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栩栩怔怔出神,像是沒有聽到醫生的問話般,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


    靜默間,醫生不由上揚聲調,連著喚了兩聲。


    “唐小姐?……唐小姐?”


    唐栩栩這才像是迴過神來,動了動略顯呆滯的眼珠子,嗓子透著淡淡的晦澀。


    “……什麽?”


    醫生又問了一遍。


    “像你這種避孕失敗的情況,應該屬於意外懷孕……但是不管怎麽樣,這個孩子已經懷上了,你還是不打算要他嗎?”


    聽到醫生這樣問,唐栩栩垂下眼瞼,纖細的手指搭在膝蓋上,不自覺地微微攥緊。


    她從來沒有想過孩子的事。


    以前是因為太年輕,她覺得自己都還沒有長大,還是個任性驕縱、被別人捧在掌心裏寵著的小公主,根本就不會去考慮孩子的事。


    雖然白晏禮偶爾向她提過一兩次,甚至有時候故意不戴套,她也會在第二天馬上服用緊急避孕藥。


    因為這個,白晏禮還跟她小吵了一架,冷了她幾天。


    一開始,她以為白晏禮是因為喜歡孩子,所以才那麽想要一個小孩。


    可笑的是……


    在她正打算為他做出妥協,努力說服自己將生育計劃一點一點往前挪的時候,老天爺大概覺得她被騙得太可憐,提前讓她知道了事實真相——


    知道白晏禮之所以那麽熱烈地追求她,對她無微不至百般嗬護,全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


    他娶她的時候就動機不純,顯然想要孩子也不是發自真心。


    他們之間的婚姻就是一場欺騙和利用,甚至就連孩子……都是白晏禮用來和他的父親談判交易的工具和籌碼。


    而她雖然不是那麽喜歡孩子,卻也絕對不可能讓自己的孩子淪為一枚生下來就注定不得幸福的棋子。


    所以,在得知殘酷的真相後,唐栩栩就更不可能要孩子了!


    在這個問題上,她的態度向來堅決。


    可是剛剛那一瞬。


    在醫生問她是不是不打算要這個孩子的時候,她的心尖還是微微刺痛了一下……仿佛肚子裏那個正在成長的小生命無聲無息地踹了她一腳。


    她雖然沒有想過要孩子,可也從來都沒想過要把孩子打掉。


    女人跟男人終究是不一樣的,畢竟那個小生命孕育在自己的身體裏,同自己血脈相連。


    要用一種近乎殘忍的方式將其從身體裏拿掉,不管她是不是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都會無可避免地覺得心痛。


    耐心地靜候了片刻,見唐栩栩還是沒有迴應,隻暗暗咬著唇瓣,一臉迷惘而不知所措的模樣,醫生大概能體味到她的心情,不由輕輕歎了一聲。


    看了眼手上拿著的檢測報告,放緩聲調繼續說道。


    “因為你是在服藥期間有的孩子,所以無法避免會有一些影響,再加上你最近的體質有些虛弱,有幾個指標的數值略微偏低……依照這樣的情況看,先兆流產的可能性比較大。”


    聞言,唐栩栩眸色微緊,立刻抬起頭來,追問了一句。


    “你是說……這個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嗎?”


    “隻是有流產的可能,但也不絕對。”


    醫生認真地幫她分析了一下情況,繼而建議道。


    “我的建議是,如果你不打算要這個孩子,那就早點做決定。畢竟妊娠的時間越短,做藥流對身體的傷害和副作用就越小……當然,如果你打算留下孩子,就一定要注意保胎,平時多注意休息,不要過度勞累,最好能定期到醫院來做檢查……”


    大概是看她的樣子惹人心疼,醫生絮絮叨叨,又囑咐了好多事項。


    唐栩栩隻是垂著長而濃密的眼睫毛,在白皙的肌膚上投落下一道淺淺的暗影。


    不知道有沒有把醫生的話聽進去,又聽進了多少。


    直到醫生說完了,才低低地應了一聲。


    “好……我知道了,謝謝。”


    …


    拿著報告單,一路從醫生的診療室走出去,唐栩栩都有些心不在焉,仿佛魂不守舍一般。


    腦子裏來來迴迴,就隻有一個念頭。


    她懷孕了。


    懷了白晏禮的孩子。


    在她最不願意的時候,在她最想跟白晏禮撇清關係的時候……在這個孩子,最不該出現的時候。


    白晏禮那個人渣,他憑什麽這樣對她?!


    憑什麽在離婚之後,還要對她糾纏不放?還要對她做那種事?!


    他根本就沒資格當孩子的父親,又憑什麽要她來承擔這一切?


    心裏想著事情,唐栩栩隻覺得腦子裏一團亂麻,胸口也悶得發慌,好像被拴進了一個狹窄的、暗無天日的牢籠裏,就連唿吸都不得自由。


    低著頭,沒注意看人,雖然她一直靠著牆走,但還是在轉角的時候不經意撞上了迎麵走來的人。


    “啊……”


    兩個人走路的速度都不算快,所以隻是稍微碰了一下,沒有撞得很厲害。


    但大概是受了些許的驚嚇,對方下意識低唿了一聲。


    爾後飛快地開口道了句歉。


    “對不起對不起……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一邊說著,對方就跟著蹲下了身子,幫忙撿起唐栩栩剛剛不小心掉落在地的手提包,還有裏麵散落出來的物件。


    唐栩栩同樣蹲下了身,伸手去撿東西。


    聽到這個聲音,不由下意識抬頭看了對方一眼。


    與此同時,對方也正好抬眸看過來,在看清楚她的模樣後,眼底一閃而過微微的詫異。


    “栩栩?你怎麽來醫院了?哪裏不舒服嗎?”


    沒想到會撞上莫微羽,唐栩栩同樣有些意外。


    隻是下一秒,在她還沒來得及迴話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一眼就瞥見了站在邊上的那道高大冷峻的身影。


    看到霍霆琛也在,唐栩栩似是條件反射般收起了手裏拿著的那單化驗單。


    顯然並不想讓霍霆琛看見,更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懷孕的事。


    雖然他不是白晏禮,但以他和白晏禮的關係……如果知道她懷孕了,不可能不把這個消息告訴白晏禮。


    莫微羽離得近,唐栩栩的這個動作雖然不是特別突兀,但她還是察覺到了她的不自然。


    下意識的,就往那張白紙黑字的報告單上看了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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