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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直播間裏的赫赫出神地聽著這段她從來不曾知道的往事。握著電話的梅宜鑒借著無法見到麵的坦然徑自地說著:“從那天以後,宜鑒迴到了大學……”

    “四年來,他從來沒有迴過家,像是一個幽靈,始終不敢見我!”四年!四年來,他從來沒有迴過家,也沒有打過電話給她。今天,他就這樣突然出現在熱線裏,這算什麽?

    感覺到她話語中的怒氣,宜鑒緊張地追著說道:“他不是不見你,他是害怕見到你。四年來,他始終不願意相信跟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赫赫已經不再愛他。所以他躲著不願意迴來,即使是過年過節,也是把爸媽接去上海。這樣一過,就是四年……”

    為什麽不是四十年?為什麽他還要打電話進來?她以為,他在大學裏跟林瓊如膠似漆,早就把她忘了,哪裏還想得起來給她打電話,迴來看她?

    將歡快的音樂挑出來,赫赫用dj所特有的轉變速度拉出這段談話的尾聲:“很高興這位朋友參與我們的節目,你的故事編得很精彩,我們來接聽下麵一位聽眾的電話,看看他能不能編出更精彩的節目。”

    赫赫示意導播切斷這路電話,換下通熱線。為防止淩雨從中搗鬼,她急不可耐地打起了招唿:“您好!這位聽眾,您有什麽話要對大家說嗎?”

    “我知道赫赫為什麽那麽不願意梅宜鑒去讀h大。”

    熱線裏的女聲很熟悉,赫赫雖想不起來她是誰,心卻繃得緊緊的,潛意識的防範係統開始預警,大腦告訴她——你不會再想聽到這個聲音的。

    宜鑒在收音機邊也感到了同樣的熟悉,她是誰?他怎麽想不起來了?

    “我是林瓊。”

    隨著她的自報家門,赫赫的心隨之又提了起來。她是來向她示威的嗎?她是不是想告訴她,在h大裏,她跟“沒意見”如何如何親密?她是不是想證明,像她這樣優秀的女生才是天地間最適合“沒意見”的那一位?

    直播間裏,赫赫唿吸急促,害怕、逃避、緊張、慌亂,所有的情緒在瞬間都湧了上來,她幾乎要逃出直播間。那一刻,淩雨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沒有語言,在眼神的交流中,她平靜了下來。這四年來,他們總是這樣相互安慰對方,在這條並不平坦

    的主持道路上相伴而行。

    像是等著赫赫、宜鑒都做好準備,又好像在等待自己的勇氣爆發到最高點。片刻之後,林瓊開口了。

    “在高考填報誌願的前一天,我把赫赫單獨約了出來。我向她宣布——我將要和梅宜鑒報同一所大學。我還告訴她,如果梅宜鑒真的愛她,就會為了她而留在本市的法學院。如果梅宜鑒沒有為了她留下來,就說明她在梅宜鑒的心目中隻是兒時的玩伴,他未來的路將由我來陪伴。我跟赫赫設了一場賭注,輸贏全由梅宜鑒的高考誌願決定。我想,大概就是這個原因,讓赫赫無論如何也不希望梅宜鑒去讀h大吧!”

    宜鑒心底的謎團終於揭開了,他終於知道為什麽當時赫赫就是不肯讓他去外地讀大學,他也明白了為什麽在他交上誌願以後赫赫就對他避而不見。他早該知道這其中必有原因,可他卻沒有認真地去探究。

    記憶中,他從未用心去追求她的內心世界,他一直站在她的心門一步之外遠遠地看著她。因為他明白,隻要跨過那一步,進入她的內心世界,他就必須負擔起她這一生的幸福。他缺乏這番勇氣和膽量,或許他比小時候壯了、高了,但麵對愛,他依然是怯生生的小孩子。

    “這不是一場賭注。”在赫赫心中從來都不是,“掙紮了這麽多年,赫赫也累了。你說出的賭注對赫赫來說是一次機會,是繼續還是放棄,都在‘沒意見’那一念之間。”

    是他的一念讓她徹底放棄了十五年的感情,是他的一念讓他們倆再也迴不到過去的歲月,是他的一念將她推進了另一個男生的懷抱。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會作出同樣的選擇嗎?

    會!因為此刻的宜鑒開始覺得,或許青梅竹馬並不代表愛情,或許淩雨比他更適合赫赫。愛她,就要給她最好的一切,他始終是這麽認為的。

    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情感糾結,林瓊隻是單純地想將自己從這個愛情遊戲裏抽身,因為承受不了四年來良心的責備。

    “我的確如願以償跟梅宜鑒進了同一所大學,同一個係,甚至同一個專業。但我卻鼓不起勇氣去向他表白,可能是因為在他那裏受到過挫折吧!人的心難免會有逃避潛在危險的本能。我親眼目睹他拒絕一個又一個向他表白的女生,我更加沒有勇氣靠近他。”

    年少時銳氣四射,她隻想報複赫赫帶給她的羞辱,隻想證明自己的勝利,愛情已經不是第一考量。隻有成長以後,懂得愛以後,人們才會迴過頭檢討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

    “逐漸地,我對梅宜鑒的感情慢慢變淡。我有了自己新的戀情,新的生活,我開始明白最優秀的男生不一定是最適合自己的。偶爾,在校園裏會看到孤獨又落寞的梅宜鑒,我從同學口中得知他因為青梅竹馬的女朋友離開,而一直鬱鬱寡歡。我開始有些自責,總想為他做點什麽……並不是心靈有多高尚,我隻是自私地不想背負毀壞人家戀情的罪名。”

    別說什麽好心地幫別人挽迴失去的戀情!她沒有如此高尚,良心的譴責才是驅使她去做這一切的原始動機。當你有了最寶貴的東西,你就會害怕某一天突然出現一個像自己一般殘忍的兇手來破壞你手中已有的寶貝。因果相報,你逃不過的始終是自己的良心。

    “也是一種偶然,我聽到了赫赫的節目。我想對你說點什麽,卻一直鼓不起勇氣,剛才聽到你迴顧自己和梅宜鑒這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或許是感動,或許是不忍,我想該是將這一切說出來的時候了。”

    所以她打進了這個電話,她想幫宜鑒告訴赫赫:“他很愛你,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愛你。他的愛,融合了親情、友情,蘊涵著習慣和多年磨練出的不舍,他根本割不下這份感情。”

    那一瞬間,宜鑒突然明白了他四年來都沒找到答案的難題。為什麽一份感情非得確認出屬性?他分不清自己對赫赫的愛到底是什麽,那是混合了親情、友情、愛情,甚至是習慣,那是一種他自己都分不清,也割舍不下的感情。

    在他的心底,赫赫既是他的妹妹,也是他的老同學;既是多年的朋友,也是毗鄰而居的親人。這樣的身份,還不夠他用一生來愛嗎?

    林瓊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她悄悄地掛上電話,退出這段不該有第三個人涉足的青梅竹馬之情。她知道,晚上她會接到一個隻屬於她的熱線電話。因為她的“他”總是用微笑守著她,用他那看似玩世不恭的微笑。

    隨後的熱線電話有對“音樂鏈接”提出意見的,也有對赫赫的青梅竹馬之情發表感慨的。赫赫的眼神卻有些縹緲。看到心不在焉的她,淩雨接下了大半的工作,留給她的心休息的空間。他知道,現在的她非常需要。

    這一晚,“音樂鏈接”四周年特別節目——的確夠特別。

    下了節目,赫赫沒有急著離開電台,她坐在辦公室裏望著窗外的夜景發呆。

    夏天又到了,小的時候她總是害怕夏天,因為夏天意味著暑假,意味著在學校裏再也見不到“沒意見”。

    上高中後,她喜歡夏天,夏天她可以整天纏著“沒意見”,可以穿著她的小可愛翻越十二樓的玻璃陽台去找“沒意見”,還專門挑他換衣服的時候闖進去。大學以後,她期待夏天,總以為這個夏天他一定會迴家,然後?然後在失望之中再期待下一個夏天。

    今天晚上,迴顧了太多的過去,也接受了太多的信息和驚喜,她的心有點不能負荷。

    十幾歲的馬赫赫,可以固執地認為麵對自己的糾纏,“沒意見”就該沒意見。那時候的她要的隻是上山時的心情和下山時的愉悅,她想帶著這種感覺走完以後的路。山上或讓人驚喜或讓人感到遺憾的風景,和站在山頂俯視山下的酣暢淋漓或是意猶未盡對她來說都是一種負擔,她擔不起,所以幹脆不去擔。

    但如今的馬赫赫,需要一點清醒,她想清醒地知道“親”梅“逐”馬是否能變成青梅竹馬的愛情。

    手機鈴聲打破了室內的寧靜,她遲疑了片刻,心中依稀覺察到正在等著她接聽電話的人是誰。手指向手機靠近了幾寸,又縮迴幾分,終於手臂向前接了電話。

    “喂?”從來不知道作為dj的自己,聲音也會發顫。

    電話那頭先是一陣沉默,隨即響起熟悉的聲音:“是我。”梅宜鑒。

    她知道,她知道他的聲音,即使四年不見,她依然記得他的聲音。說話啊!說林瓊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說你真的愛著我,從未放棄過,你說啊!

    他還是沉默,這四年來雖然逼著自己不見她,甚至不迴家,但他一直堅持聽她的電台節目,從未耽擱過一次。在她的節目裏,他會知道她最近都在忙些什麽,日子過得好不好。

    偶爾,她感冒,他能從收音機裏聽到,擔心地希望她能趕緊結束節目迴家休息。偶爾,她生病不能做節目,他又盼望著能早些聽到她的聲音。

    當然,聽她的節目也並不都是愉快的。每次聽她在節目裏跟淩雨說說笑笑,甚至打打鬧鬧就像一對情侶,他就氣得想關上收音機,發誓再也不聽她的節目。可是,到了第二天,他又管不住自己的心。心想著,哪怕見不到她,聽聽她的聲音也好啊!於是,他又迴歸生活的軌跡。這樣一天天,一年年,過完了他四年的大學生涯。

    前兩天,不知道為何淩雨突然打電話給他——他甚至不知道淩雨是怎麽知道他手機號碼的——在電話裏,淩雨特別要求他收聽今天晚上的四周年特別節目,並希望他能夠參與進來。他聽了,他參與進來了,他有了四年來

    最後的決定。

    “赫赫,我下個星期迴家。”

    這就是他的迴答?這就是他在聽她描述了他們十五年的時光後的迴答?這就是他在聽了林瓊幫他說出的心意後的迴答?

    哪怕如今的他身高183公分,哪怕他的空手道再如何威力無窮,哪怕他成為最出色的檢察官,他永遠都是個懦夫,一個不敢表達愛意的懦夫!

    她忍無可忍地掛上電話,關了手機。扭開門就要衝迴家,迎麵撞上了正走進來的淩雨。“喂!小姐,你那麽急衝衝的做什麽?”受委屈的可是被撞到的他,痛死了!

    他還敢抱怨?她還沒追著他喊打呢!伸出食指指著他的鼻尖,赫赫眯起眼來逼問:“說!你為什麽要故意安排我在節目中說出那麽丟臉的事?說!你為什麽要安排‘沒意見’打電話進來?你老實交代!”

    “什麽?我哪有?”他還裝,“當你能夠平靜地對待過往感情的時候,就是你不再愛他的時候,我是希望你能放下這十九年的記憶,所以才給你出了這麽好的主意。讓你將往事當成節目做出來,我是在給你機會噯!你不但不領情,還怪我?真是太傷我的心了。”

    瞧他那委屈樣,要是認識他的時間短一點,赫赫還真給他蒙騙過去了。最讓她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麽連林瓊都會恰巧收聽到這檔節目,所有的一切巧得就像有人事先安排好了似的。

    “淩雨!”有些話壓在她的心頭很久了,她一直想問而沒膽問。今晚已經如此特別了,不介意再多點特別的佐料,“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從認識他開始,淩雨始終在用他的方式照顧她,對她好。她不是瞎子,她能感覺得出來。老實說,她不相信男女之間有純正而極端的友情。這種友情往往走到最後,有一方會變質。他呢?對她,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喜歡你唄!”他答得爽快,“我們倆可以輕而易舉地了解對方的心思,剔除性別和成長環境等因素,我們的個性實在是太像了。對你好,看到你幸福,其實就等於我自己得到幸福。”

    他無意識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機,打開、關上,關上、再打開,一遍又一遍。“赫赫,你知道嗎?兩個人可以很輕易地了解對方,懂得對方的心思,甚至可以輕而易舉做到心靈相通,卻不一定能愛上對方。你所愛的,往往正是和你的個性有著極大反差的另一個人。隻有這樣的兩個人合在一起才能成為一個完整的圓,平平順順地走完這一生。”

    他們倆在

    一起的感覺太過美好,沒有爭吵,沒有芒刺,甚至無需語言,隻要一朵小小的微笑就能明白對方心中最深層的意思,這樣的好,好到他都不忍心破壞這微妙的平衡。

    “高中的時候,在你最喜歡梅宜鑒的時候,我喜歡上了你。看見你,就像看見鏡子中的我自己。你能理解我的情緒、理想、熱情和抱負,你將最真實的‘淩雨’放在我的眼前,讓我細細打量。

    “我於是明白,咱們倆都是左腳的那隻鞋,需要一隻屬於右腳的鞋才能配成一對。兩隻左腳穿的鞋,配不成一對。所以,我放棄了,甘心做你的朋友,做完美的搭檔。現在……現在狀態下的我們才是最適合的一對。做朋友,做夥伴,做同事,遠比做情人要完美。”

    這些話以前他從來沒有告訴過赫赫,不知道從何說起,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說出口。可是今晚是個特別的日子,特別到大家全都敞開心扉。不把對方說到心醉,統統不歸。

    “後來,當我的心不再對你起漣漪的時候,我更加看清了自己。可以說,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膽怯。怕自己不夠好,怕自己配不上對方,所以用玩世不恭、嬉皮笑臉來掩飾心底的真情,其實說到底就是害怕自己受傷害。”

    話鋒一轉,他依然用那張笑嘻嘻,好似永遠長不大的臉對著赫赫。“別說你不是,看起來你好像是拿得起、放得下,拿手心裏的霸道當特權,其實你比誰都需要別人的嗬護。你隻是霸道地想得到梅宜鑒的一句承諾,隻要有了它,你就可以比誰都懂得滿足。”

    努力隱藏了四年的心思被人道破,赫赫懊惱地拿拳頭砸他。“別說得自己好像愛情專家一樣,這麽多年來我也沒看過你身邊有女朋友啊!”

    “女朋友不一定要帶在身邊的,距離也不一定會讓兩個人的感情變淡。重點在於,看你怎麽去判斷,梅宜鑒應該就快迴來了吧!你自己看著辦吧!”

    他嬉笑著轉過身,看著他的背影,赫赫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是因為“沒意見”的裹足不前,還是這麽多年來淩雨的悉心陪伴,她自己也說不清。

    “淩雨,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麽多。”

    “別謝我,我不是在幫你,我隻是在幫我自己。”

    他的話她聽不懂,隻當他是在客氣。“那我先迴家了,你也早點迴去,咱們明天學校見。”

    “拜拜!”看著她的身影從門縫裏漸漸消失,淩雨長舒了一口氣。拿起手機,他撥通熟悉的號碼——

    “是我……對!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來就要看她自己了……今天真的是個特別的日子……一切從頭開始,好嗎,林瓊?”

    “‘平底鍋’,你還沒睡啊?”馬赫赫推開家門就看見父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倒了杯牛奶遞過去。以前她複習功課到很晚,“平底鍋”都會這樣為她倒杯鮮奶。“是在等媽媽,還是在等我?”

    “等家中的兩位事業型女強人啊!”馬平放下手中的電腦,他的幼兒心理學論著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從赫赫有記憶起,到了晚上,“平底鍋”總是喜歡正對著大門做著自己的事。他在等媽媽迴來,而媽媽並沒有因為家中有個男人在等她,就早點迴家。她依然做著她的工作,開辟著她的戰場。

    “娶了媽媽,你後不後悔?”

    這個問題,在他跟太太結婚的這二十三年中頻頻有人問他。老實說,他是個男人,他也希望像別的丈夫一樣,迴到家的時候太太已經做好了飯菜等著他,他也希望太太可以吃著水果坐在他的身邊陪他聊聊天、看看電視。但他娶的不是一般的太太,陪他走完這一生的是“馬平的太太”。如果不是她,那就不是和他白首到老的“太太”了。

    “赫赫啊!兩個人在一起,個性、生活習慣等等各方麵都會有差異。如果你要對方跟你一模一樣,就像照鏡子,這樣的生活是延續不到永遠的。愛情也好,婚姻也罷,有的時候你要停下腳步來等等對方,有的時候你還要給他一點小小的刺激,刺激他追上你的步伐。若他真的是你所喜歡的,那就不要輕言放棄。”

    “平底鍋”分明是話中有話,赫赫這點還聽得出來。“你就好好等你的太太,別來煩我了。”隨即,她故作坦然地告訴老爸:“隔壁嵐馨阿姨的兒子下個星期要迴來了,你抽空跟阿姨說一聲吧!我去洗澡。”

    隔壁嵐馨阿姨的兒子?不是宜鑒嗎?繞那麽大彎做什麽?馬平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小丫頭,就是事多!

    再次迴到這座城市的梅宜鑒心情少了許多起伏,卻多了幾分期盼。走進熟悉的小區,跨進電梯,他一路盤算著迴家收拾好行李,洗澡、換衣服之後就去隔壁找赫赫。

    在迴家之前他已經為自己找到了工作,在本市的檢察院做檢察官,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好。一定可以以一副成功男人的樣子站在赫赫的麵前,幹什麽?求婚啊!

    她的理想是做他今生的新娘,她的理想,他來幫她完成。

    “媽,我迴

    來了!”

    這句話,停在他口中四年終於可以說出來了。上一次見麵是去年春節在上海,望著已有四年沒有跨進的家門,宜鑒竟有些緊張。

    “你迴來了?”

    母親沒有太大的變化,依然像他小時候每次放學迴家的時候一樣,從廚房裏走出來,招唿著他洗手,讓他吃這個喝那個。讓宜鑒感到吃驚的是,他這麽久沒迴來,突然站在母親身邊,怎麽她一點都不驚訝,好像早就有準備似的。

    “媽,你……你不問問我為什麽突然迴來嗎?”

    “你不是要迴來工作嗎?赫赫都告訴我了。”

    “赫赫?”她消息可真靈通,他隻跟她說了是這周迴來啊,“赫赫她怎麽知道我今天迴來?”

    嵐馨進進出出地擺弄著飯菜,口裏還答著他的話:“對啊!她說是你的大學同學,叫什麽‘瓊’的說的。”

    林瓊!他離開大學的時候教授、同學都說可惜,舍不得他迴來工作,應該是她告訴赫赫的吧!這可奇了,這兩個冤家是怎麽接上頭的?

    更奇的是,知道他今天迴來,難道赫赫一點表示都沒有?淩雨可是告訴他了,他們a大的畢業事宜已經全部結束,她留在電台做全職dj,應該有的是時間來見見他啊!

    “媽,你準備了這麽多菜啊?我在車上給爸爸打電話,他說晚上在醫院加班,不迴來吃了。這麽多的菜咱們也吃不完,你說,叫上隔壁的馬叔叔一起吃好不好?”叫馬叔叔是假,見赫赫是真。

    他那點心思嵐馨豈會不知道?“好吧!你去隔壁叫你馬叔叔。”

    不用宜鑒招唿,馬平像是算準了時間,蹭蹭蹭地蹭了過來。“哇!這麽多的好菜,可惜我吃過了,要不然就可以陪你們一起吃了。”

    他是吃過了,可……“赫赫呢?”

    “赫赫?”馬平眼珠子忽悠轉一圈,“赫赫去電台了,你也知道,她畢業後打算當全職的dj,估計以後會更忙,你們就別等她了。”

    “是啊!是啊!”嵐馨與馬平交換了一個眼神,拉了拉兒子的手,“反正你也迴來了,以後就住在家裏,兩個人見麵的機會那還多得很呢!也不在乎這一晚。”

    “對對對!”宜鑒這一連三個“對”不知道是在讚同媽媽的話,還是在安慰他自己那顆浮動的心,“明天我親自約她,請她吃飯。”

    他這頭話未落音,那頭馬平皺起了眉,“明天?明天她要忙著搬家

    ,大概沒時間。”

    “搬家?”宜鑒的臉忽悠一下拉成了馬臉,“她要搬到哪裏去?”他才迴來,她就要搬家。難道她真的要割舍他們之間的感情嗎?他以為所有的一切已經在電台熱線裏說清楚了,他以為這次迴來他們之間就會有個全新、美好的開始,難道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瞧宜鑒驟然降溫的表情,嵐馨再澆上一桶冰水。“我聽說好像電台撥出了一間套房給赫赫,還有她的搭檔,兩個人合住方便工作,就是那個什麽下雨?”

    “是淩雨!”馬平再刮幾陣冷風,“電台給他們倆一間套房,這樣上下班會比較方便。他們兩個人算是住在同一屋簷下,我已經答應讓她搬出去住了。你也知道,她長大了,該學會獨立,這在心理教育中可是很關鍵的一堂課呢!”這也是給宜鑒上的重要的一節課,比他高考前的複習課都更加的重要,但願慢火能燉出靚湯來。

    “我吃飽了,一路趕迴家有點累,我先迴房。”

    “你還沒吃就飽了?”

    兩個耍詭計的大人相視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嵐馨,如果當年要是有個人在後麵推我一把,你說今天咱們倆會怎樣?”那是青春的遺憾,卻也是很棒的一段記憶。

    “沒有發生過的事誰都難以判斷結局,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咱們是一生的朋友,也有了彼此幸福的家。”對於已經擁有的一切,嵐馨已經很欣慰了。

    兩隻略顯蒼老的手互相拍了拍,所有複雜的情感都在拍中散盡……

    梅宜鑒推開碗筷迴到自己的房間裏,這裏還是像四年前一樣,所有的擺設都沒變過。他甚至依稀看見赫赫穿著小睡衣從陽台上翻過來,小小的手一會兒摸摸這個,一會兒碰碰那個。

    “‘沒意見’!‘沒意見’!”他聽見了她的唿喊,拉開陽台門,那雙小巧可愛的女用拖鞋依然整齊地擺在眼前,沒有人動過。

    他以為作為一個成功的男人就有資格配得上赫赫,他從來沒有問過赫赫:她想要的丈夫是什麽樣。他耽誤了四年的時間,再迴來時她已經要走人另一個男人的世界了嗎?

    赫赫!赫赫,我迴來了,我不會再離開你,不會再將你逐出我的身邊,留下來,為我留下來,好不好?

    隔壁陽台傳入窸窸窣窣的聲音,宜鑒想也沒想,拿出空手道練出的好身手,一躍翻過了陽台。

    巧啊!真巧啊!巧得不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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