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盡,將近黎明。秋月融化在薄霧中,讓人尋覓不到半點蹤影。遠方的山巒,在天邊漂浮,隻露出青色的峰尖。院子裏的花木,似披了件輕紗,在熹微中搖曳生姿,如夢似幻。

    曙色已經鮮明了,此起彼伏的晨聲響徹在耳邊,明快清新。林雅茹站起身子,彎腰熄滅了案上的紅燭,放下手中舊書,係上窗簾,推開了雕花的窗戶。房間裏暗了一下,又明亮起來。陣陣清涼湧進屋裏,驅走了一夜的惆悵。林雅茹透過愈見稀薄的晨霧,看到遠方閃爍著點點金黃,口中輕吟起剛剛看到的詩句:“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歸夢裏人。”癡迷的眼睛裏泛起淚光。

    身後的門“咯吱”一聲,被人輕輕的推開,進來名女子,年約二八,正在豆蔻年華,膚色白淨細膩,穿著件淺綠色百褶裙,頭上插著朵淡藍色的小花,清雅秀麗,見之可喜。她看到林雅茹隻穿單衣站在床邊,忙在裏間衣架上,取件天藍色的長袍,輕披在林雅茹的身上,口中輕道:“姐姐,清晨地冷風寒,你這麽站在窗邊,受涼了怎麽辦。”

    林雅茹似乎沒有察覺,猶在神馳情迷之中,喃喃道:“司琪,你說青雲還能迴來嗎?”

    司琪聞言,黯然道:“大哥定會迴來的,現在兵慌馬亂,也許我們做的標記,被人不知道毀壞了。小七昨天又去城裏打探消息,說不定大哥一會就跟小七迴來了。”

    林雅茹收迴目光,轉過身子,看著司琪,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眼中的愁緒也跟著減了幾分。司琪看到姐姐有了笑容,也就放下心來,邊拉著姐姐離開窗戶,邊埋怨道:“你都有了孩子,還不注意身體,我聽邱媽媽說,壞著孩子的時候是不能生病的。等大哥迴來,看我不告你的狀。”說著話就把林雅茹帶到了裏間,讓其坐在軟凳上,轉身欲去收拾盥洗用具,卻被林雅茹雙手拉住,耳邊響起姐姐的聲音:“司琪,謝謝你這麽多年陪著我。”

    司琪聞言一怔,隨後急道:“姐你是怎麽了,我從小就跟著你,你別嚇我,又不要我了。”

    林雅茹拉著司琪,讓她坐在身邊,撫摸著肩膀,莞爾道:“傻妹妹,姐姐怎麽會不要你,你是姐最親的人。”

    司琪道:“還說是最親的人,那你說什麽謝謝我,這麽奇怪的話。前些天離城的時候,你還讓我跟著邱媽媽她們走,不是不要我,那是什麽。”說至委屈處,聲音也哽咽起來。

    林雅茹一邊安慰,一邊道:“原來司琪還在怪姐姐。”

    司琪道:“沒有,隻是氣你,竟不懂我的心思。”

    林雅茹輕道:“司琪,那不是奇怪的話,隻是姐姐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些年,隻有你一直陪著我,不論發生什麽事情,你都在我身邊。我痛苦時,你比我還要難過,當我開心了,才能看到你的笑容。小的時候,陪著我憧憬未來,長大了,跟著我一起逃出家門,遠離父母親人,到現在,沒有過上幾天安心的日子,又要躲避戰亂,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安身的地方。我還有青雲給我慰藉,可司琪你。。。。。。。”林雅茹語意淒涼,難以盡訴,微停話語,複又歎道:“姐姐覺得,太過虧欠你了。”

    司琪忍不住淚水,轉過頭看著姐姐,泣道:“我有你呀姐姐,還有小七。若不是姐姐愛惜司琪,怎麽會有我今天。我本就是個丫頭,做什麽都是應該的。是姐姐教給我做人的道理。讓我知道了世間還有那麽多美好的人事。是姐姐救了司琪,該感激該報答的是我呀。我再也不要聽到剛才那些話了,我和小七早就確定了,要永遠跟著大哥和姐姐。姐姐若不要我們,我們就成無家可歸的人了。”

    司琪說完話便撲在姐姐的懷裏。林雅茹眼睛裏也泛著淚花,雙手緊緊的抱著司琪。

    屋外的天地,已是陽光普照,可神州大地上,卻是戰火密布,烽煙四起。這個寧靜的小院,還能持續幾時的寧靜。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碎了寧靜的小院。邱小七唿嘯著衝進了院子,未等奔馬止步,人已飛撲而下,口中喊道:“司琪快點收拾衣物,魔界大軍已經攻破了軒轅城,就到這裏了。”

    軒轅本非此城原名,後來,因軒轅神殿建立於此,故世人稱之為軒轅城,隨後才名傳天下。軒轅城未現身於俗世之前,算得上是人間仙境。神殿建在城中平坦處,而軒轅城藏身於群山環抱之中,地勢險惡,易守難攻。山澗水流,經清河碧溪,從群山而來穿城縱橫而過,帶來江南風情,留下了水城秀麗。青山綠水中,一年四時,皆是旖旎多姿,風光怡人。當年,軒轅大帝巡視天下時,路經此地,便一見傾心,遂把祭奠所用的軒轅神殿建立於此。數千年來,軒轅城得神殿之攜助和庇護,即繁華昌盛,亦躲開了亂世爭雄,宛若世外桃源,不受戰爭之罪。當地居民,溫和賢良,民風淳樸,多以狩獵耕種為生,自給自足,安居樂業。誰曾想到,今日魔界大軍會突然把戰火燃燒在軒轅城四周。數千年的溫室生活,一朝俱破。

    軒轅城四麵環山,層巒疊嶂,穀深林密,唯東北方向一條官道,寬僅二馬並騎,通往雲夢城。若非此地久住之人,實難尋覓到其他行人之道。這本是困擾軒轅城發展擴大的千古難題,於此時,卻成為軒轅城抵禦魔界軍隊的唯一憑依。當魔界大軍兵臨城下時,當家園將被摧毀,生命將被殺害時,即便是溫順良善的人,也會奮起反抗的。軒轅城軍民憑著滿腔憤慨,依靠地利之便,頑強的抵禦了魔界軍隊的一次次進攻。可是,戰爭最是無情,惟有實力,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民氣可用,不過一時,難以持久。敵我雙方實力的懸殊,最終決定了戰爭的走向。抵抗的力量已經消耗殆盡,進攻的趨勢卻不見消減,絕望開始在軒轅城的空氣裏漫延。普通人已經開始接受現實,準備著逃難。終於,當雲夢城援軍,被魔界全部殲滅在嘉陵道的消息傳開後,軒轅城最後的鬥誌也跟著被瓦解了。城門轟然而破,洪水般的士兵,猶如野獸,張牙舞爪,狂唿怪叫著,湧向了驚慌失措的殘兵敗將和悲唿哀號的男女老幼。一時間,血肉飛濺,哭嚎與猙笑爭鳴,火光衝天,濃煙伴著灰塵滾滾。

    魔界破城,必屠城三日,一寒敵膽,二泄己欲。三日後,軒轅城,便灰飛煙滅,成為了曆史的塵埃。昔日的人間仙境,變成了此時的修羅地獄,不知道,多少年後,才能迴到未遇軒轅之前。

    震耳的嘶鳴,已漸不可聞,肆虐的烈焰,也隱在了群山後麵,隻剩下軒轅城的上空一抹豔紅的雲霞。

    飛鳥絕跡,萬籟俱寂,崎嶇的山道上,司琪攙著林雅茹艱難的邁著腳步,兩人氣喘籲籲,鬢發淩亂。邱小七牽著兩匹馬跟在後麵,馬背上馱著包袱衣物。山道難行,車子在進山前,就丟在了外麵,隻留下兩匹馬代步,隨著入山漸深,馬匹也已無用,勁力將盡,反而需要邱小七拉著它們,才肯向山頂登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山間又起了霧,彌漫在林間草叢中,道路愈發難走。有風吹過,枝葉起伏,搖曳的縫隙中,透過縷縷落日餘暉,在簿霧中閃爍。前方傳來幾聲鹿鳴,隱約可見三兩頭麋鹿正在樹林間奔來跑去,嬉戲玩鬧,似是察覺到有人靠近,齊齊躍入密林深處,消失在山梁背後。邱小七看到前方的麋鹿,突然想起一處所在,便大聲道:“姐姐,司琪這附近有處古寺,十分隱秘,還是年前跟著顧大哥狩獵時發現的。不如,到那裏歇息一晚,明早再走。”

    林雅茹停下腳步,方發覺天色已晚,一直跟在耳邊的喊殺聲也已不可聞,便答道:“那就去吧。”

    邱小七聞言,便拉著馬匹,向麋鹿消失的方向走去,口中說道:“姐姐,翻過這道山梁,再向左拐,不遠處有片密林,我們穿過密林就到古寺了。不過,那片密林,看似尋常,實際是座很厲害的迷魂陣。顧大哥說,是為了掩護古寺,尋常人進去,隻會在林內繞上幾圈就出來了,什麽都發現不了。一會你們跟著我,可千萬別走錯了。”司琪插言道:“那當日你跟顧大哥又是怎麽發現的?”

    邱小七迴頭看了司琪一眼,答道:“你看到剛才那些麋鹿了嗎,那天就是跟著它們進去的。所以我剛才看到它們,就想起了這裏。”

    林雅茹接道:“這些麋鹿怕也是通靈之物。”

    邱小七道:“顧大哥當時也這麽說。”

    三人邊說邊走,相互攙扶,翻過山梁,左行不及百米,便到了邱小七口中的密林。站在林前,一眼望去,鬱鬱蔥蔥,不見盡頭,枝葉牽連,遮天蔽日。林中小徑密布,縱橫無序,數不可盡。看似一致,實則各異,不知最終通向何處。

    邱小七走到棵杉木旁,指著旁邊的小徑道:“就是這裏,當日我和顧大哥就是從這裏出來的。現在我們從這條路進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穿過密林到達古寺了。”

    林雅茹和司琪兩人看到那顆形如龍角的杉木旁,一條小徑,雜草密布,少有人跡多是獸痕,曲折似遊蛇伸向林內。

    邱小七牽著馬沿著小路走進林內,又道:“姐姐,司琪你們要緊跟著我,顧大哥說,走錯一步就可能深陷林內,難以脫身。”

    司琪譏笑道:“跟著你走,還真是讓人擔心。”

    邱小七笑道:“這次你放心,顧大哥教給了我進寺之法,不會帶錯路的。”

    司琪不理他,轉過頭對姐姐道:“上次在豐裕口,他都能迷了路,還是我把他帶出來的呢。”

    林雅茹笑了,邱小七裝作聽不見,繼續走他的路。三人兩馬,沿著林中小道,曲曲折折,轉瞬消失在密林深處。

    暮色已盡,黑暗籠罩了大地,無星無月的夜空,陰雲密布,仿佛隻是一瞬間,萬物已是消失無蹤。突然一道閃電,在潑墨似的黑夜撕開一道裂縫,給大地帶來短促的光明,清晰可見,一頭麋鹿正站在密林外,望著林雅茹三人消失的方向。陣陣驚雷,隨之而來,響徹四野,暴雨如注,傾盆而下,激水橫流。

    林外,風雨如怒,林內,明月似水。

    邱小七借著月光仔細的辨認林中路徑,已經在這條路上走了幾個來迴,卻連古寺的影子都沒有見到。馬匹不時嘶鳴,邱小七的臉上布滿汗水,眼睛裏全是困惑,自己絕不會記錯,可怎麽就是迴不去呢?司琪也是汗水淋漓,發絲黏在臉上,衣服貼在身上,沒有一處舒服。看著姐姐與自己一樣,滿臉俱是憔悴,心裏更是焦急擔心,姐姐不比自己,還懷著孩子,哪能這般遭罪。氣在心頭,張口欲罵小七,卻被姐姐拉住,聽到姐姐對小七說道:“小七,你別急躁,靜下心來,再仔細想想,是否哪裏記錯了。”

    邱小七答道:“姐姐,我不會記錯的。那天,我跟顧大哥離寺後,就是順著這條路出的密林,碰到路口轉彎處,都有特別明顯的標記,讓人看一眼就忘不了。就像這個路口,那顆似是長了兩個腦袋的喬木,我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林雅茹沉思道:“當日,你顧大哥是怎麽教你進林入寺的。”

    邱小七臉上現出羞愧之色,答道:“其實,顧大哥並沒有教我怎麽進林,隻是我覺得既然能從這裏出來,那原路返迴自可迴到寺裏。”

    司琪怒道:“都怪你,自以為是,害得咱們困在了這裏。”

    邱小七無言以對,心裏恨不得以死謝罪。

    林雅茹對著司琪笑罵道:“死丫頭,盡知道埋怨人,也不想想,若沒有小七幫著,我們哪能逃得出軒轅城,還讓你在這氣勢洶洶的罵人。”

    司琪爭辯道:“我又沒讓他幫著,誰稀罕。”

    邱小七忙道:“姐姐,再別如此說了,顧大哥待我恩重如山,就是要我付出性命,我也毫不猶豫。”

    林雅茹莞爾道::“你大哥可不會要你的性命,你把性命交給司琪就行了。”

    司琪聞言,臉色為之一紅,嗔道:“姐姐。。。。”

    林雅茹似不勝其言,輕搖瓊首道:“罷了。還是想想辦法,看看任何才能進寺。”

    司琪訝道:“我們還要進寺呀,不如,就在樹林裏找個避風的地方,歇息一晚,明早不就走了嗎。”

    林雅茹道:“此林正如小七所言,乃是一座厲害陣法,不可久留。我們要麽進寺,要麽就趕快離林而去。”

    林雅茹環顧四周,視線難及十米,一片霧氣彌漫,伸手在空中拂拭,指間頗感濕意,迴首看向兩匹馬,隻見馬身上汗出如漿。林雅茹眼中充滿驚異,忙走至跟前,伸手撫摸馬身及包袱,觸手皆濕,似剛從水中撈出,凝神細察,馬蹄上竟是泥跡斑斑,迴想兩匹馬一路上不時驚鳴嘶叫,林雅茹眼中的疑慮又重了幾分。抬起頭,望著在枝葉縫隙中忽隱忽現的一輪明月,口中喃喃道:“難道這一切都是幻境。”複又低下頭沉思起來。

    邱小七,司琪二人不敢驚擾姐姐,皆沉默不語,充滿關切和期盼的眼睛一直注視著林雅茹。良久,林雅茹方長歎一聲道:“此寺我們怕是無緣一見了,隻望還能夠出去。”言落抬起頭對邱小七說道:“你把馬兒的眼睛用布匹遮住,看它們能否帶咱們出去。”

    邱小七依言而行,卻是滿臉困惑。司琪急急問道:“姐姐,究竟是怎麽了。”

    林雅茹答道:“我們已被困於幻境之中。眼前所見,皆是假的。不僅如此,就是感覺也在欺騙我們,天上明月,林間清風,周圍的花草樹木,我們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司琪聞言,心裏覺得萬分荒唐,目之所見,手之所觸,身之所感,是如此明白清晰,怎麽會是假的。即便如此,可天上的明月也能造假嗎?可姐姐的神情語氣又是如此凝重,沒有絲毫玩笑之意,讓人不得不信。一時間,愣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

    邱小七聽到姐姐所言,也不禁停下雙手,驚詫道:“怎會如此?”

    林雅茹沒有迴答邱小七,卻反問道:“當日,你和顧大哥是如何進寺的,可還記得。”

    邱小七答道:“當時,我和顧大哥在這附近打獵,,看到幾頭麋鹿,便一路追進林內,麋鹿在林裏七轉八轉就跑進了古寺,我們也就跟著進去了。中間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現在想起來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林雅茹又問道、:“寺裏有人嗎?”

    邱小七答道:“什麽人都沒有,就是那幾頭麋鹿,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有一個大殿,和咱們家的院子那麽大,殿內供著個狐身人麵的怪物,與平時所見的神像不一樣。我覺得不像個寺院,反倒像個教壇。可顧大哥說,那是一位遠古時代的神靈,本屬佛教,後因徒眾自立門戶,開創了新的宗派。隻是新派本性不純,功法邪惡,走入了歧途,未能流傳後世。還叮囑我,不可注視她的眼睛,否則,會被迷惑心神,墜入邪道。我們臨走的時候,顧大哥怕不知底細的人,受其禍害,就找了塊木板,雕了付麵具,遮住了神像的麵容。”

    林雅茹皺著眉頭,喃喃道:“狐身人麵,迷魂魅眼,難道是妖族的聖母。”

    司琪看著姐姐的臉色愈發沉重,關切的問道:“妖族是什麽?”

    林雅茹拍拍司琪的肩膀,令其放心,然後又問小七道:“你們是怎麽出去的?”

    邱小七道:“顧大哥在殿裏看了一遍,做好麵具後,就帶我出去了。”邱小七此時想起當日情景,還是曆曆在目。誰想,自己親曆的事情都無法再相信了。林雅茹看到小七低落的神情,便寬慰道:“你不必懷疑自己的記憶,當日你們所走的路是真實的,你更沒有記錯,這也正是此陣奧妙所在。古寺為了隱藏自己,不僅想把世人拒之門外,就是去過寺裏的人也不想再讓其迴來,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古寺便製造了此林幻境,把出寺與進寺之路隱藏在這個虛虛實實的密林之中。”

    邱小七已經蒙上了馬匹的眼睛,卻沒有舉步出林的意思,和司琪一樣,滿臉迷惑,等待著林雅茹的解說。林雅茹看著兩人的神情,便道:“也許,林外的風雨已經停了。此陣或許隻有困人之意,我就先把心中的推測說出來,然後再出發吧。”

    兩人不知姐姐口中風雨為何,隻一心靜聽姐姐解己心中疑惑。

    林雅茹輕道:“獨特,鮮明的物體,最吸引人的注意。當我們的眼睛看到那些獨特,鮮明的物體時,心靈就完成了對它的記憶,而記憶一旦確定,心靈就不會再尋找其他的標識,也不容易發生改變。所以,小七記憶中經曆的路徑是真實的,但心裏記下的印跡卻是故意留下的。每個出林的人記憶中的路線都是有那麽幾個奇怪的標識所組成,當想再次入林時,自然是憑借記憶中的路線返迴,而此時,此林隻要依靠那幾個標識,就能複製出無數條道路,真假難辨,迷途其中,讓人難覓到真正的入寺之路。這隻是我粗略的推測,事實上,此林神秘莫測,結構複雜,產生的力量和影響,簡直妙參造化,自成天地。林外其實是暴雨雷鳴,可眼前卻是月白風清。你我身上之汗水,實是天上之雨水,沿途不時馬嘶,乃是驚雷所致。此林之力,已可改變我們的感覺,影響我們的心神,使我們置身幻境而不自知。”

    邱小七,司琪兩人聞言,不禁遊目四顧,心裏實難相信,周圍一切皆是幻境。

    林雅茹接著道:“當日他們能從此路出去,此時我們卻不能原路而迴。如此情況,隻有兩種可能,要麽當日他們所經是假,要麽此時我們所處是假。若當日是假,那麽它又是怎麽知曉每個人所記憶的路線呢,即使它記下了,但此時仿造路線也不可能做到皆如人人心中所記。是故,當日所經是真,而我們現在所處是假。此陣,想必是針對人類而來,故對其他生靈影響稍小。一路上,馬兒皆能聽到雷聲隆隆,身上也是雨水淋漓,而我們卻沒有感覺。你們再看天上的明月,是不是一直沒有變化,總是在那枝葉縫隙中閃爍。試問,真正的月亮,會一直在那不動嗎。還有樹林裏,一直寂靜無聲,這也是不可能的。實情是,自然之聲乃是風雨雷鳴,與林中營造的現實衝突,於是此林就隱藏了所有的聲音,而兩匹馬與我們相處甚近,若隻見馬嘶之狀卻不聞其聲,那破綻就太明顯了。”

    邱小七,司琪二人終於相信了自己是處在一個虛幻的空間,周圍的一切物體皆非本來麵貌,不知道究竟是些什麽東西。想到此處,二人皆感恐懼,司琪不由抓住了姐姐的手臂,偎依在她的身上,口中問道:“姐姐,現在怎麽辦?”

    林雅茹眼中顯出無畏的光芒,答道:“等”

    兩人驚道:“等?”

    林雅茹道:“對,就是等,等馬兒把咱們帶出去,若帶不出去,就再等其他的辦法。生命自有出路,我們隻要不死在這裏,總會有辦法的。”

    恐懼源自無知,而智慧來自於勇敢。

    林雅茹話音剛落,林中突響起一聲喝彩:“說得好,施主有此毅力,自可找到出路,能看破幻境,也算與本寺有緣。不知諸位,可還願意隨貧僧進寺一觀。”隨著聲聲入耳,一名僧人,猶如破空而來,一件月白色的長袍,似與夜色同化。嘴角含著絲微笑,手中一串佛珠,眉慈而長,眼善而亮,袖角袍尾,隨著腳步輕輕擺動,說不出的自在隨意,別塵卻俗,看他雖是叢林中來,卻像徜徉在繁華錦繡之地。

    邱小七與司琪二人,乍見來人絕世風華,竟呆若木雞,不知所措。林雅茹亦感來人氣度清奇,絕非低俗邪惡之徒,實乃得道高僧,便施禮問道:“請教聖僧法號,莫非是寺中人?”

    來人持禮笑道:“貧僧了因,僧人當然是寺中人。”

    林雅茹又道:"原來是了因大師,我姐弟三人,因逃避戰火,途經此地,隻為一宿之便,打擾聖僧清修了。”

    了因道:“貧僧亦是過路和尚,暫住此寺,諸位請隨我來。”言落,便伸手拉過馬匹,取下馬眼上的布條笑道:“山路崎嶇難行,還是讓我來照顧馬兒吧。”說話間就拉著兩匹馬,轉身從原路歸去,不及兩步,一人二馬就在林雅茹三人眼前,一點點的消失在叢林之中,了無痕跡。若非兩馬也跟著消失,真是像做了一場夢一樣。

    林雅茹看著猶自魂不守舍的小七和司琪,輕拍二人肩膀笑道:“走了。”當先向著了因消失的方向,走了進去。三人隨之也消失在叢林之中。

    一步咫尺,刹那千裏。

    林雅茹三人舉步間,竟已從密林深處來至懸崖險壁,迴望來路,山林已遙不可及,隻有一片灰蒙蒙的雲煙籠罩其上。一條蜿蜒小道,被兩道山嶺夾在中間,自眾人腳下曲折而下又盤旋向上。夜空隻露一線,明月不見蹤跡,但清輝遍撒萬物,天地雖然幽暗,卻沒有陰寒之意。三人心中不免輕歎,若非親身所曆,誰會相信如此際遇。由於山道狹窄隻能容一人行走,了因便牽馬在前,三人緊跟在後。不多時,便走出狹道,眼前豁然開闊,所見更是匪夷所思,苦尋不得的古寺竟然懸浮在群山懷抱的高空之中,天邊朗月亦飄掛其後。

    雲霧繚繞,寺中大殿火光閃爍,隱約有人影憧憧。古寺不見牆壁,隻有幾根石柱支撐寺頂,而寺頂亦非時下建築的飛簷琉脊,而是收斂四周傾斜向上趨於中心終於一點,再以此點為基,一物似劍似戟直刺蒼天。古寺渾然一體,氣勢雄偉瑰奇,大如小山一般,不知能抵多少自家小院。

    林雅茹雖然心有所備,料到古寺必有出奇之處,卻也沒有想到是如此神奇所在。司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是否還是在幻境之中。至於邱小七不僅目瞪口呆,心裏甚至感到恐懼,眼前哪裏是破舊簡陋的小寺,分明是座氣勢恢宏的仙府神宮,不知是哪位神仙的府邸。

    了因看到三人神情,笑著對邱小七道:“施主上次所見,亦是此寺。不過當日,此寺尚被困於秘境,施主未窺全貌罷了。”

    林雅茹接道:“此寺如此規模,必是得天之力。我姐弟三人,今日不僅得脫險境,又能見此奇景,真是三生有幸。多謝大師引路之情。”話落便稽首拜謝,邱小七與司琪二人亦跟著施禮道:“多謝大師。”

    了因手中還執有韁繩,忙單手還禮道:“施主務須多禮,眾生皆佛,助人即是助佛,亦是助己。按此理,貧僧還要多謝三位呢。”

    林雅茹亦笑道:“大師佛法高深,聖情惟銘記於心了。”

    了因接道:“萬物皆是天意,得失隻在性靈,大小無別,人獸亦同。三位隨我進寺吧。”

    林雅茹道:“大師請。”

    了因牽著馬兒,順著山路繞向左方。山路雖寬了些許,但一側是壁立千屻,不見其峰;一側是懸崖深穀,雲煙翻滾,比之剛才真是要驚險萬分。

    三人靠近山體,小心翼翼的跟著了因,前方傳來了因的聲音:“此寺名稱通天,逾今不知有多少年曆史了”。說至此處,似想起往昔,語氣便透著絲淒楚落寞,複又續道:“自軒轅帝現世,通天寺便深陷山體之中,今晚才重現人間。現在看似浮於空中,實情是穀底有六根石柱支撐。若想進寺,隻有從長空棧道過去,別無他途”。這時,了因已經來到正對著通天寺山門的崖邊,隻見他輕揮衣袖,麵前的雲霧便向四麵飛速逸去,漸漸的一條粗如手臂的鐵索出現在眼前。

    此索伸向通天寺,似是把飄在空中的通天寺拴在山崖之上。這難道就是長空棧道嗎?既無棧板亦無纜索,下麵是不見底之深穀,周遭山風唿嘯,這如何能過。司琪一下子臉色慘白,驚問道:“這就是長空棧道,怎麽能過得去”。林雅茹也是臉色微變。

    了因找塊岩石把馬兒拴在其上,起身對著司琪道:“小姑娘,務須驚慌”,又轉首對林雅茹道:“夫人,貧僧失禮了”。林雅茹答道:“有勞大師”。了因又對邱小七道:“馬兒就暫留此處,你銷待片刻我來接你”。言落,便走至林雅茹司琪兩人跟前,輕握二人手臂,展開身形,縱身而起在鐵索上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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