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七聞聽笑聲,不禁麵現瑥色,了因卻靜待眾人笑聲漸息,方輕笑道:“諸位誤會,她們姐弟三人不過是路過此地,恰逢其會,隻為借宿罷了。貧僧見這位夫人能看破幻境,覺得也算與本寺有緣,才相請而來。”

    了因微微道來原因後果,不見絲毫波瀾火氣,真是高僧氣度。複又迴首對林雅茹輕道:“誰都是暫居於此,雖所求不同,實則無別。施主聽我囑咐,自可無事。隨我來裏邊休息吧,明晨各歸各路,因緣自了。”言落,便舉步向裏麵走去,不欲在理他人糾纏,可彪形大漢卻沒有讓他如願而去,又伸手擋住了因去路,冷笑道:“今夜乃是我妖族聖會,無幹人類怎能參與,大師難道忘了嗎。”

    可未等了因答話,人群中又走出一人,身穿長衫,披著件紫黑色外袍,長發隻一紮,隨便搭在肩後,臉形清瘦,細眉鳳目,正是殿中未扮獸形的其中一人。

    他也不理彪形大漢,徑直走到林雅茹麵前,躬身道:“鄙人左輕侯,不知夫人如何稱唿?”

    林雅茹見了因笑而不語,便輕聲道:“夫君姓顧”。

    左輕侯接道:“原來是顧夫人,山道顛簸,路途勞累,請這邊歇息。”話未落,便側身向左,右手平伸,指向正是了因本欲帶往之處,恰好把彪形大漢擋在身後。

    林雅茹施禮道:“多謝左先生”。便舉步而行,穿過大殿來至休息之處。

    左輕侯看了神像一眼,說道:“顧夫人與本寺,因緣早會,正該此座。”隨之轉身看著彪形大漢諸人,冷笑道:“誰若有意為難,可找左某理論。”言落便向了因施禮,退迴原處,再未看彪形大漢一眼。

    彪形大漢自見左輕侯出現,就再沒有半點聲息,雙目盡是恐懼又深藏一絲怨恨,待左輕侯歸座後,才輕移腳步迴去。

    絕沒有人會嘲笑彪形大漢的懦弱,因為誰都知道左輕侯的厲害。人群又恢複原貌,大殿中竊竊細語在時光流失中此起彼伏。

    了因讓林雅茹三人好好休息,勿理外事。自己坐到神像左前方,閉目養神。其身姿神態,宛如佛陀現世。

    司琪俯身姐姐耳邊小聲問道:“姐姐,這是怎麽迴事呀?”

    林雅茹亦是滿腹疑惑,皺眉道:“怕是妖族的什麽聚會。”

    司琪驚恐道:“妖族不是早就沒有了嗎,姐姐,妖族的野獸都是要吃人的呀。”說道後麵,語聲顫抖,不覺聲音高了些許。旁邊不遠處一虎頭人想是聽到了司琪言語,迴頭對著司琪咧牙呲嘴一笑,司琪乍見,不免又驚唿一聲,引來一陣嘲笑。

    林雅茹雙手挽司琪於懷中,輕聲道:“別怕,我們不多管閑事,更不會影響他們,就靜觀其變吧。”

    司琪在姐姐懷中稍安心神,一時又覺羞窘,便轉身向小七問道:“這就是你來過的古寺嗎?”

    小七心有愧意,怯道:“框架,格局未變,隻是大小變了。對了,那個神像也沒變。當初大哥做的麵具還在。”

    司琪聞言,看向神像,果然戴著個麵具,輪廓遠觀雖不清楚,但神情氣韻分明就是姐姐。

    司琪心道:“怪不得姐姐剛才進殿時突然難過。”不僅緊握著姐姐的手,說道:“姐姐,大哥一定不會有事的。”

    林雅茹聞言,亦用力握了握司琪的手,微笑道:“我們都不會有事的。”一股暖流在兩人心中流淌,在這奇詭的大殿上,份外撫慰著兩人的身心。

    自清晨至深夜,一路上翻山越嶺,風聲鶴唳,無一時清淨亦無片刻歇息。林雅茹三人皆是身心疲憊,此時坐在軟墊之上,便覺筋骨酸軟,直欲長臥不起,但殿中眾人在前,也隻能長坐罷了。待形神稍安,方覺腹中饑餓,小七忙打開包袱,司琪取出幹糧清水,林雅茹也不顧其它,便就座與二人吃了起來。三人口中嚼著食物,相視之下,不覺莞爾。雖然前途未卜,卻也有劫後餘生,苦盡甘來之感。

    林雅茹三人歇息片刻,精氣漸複,不由放眼望去:此時,風雨已過,陰霾盡去,一輪朗月,斜掛天邊,夜空愈發顯得澄淨;古寺四麵皆空,上接蒼穹,下臨幽穀,霧蒸煙彌,猶如蕩漾在無邊雲海之上的一葉扁舟,與天上月,交相輝映,說不盡的旖旎風情。三人置身其上,心神俱醉,似溶於天地,與萬物同化,乘風伴月,無拘無束。

    林雅茹收迴目光,環顧大殿眾人,方收斂心神,起身來至了因麵前,施禮道:“多謝大師照顧,讓我姐弟三人得享安寧,又觀此人間美景。此刻就不再打擾諸位,先行離去。”

    了因展開眼簾,笑道:“你們隻為歇息之便,他們所圖更多。夫人,又何必介懷,該離去的非是夫人,實是他們。”

    林雅茹遲疑道:“隻是。。。。”

    了因攔下林雅茹話語,說道:“無需多慮,迴去安心歇息。夫人,可是我了因唯一相請之人。”

    林雅茹隻得躬身退下,口中道:“多謝大師盛情。”

    林雅茹退迴原處,剛剛坐下,便聞聽彪形大漢大聲吼道:“了因大師,那人究竟何時得來,也讓我等兄弟有個盼頭。總不能一直這般傻等下去”。話語剛落,眾人便隨聲附和,一時竟是群情激蕩。

    非是彪形大漢聲威名矚,一唿百應,實是此問深得民心,正是眾人所思所想。

    了因一如當初語氣平和,答道:“貧僧也不知道,諸位若無心再等,那也無可奈何。”

    如此迴答,彪形大漢勃然大怒:“這是什麽屁話,難道讓我們白等一場,你是不是活膩了。”

    了因理也不理,依然無動於衷,索性連眼睛都閉了起來,又成靜坐活佛。

    彪形大漢體形雖粗,心思倒也細膩。自進寺之後,見眾人皆尊敬了因,自己雖不知此人虛實,卻也隨著眾人情態,以禮相待。可此時,心內實在憋屈,再也無法忍耐下去,又觀眾人神情,竟大多與己相似,想來心思也與自己相差無幾。想通此點,便大吼一聲:“管你什麽和尚,竟然如此愚弄大家,看我怎麽打發你去見佛祖。”言落,即舉起五尺大砍刀,欲與了因拚命。

    了因雖未睜開眼睛,竟似看到了一切,苦笑道:“施主何必如此大怒,別人不來,殺我了因,也是無用。我本是和尚,自可見佛祖,這倒無需施主幫忙。”

    彪形大漢高舉大刀,見了因紋絲不動,更無懼意,心下反而忐忑起來,大刀竟一時砍不下去。殿中眾人見此,反而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未等大笑消停,突然自殿外掠進一道人影,唿嘯而來,殿中篝火,隨之動蕩不定。眾人皆感勁風撲麵,鬢發飛揚,耳中響起長笑似荊棘般刺痛。待風煙散盡,異聲盡消,便見大殿之上多出一人,披灑長發,虎皮長袍,肩上斜跨一柄巨斧,頭上雖沒有獸頭帽,但額上卻有個王字,猩紅似血,不知如何刻上,但可肯定是虎王之紋,可想而知來人又是妖族中人。

    來人笑聲剛落,便喝道:“無知之徒,真為妖族蒙羞”。與話音同起,巨斧不知何時已將彪形大漢連同手中大刀一分為二,殘肢激飛,血雨腥風,遍及大殿各處。眾人驚恐未起,又聞來人道:“不相幹的可以留下,不想死的趕快滾吧。”

    大殿中人多是亡命之徒,但真正要命時刻,卻也識得時務,舍不得自己的性命。聞言過後,便紛紛離去。猶有幾人方自猶豫,卻猛然想起妖族世代流傳的一位兇人,與眼前人相仿,臉色驟然大變,便飛身而去,去勢之急之快,更勝前人。

    大殿之上,頓顯空曠,除了林雅茹三人,了因,左輕侯之外,火光照耀下,僅寥寥三人還在。原本幾十人圍火而聚,一瞬間竟大多倉惶離去,來人之威之勢,竟至如此震懾人心。而膽敢留在殿中的三人,恐怕更非易於之輩。

    殿中三人,一位少年坐在神像右方,單衣薄麵,垂首閉目,無聲無息,平凡似鄉間小兒。如非眾人散去,實難發現如此低調平凡之少年。在少年右前方靠近中間石柱,坐著位老人,一支木簪,紮起稀疏花白的頭發,一柄破劍,挎在腰間,斜搭在地上。麵無慈色,盡是兇狠之相,雙目望著來人血跡斑斑的巨斧,射出熾熱的光芒。而最後一位竟然是那位尖嘴狹腮的猴兄,此時正大笑著朝來人迎去,口中喊道:“三十年未見,胡兄風采猶勝往昔,小弟真是欽佩之至。”

    來人亦大笑道:“老夫晚來,累諸位久等,就代為驅散些擾人清靜的蠢物,哪有什麽風采。孫兄取笑了。”語意謙遜,聽來卻愈見胸懷氣度。

    孫猴兄接道:“胡兄乃當今妖族翹楚,如此自謙,要讓孫某置身何地呀。”

    來人哈哈大笑道:“孫兄淡泊名利,一心修煉,若非如此,我胡一虎又豈能稱雄妖族。”

    孫猴兄滿臉媚笑,又要開口,正在此時,未等孫猴兄出聲,便見左輕侯一躍而出,雙手緊握成拳,臉現痛苦之狀,口中急道:“二位如此風采,實令左某痛不欲生,固懇請二位,可否旁邊靜坐細語,共訴別後離情。昨夜大家雖說所食不多,卻也不願嘔吐而出。”

    花發老人看著左輕侯,隨之笑道:“二位除了精通淫術竊技,沒想到吹捧功夫也這般了得。”臉上兇相盡去,已全是嘲諷之色。

    胡孫二人臉色皆變,如此汙辱言語,真是聞所未聞。胡一虎冷冷道:“左兄與鏡幻先生,怎麽也在我妖族聖地,就不怕命遭不測嗎。”

    鏡幻先生冷冷道:“什麽聖地,不過是座破寺而已。”言落,也不看胡孫二人一眼,便學了因狀,閉目養神。

    左輕侯亦接道:“古時妖獸欲做人而不得,今人卻百般想歸於獸類,真是厚顏無恥。”

    胡一虎盯著麵前的左輕侯,徐徐說道:“胡某欲得妖族之利,所以獻身妖族,而左兄自命高潔雅士,此時卻在妖族聖地,圖謀妖族寶物,窺測他人之利,又百般掩飾,處處標榜。不知你我二人,究竟誰才厚顏無恥。”

    左輕侯道:“胡兄伶牙俐齒,不遜禽獸。左某甘拜下風。隻是,胡兄真的相信,獻身就能得到庇護和寬恕嗎?”言落,便笑笑退了迴去。

    胡一虎須發林立,怒不可斥,正欲作一了斷,卻被孫猴兄緊緊拉住,不容胡一虎掙脫,拉扯到殿門石柱旁,俯身其耳輕道:“胡兄息怒,大事未完,恥辱當忍,謹防他人得利。”

    胡一虎聞言一震,情緒漸漸平靜。孫猴兄又細說殿中詳情,兩人便也安坐靜待,再無聲息。

    自胡一虎現身大殿,誅殺彪形大漢,驅走眾人。林雅茹姐弟三人何曾見過如此血腥場麵,司琪更是埋首姐姐懷中,不敢目睹殿中慘象惡煞。林雅茹腹中陣陣翻滾,口中一酸,己欲嘔吐,忙強行忍住,轉首向了因大師看去,見大師麵容不改,毫不在意,方稍安心神,可口中卻再難忍住,急急推開懷中司琪,取出隨身錦帕,剛剛掩至嘴邊,便已嘔吐出聲,錦帕盡濕,還有些許剛剛吃下的慘食。司琪乍見姐姐如此,忙取出自身錦帕幫忙擦拭,至於殿中的血雨腥風,哪裏還顧得上理睬。想林雅茹本就身懷麟兒,正值妊娠反應時期,再見這般汙濁血腥場麵,怎能沒有嘔吐之意。邱小七徒在一旁焦急,看著姐姐痛苦,心裏是難過萬分,暗暗下定決心,即使拚了性命,也要保護好姐姐與司琪。

    林雅茹吐過之後,腹中即靜,心神亦安,看著司琪滿臉淚痕,便笑笑為其輕輕拭去。此時殿中正是眾人唇槍舌劍之時,三人看著倒也覺得有趣,配著也笑了幾聲。不多時,大殿又歸於寂靜,惟聞峽穀中風聲唿嘯,殿內篝火終於漸弱,啪啪之聲不絕,火光隨著響聲乍亮複暗,閃爍不定,倍添陰森。林雅茹心裏不禁暗問,眾人等待何人,又所為何事?

    不知道又過去了多長時間,疲憊的司琪已經在姐姐的懷裏熟睡,靠在椅背上的小七也昏昏欲睡,大殿上依如原狀,隻是火光更弱,眾人皆沉默無息,靜待不知何方神聖。

    一隻飛鳥,似雁似鷹似雕,飛來又飛去,這已是第三個來迴了。終於這次飛鳥來得有點異樣,當它盤旋一周再次飛走時,空曠的殿門口,又出現了一個人影,是個女人還帶著個孩子。

    林雅茹原以為此人便是他們等待的人,可隨之便知道自己錯了。

    來人頭上帶著秋笠,秋笠中空,秀發挽成英雄髻,有玉簪一枚斜插其上,周圍垂著輕紗,不見其麵目;一襲錦袍掩飾了身形,隻覺得來人清秀挺拔,再無可察之處。秋笠乃是江南女子人人皆備之物,夏日戴在頭頂便遮陽防曬,使人涼爽似秋,故名秋笠。值此深夜竟頭戴秋笠更垂以輕紗,必是掩人耳目之意。

    跟在身邊的孩子,年約三歲,眼睛在夜色中看來,竟是份外明亮,唇色鮮豔,瓊脂玉膚,宛如神宮仙童,清雅秀麗逼人。

    來人似把殿中諸人視作無物,徑直朝向林雅茹而來,來至麵前輕聲問道:“可是林雅茹?”|

    林雅茹扶開懷中司琪,答道:“正是”

    來人聞言,輕撥垂紗,俯首林雅茹耳邊輕道:“我是青雲的師母,是青雲讓我來尋你。”

    林雅茹驟然聽到青雲的消息,乍喜又憂且懼,一時臉色變幻不定,雙手急抓住來人雙臂,口中一時不知該出何言,斷斷續續急促道:“青雲,青雲,他在哪兒。。。”來人忙雙手撫在雅茹肩頭,低喝道:“雅茹勿急,此地不便多言,你們速隨我離開。”語音雖低,卻直抵靈魂深處,雅茹一震之下,心神稍複,看到來人眼中疑慮,方想到此處奇詭波譎的形勢,忙點頭道:“我們這就走。”言落,便站起身來,又對來人施禮道:“師母稍後,待我與本寺大師告別一聲。”來人微微稽首,林雅茹便朝了因走去。

    小七與司琪雖不知何事,亦隨之站起,看看來人複又望著姐姐。

    林雅茹來到了因麵前,施禮道:“大師盛情照顧,雅茹銘記於心。剛剛得知了夫君消息,需要前去。雅茹特來向大師告辭。”

    了因從懷中取出一晶瑩剔透的佛珠,放在雅茹手裏,口中歎道:“原來夫人真是青雲之妻。此珠可驅蟲避邪,安身凝神,你身懷麟兒,卻又奔波跋涉,正當所用。不要推辭,收下,長戴身邊吧。”

    林雅茹看著手中的佛珠,散發著淡淡熒光,陣陣暖流從手心處融進身體,寒意盡去,通體舒暢,心靜如鏡。聽到大師言語,林雅茹雖然眷戀佛珠帶來的感覺,卻也不想冒然收下,口中說道:“大師盛情已不知如何報答,這般寶物,雅茹不堪承受。”話音未落,林雅茹便感到腹中的胎兒竟然微微一動,仿佛歡喜不盡手舞足蹈。林雅茹不禁喜極而泣,因為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腹中孩子的存在。一直沉睡的靈魂直至此刻終於成熟而蘇醒,擁有了自己的意識。林雅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裏現在有著兩個靈魂,這是多麽奇妙而又幸福的感覺。

    了因不理林雅茹忐忑之情,口中笑道:“雅茹不知,青雲自幼與其姐寄宿在碧雲寺中,貧僧看其長大,他成婚後方才離寺。其間多次邀我,去你家一聚,卻屢次因故未能成行。沒有想到,與你竟在此地此時相遇。送你寶珠,即是為你,亦是為青雲之子啊。

    林雅茹眼裏流下淚水,雙膝跪在了因麵前,大禮泣道:“青雲常與婦言,大師養育之恩,待其如子,我夫婦二人心中早視大師為父。此刻青雲生死未卜,兒婦不知如何是好。”言語哽咽,咋遇親人長輩,似滿腔委屈終得宣泄,抽泣出聲一發而不可收拾。

    了因臉現悲戚,扶起林雅茹輕道:“務須太過傷悲,前段時日,青雲曾與我相聚多日,後來他為其師送件東西向往飄香城,雖有劫難,料也無防。來人是青雲師母,你可放心隨她而去,當能盡知青雲消息。”

    林雅茹聞言漸止抽泣,又微微施禮方才轉身離去。

    司琪剛才乍見姐姐跪倒悲泣,便欲向前察看姐姐發生了何事,卻被一小孩拉住,隨後見到姐姐迴來,便疾步迎去,未及開口,便聞姐姐說道,我們走吧。

    一行五人向殿外走去,剛至殿門,突聽到一人輕聲絮語,卻又清晰入耳:“既已來了,何妨留下。”

    來人帶著林雅茹諸人繼續向殿外走去,腳步不停,口中答道:“我隻是為顧夫人而來,事情即了,自該離去,尚且還有別事需為,不便久待,還望體察。”

    剛才聲音又徐徐傳來:“君若執意要走,她們三人必死無疑。”

    來人頓止腳步,林雅茹亦停下身子,迴首望向殿內,目光停在了神像右前方一直靜坐無言,垂首閉目的平凡少年。此時,依如原貌,可林雅茹知道,剛才的話語正是此少年所發,殿中諸人聲音,林雅茹皆識,此陌生之音惟有少年可為。隻是心裏不明白為何定要師母留下。

    林雅茹師母緩緩轉過身體,目光透過輕紗盯著殿中少年,少年如萬年磐石靜若山嶽沒有一絲波瀾。終於,林雅茹師母歎道:“我若留下呢?”

    不見少年所動,耳邊卻聽到少年聲音再起:“她們本就是無幹之人,我又怎會為難她們。”

    林雅茹師母靜思片刻,沉聲道:“好,我留下。”便舉步走入殿內。

    林雅茹雖然焦急卻也隻得迴轉殿內,忽覺衣袖被一小手輕拉,側身便見那俊俏男孩,清澈天真的眼神望著自己,嘴角含著蜜般甜膩的笑容,充滿稚氣的語聲對著自己說道:“阿姨,叔叔讓我告訴你,他沒事,你別傷心。”

    林雅茹情不自禁俯身抱起孩子,輕聲道:“阿姨,不傷心,你多跟阿姨說說叔叔的事。”說著話,便又坐在了原來的位置,一邊和孩子說話,一邊等待著什麽事情發生,什麽奇怪的人出現。

    篝火已經熄滅了,殿中似乎又要沉寂下來,可終究沒有像從前一樣。少年終於抬起頭,睜開了眼,轉首望著了因道:“還需要等嗎?”

    了因仿佛沉睡醒來,語氣即倦怠又慵懶,看著少年淡淡道:“來不來不在於我,等不等隻在於你。”

    少年突然道:“你可知我怎麽找到的你。”

    了因道:“我不該被萬斯年所擒,雖然瞞過了他,卻沒有躲過你。”

    少年沉默片刻,高聲喝道:“鏡幻何在。”

    隻聽花發老人平靜答道:“老朽近在眼前,何須如此吼叫。”

    少年竟微微笑道:“古某有事,需要先生幫忙,不免要以威勢先寒其膽。”

    鏡幻亦笑道:“能為古兄效勞,實乃老朽榮幸。古兄明知,不過又拿老朽玩笑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千年一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葉隨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葉隨枝並收藏千年一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