出現在晚間的年夜飯上,被我給攔下了。」


    陳思原目瞪口呆:「什麽?您再說一遍!」他還以為他的動作很隱秘,也掩飾得很好呢,原來一切盡在父親的掌握中?


    靖安侯笑著說:「我說,大哥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不過不必擔心,今兒你母親想要他出現在晚間的年夜飯上,被我給攔下了。」


    「父親,那個...」陳思原試探著問,「您確定您知道大哥服用的藥和功效麽?」


    從他問出這個問題的那一刻開始,這個問題的答案,無論是哪一種,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都迴不到過去那般了。


    因為如果知道,陳思原多少會有些心寒。如果不知道,靖安侯多少會對陳思原失望。


    如果再嚴重一點,即便是父子兩反目成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靖安侯皺了皺眉頭:「不就是一副『極樂散』麽,有什麽要緊的?陳思宇廢了也就廢了,隻要還有你在,咱們府上就還有希望。」


    陳思原心裏卻「咯噔」一下,父親今兒能夠捨棄大哥,明兒就可以捨棄他。這是一樣的道理,兔死狐悲之感誰都會有。


    誠然,他可以選擇不以為意,但是將來若有事情發生,難免被打個措手不及。


    所以他嘴上說著:「父親謬讚了,我也不過是仗著前人的方子。再說...將這樣的方子用在大哥的身上,我這心裏多少有些過不去...」


    「過不去也得過得去。」靖安侯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嚴肅,「你這是婦人之仁,大丈夫當斷則斷,不可猶猶豫豫的,否則定受其害。」


    「記住我一句話:別說是兄弟,就算是更加親密的血脈至親,該舍的時候還是得舍。」


    聞言,陳思原是真的覺得自己的父親變了,變得讓人看不透,變得冷漠了。


    至少以前的時候,不會說出這種讓人心寒的話兒。


    為什麽會這樣呢?難道是自己的身份不一樣了,所以父親對自己的態度也不一樣了?


    可是父親想幹什麽?他自認為自己在勛貴人家年輕一輩的人裏,也算是佼佼者,不至於在父親眼裏是要打迴去重造的那種吧?


    他臉上表情的變化肉眼可見,靖安侯卻也沒理會,繼續說:「今兒晚上你母親必定會再說事兒,到時候我也不便多說話,你仔細些答話,應該也無妨的。」


    「至於你妹妹...你妹妹我是放心的,近來她的表現很讓我滿意。」


    他不是他夫人,而是一個非常成功的戰略家。站在一個戰略家的角度來講,所作的事情沒有對錯,隻有成功失敗。


    因為他知道對於靖安侯府而言,需要的是一個優秀的戰略家,甚至是陰謀家,但絕不可能會是一個所謂的「正人君子」。


    如果讓那樣的人來執掌靖安侯府,那麽整個侯府隻會麵臨被吞併得幹幹淨淨的結局。


    到那時候,落得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幹淨」的下場?


    不,他絕不要這樣!


    靖安侯府不能亡,至少不能亡在他在世的時候。


    對於這樣的言論,陳思原也沒有什麽好反駁的。


    他所能做的,就是為父親鼓掌:您說得對,您說得都對,我沒有異見。


    果然,在晚上吃年夜飯的時候,靖安侯夫人幾次有意無意說起陳思宇,而後又直言對陳思原說:「你大哥他雖然有些過錯,但畢竟現在在看守著祖宗,你也答應過我,生活上要給予你哥哥優渥厚待...我知道你素來周全,定然什麽都備了他一份,但是...今兒這樣的場合,他本該在的啊!」


    這話說得...


    陳思原都不知道該怎麽接。


    這話不就是明擺著說:以前都是你哥哥坐你現在的位子,現在雖然你哥哥不在,但我還是覺得應該他來坐這個位子,你不配!


    當然,他知道母親不是這個意思。但就是心裏頭感覺有些不舒服。


    母親這樣說,置他於何地?


    不能讓這話繼續發酵下去!


    陳鑰接收到自家二哥的眼神,瞬間會意,對靖安侯夫人說:「大哥是應該在這裏,若不是他自己搞事情,他也不至於落得現在這般境地。」


    「這與二哥有什麽幹係?母親要說就我好了。」


    靖安侯夫人眼皮子瞬間抬起。


    好傢夥,這兩個孩子什麽時候這樣要好了?


    這樣的話事情可就難辦了,她可以頂著兒子和丈夫的壓力,卻不能夠無視女兒的意見。


    一則是女兒是她千寵萬寵的,捨不得讓女兒傷心,二則是女兒如今已算作是半個皇家人,她不考慮誰也不可能不考慮皇家人的意思。


    「鑰兒,你說什麽呢?我也隻是隨口一說罷了,當不得真兒的。」靖安侯夫人突然發現靖安侯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忙說:「好了,今兒是大好的日子,我擾了大傢夥的好興致,就...罰三杯如何?」


    「三杯可不夠!」靖安侯道,「至少要飲一鍾,然後從即刻起都這個年過完,都不許再提那逆子的事兒。」


    「這...」靖安侯夫人有些猶豫,但還是咬咬牙道:「好,我答應侯爺便是!」說著,已從桌上取了一鍾豪飲。


    沒辦法,誰叫這是自己的夫君呢。


    見她牛飲完一鍾好酒,眾人也都揭過此事兒。都吃了幾杯酒,又行了幾個酒令,直到時至半夜,方才將將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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