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是親罵是愛。” 江成路洋洋得意,卻也不忘記補上一句忠告:“醜話還得說在前頭,這公寓裏的妖怪也不是個個都像硨磲和小紅那樣好糊弄。我留它們在這裏,並不代表著它們對人類無害。四樓以上絕對不準接近,地下室更是禁區中的禁區。” 他正說到這裏,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剛才還急著去上學的樂曜春又屁顛屁顛地跑上樓來,一邊喘著氣一邊就對白秀麒說道:“門外頭有個男的,邋裏邋遢的好像有病,他說要找你。你快出去看看吧。” “李坤!” 不需要太多推理,白秀麒隻把玄井公寓的事告訴過李坤一個人。聽樂曜春形容得淒慘,他立刻放下碗筷往外頭走,江成路也緊緊跟上。 —————————————————————————————— 等在大門外頭的人果然就是李坤。不過一個晚上沒有見麵,原本養尊處優、油光水滑的富二代突然就憔悴了,他縮著脖子站在土路上,身上麵從裏到外七七八八地裹著襯衫毛衣直到外套等多件衣物,可是一張臉還是凍得慘白,叫人看著著急。 “李坤,你怎麽了?你穿得那都是……是我的衣服?!” 白秀麒簡直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顯然在自己家中過了一夜的家夥。皮鞋、長褲、裏裏外外的衣服全都是從自己的衣櫥裏拿出來的,也不管合身不合身,全都套上了。 怪不得剛才樂曜春要說他好像有病呢,這又是要做什麽? 白秀麒正想要問,就發現李坤在看見自己的那一瞬間雙眼猛然發亮,接著就往前走了幾大步。 “秀麒,我好想你……你跟我迴去吧,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說到這裏他忽然低頭,掀開身上的大衣裹住腦袋,用力地嗅聞了著白秀麒衣服的氣味,再抬起頭的時候眼神竟好像磕了藥似地,非常陶醉。 “……你的氣味,好聞的氣味,我離不開,沒有你,隻能這樣……” 說著,又是一個深唿吸。 這衣服不能要了。白秀麒在心裏下了決定,等到李坤恢複正常之後,問他連本帶利一起討迴來。 “喲。” 跟過來的江成路也從大門裏探出頭來:“看來發作得挺厲害的,連白天都不正常。也難怪,富二代誰都舍不得。” 在看見江成路的那一刹那,李坤的臉色都變了,他又退迴到了剛才待著的位置,好像害怕江成路再拍一掌直接結束這一切似的。 白秀麒一手攔住江成路讓他不要再往前,接著又試圖向李坤解釋:“阿坤,你現在是中了邪。等到今晚上十二點鍾一過,就會恢複正常。你聽我說……” “我隻要聽你說,迴到我身邊來,否則……”李坤冷笑:“不用等到十二點,如果你現在不答應,我一會兒就上高速自殺。” “!!”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一哭二鬧三上吊?! 白秀麒真是哭笑不得,卻也擔心李坤真的被操縱,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來。他正想著不如先假裝答應,然後和江成路聯手把人困到今天晚上12點,忽然瞧見門口大路的遠處塵土飛揚,好像有什麽車輛開過來了。 害怕李坤一時衝動直接往車輪子底下跑,白秀麒急忙答應他“有事好商量”。不到半分鍾車輛就開到了麵前,經典的黑白車身,頭頂紅藍警示燈,車門上還有盾形的警徽—— 居然是一輛警車。 說也奇怪,那警車開到玄井公寓門前就刹住了。副駕駛座的門打開,走下來一個身穿煙灰色西裝,戴銀邊眼鏡的文雅男人。接著駕駛員也下了車,是一位製服筆挺、帶著墨鏡的高個子警察。 “阿江。” 文雅的男人向著江成路打了招唿,鏡片下的目光又迅速掃過白秀麒和遠處的李坤,似乎正在迅速地對他們的身份進行判斷。而白秀麒則清楚地聞見他的身上有一股香氣。 不像是市麵上常見的男用香水,也不是花朵或者水果的芬芳氣味,男人身上的香氣更沉著、穩重,似乎帶著一些時光的積澱。 “香道師……韋香荼?”他喃喃地想起了江成路之前曾經介紹過的一個人。 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文雅的男人停下來看著他:“你是……” 江成路搶在前麵插嘴:“這位是我的朋友白秀麒。小韋你工作了一晚上也累了吧,詳細的以後再介紹。” 這時候那位警察也繞過警察走了過來,一手很自然地摟在韋香荼的腰上,被墨鏡遮擋著的眼睛卻不知道是在看著誰。 白秀麒正在猜測這位警察的名號身份,忽然被江成路用力地推了一把,接著就朝李坤那邊踉蹌了兩步。 “幹什麽!”他扭過頭來朝著江成路齜牙。 推人的家夥竟然一臉無辜:“欸,你剛才不是說,有話要好好和李坤商量的嗎?我們先進去,你們慢慢聊。” 搞什麽啊? 白秀麒心裏泛起了嘀咕。雖然不太明白江成路這麽說有什麽目的,但他還是朝著李坤走了過去。 中了邪的李坤看見白秀麒走過來,嘴角激動地抽搐著。一點點張開雙臂準備迎接。 五步、四步、三步…… 白秀麒在心裏倒數,很快自己就要落入李坤的熊掌,昨天晚上被偷襲的惡心感覺又在一點點複蘇。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背後有人叫了一聲。 “喂,那個誰……你的錢包掉了。” 說話的是那個墨鏡警察,他彎腰,還真的從地上撿起了一個黑色的錢包。 當然不可能是白秀麒的,昨晚上倉皇出逃的時候他隻帶了一個鈔票夾而已。但正是這一聲詢問,讓白秀麒弄明白了江成路葫蘆裏買著什麽藥。 “恩,錢包是我的……謝了。” 他點頭應了一聲,馬上轉身裝作要迴去拿錢包,卻被李坤死死地抓住了胳膊無法動彈。 在這樣的僵持狀態下,警察順勢拿著錢包朝著他們走了過去。 “下次記得自己放好。” 白秀麒滿口答應,硬拖著李坤走了幾步。就在快要交接錢包的一瞬間,那個警察也一個箭步上前,幹脆利落地將李坤拿下了。 第十六章 看門人大改造 啪啪啪。 一旁圍觀的江成路拍著手走過來,道了聲謝謝。 “這家夥腦子有點問題,你幫幫忙,先找個地方關一陣子……哦對了,注意別傷著了。” 墨鏡警察麵無表情地提醒道:“對於不需要逮捕和拘留的人,傳喚時間不能超過12個小時。” “幫幫忙,隻要到今天晚上零點就可以,這也是為了他好。” 接著,江成路就將李坤中邪的事情簡單交代了一遍。 “他身上的確有蒲葦的氣味。”韋香荼靠近李坤,輕輕地嗅聞了一下:“除此之外,好像還有一種女人的香氣。” 女人的氣味,那是什麽氣味?香水、荷爾蒙? 白秀麒在心裏嘀咕。迴想起來,正常狀態下的李坤男女關係遠比自己要混亂得多,沾著點女人的氣味倒是不足為奇。 無論如何,李坤就這樣暫時被看管住了。 順便一提,警官名叫陶川,隸屬於省刑警總隊。他與韋香荼是工作搭檔的關係,至於是何種搭檔模式,江成路並沒有細說,白秀麒也沒有追問。 警車開走之後,大家各歸各處,白秀麒重新坐迴到桌邊吃著剩下的半碗涼粥。江成路在一旁洗洗涮涮,場麵似乎又恢複到之前的平靜當中。 可沒過多久,愛動腦筋的白秀麒同學又皺起了眉頭。 “昨天我和李坤有過爭執,他的力道大得出奇,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怎麽可能這麽容易被擺平?” “兩個解釋。” 江成路迴過頭來比了個數字:“首先,一些植物晝夜的習性是不同的。比如曇花在夜間的能力就於白天,蒲葦或許也是這樣。其次,陶川可不是普通的警察。如果說普通人戰鬥力的為0.5鵝,那他就是五千鵝。” “還鵝呢,這些網絡名詞都是打哪裏聽來的。”白秀麒被他給逗樂了:“你呢,幾鵝?” “保守估計,五萬以上。”江成路比了個數字,又掏出口袋裏的破手機搖晃了一下:“哥也是有微信的人,互粉一下?” “原來你那玩意兒不是紙紮的嗎?”白秀麒難得有心情和他抬杠:“一會兒有事沒?” “有,例行維護。”江成路指了指擱在一邊的報紙和漿糊桶:“幫忙不?” “沒空,”白秀麒一口氣拒絕,又問他:“你停一天行不?” “東家說行就行,問題是停下來幹什麽。” “先和我迴一趟家,幫我搬點東西。別的一會兒再說。” 於是,時隔20個小時之後,白秀麒迴到了自己的家中。 與離開的時候一樣,房門大敞著,兩件行李還歪歪斜斜地靠在門邊上。令人不知是應該感謝住宅區完善的安保措施,還是感歎鄰人的冷漠和視而不見。 他迴頭,招唿江成路跟著自己往裏走:“家裏可能有點亂,別介意。” 事實證明,他這句話還真不是客氣。 李坤可不僅僅是從這裏拿走了幾件衣服這麽簡單。 縱使他正處於被蒲葦的寄生株所控製的非正常狀態之下,卻還是難改富二代揮金如土的本質——兩室一廳的房間裏,到處擺滿了黃水仙花。廚房和廁所的水槽、浴缸裏堆滿了花,馬桶裏插滿了花,就連冰箱和微波爐都被打開了,無數黃水仙花從裏麵探出頭來。 空氣香得幾乎令人窒息。 “壯觀,實在壯觀……” 看著鋪滿沙發和茶幾的花朵,江成路果斷拿出自己的破手機要拍照片,卻在發現內存不夠之後隻能遺憾地“嘖”了一聲。這個時候,白秀麒的手機忽然在地板上發出了振鈴聲。 電話當然再不可能是李坤打來的了。白秀麒接起來,對方是與他相識的保安,問剛才在監控裏看見有一個衣著邋遢的可疑男人跟著他一起上了樓,問是否需要幫助。 感情這是把江成路給當成壞蛋了?那麽李坤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他們怎麽看不見,就因為李坤看起來很體麵? 白秀麒哭笑不得,想了想對方還是出於好意,於是迴複了一句沒有關係,關了電話走進臥室。 很顯然,昨天晚上這裏就是李坤的大本營。因此皺成一堆的床單上才連一朵花都看不見。但是衣櫥和床頭櫃都淪為重災區,不僅如此,地板和床單上還滿是幹涸的尷尬痕跡…… 等李坤恢複正常之後再看到這些,恐怕會羞憤欲死吧。 白秀麒歎了口氣,開始打開抽屜尋找銀行卡等貴重物品,順便從衣櫥裏找了幾件還算順眼的衣服換上。搞定這邊之後才發現江成路一直沒有跟過來。 他家一共這麽點大,客廳裏有沒有動靜在臥室裏就能夠聽得很清楚,江成路要是不在那兒就隻可能是在書房了。 想到這裏白秀麒心裏突然咯噔一下,自己畫的那些速寫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李坤處理掉…… 他快步跑去書房,正好碰見江成路樂嗬嗬地從裏麵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張留著半個腳印的速寫紙。 “你在畫我,還挺像的!我能留著嗎?” 白秀麒看著紙上那張印著鞋底印兒的、皺巴巴的臉,心裏忽然一陣發酸,忽然扯過那張紙揉成一團。 “都被那家夥給踩成這樣了,還留著幹什麽?你要,我再給你畫,多少都成!” “那好,說話算話。”江成路笑得燦爛:“要拿什麽東西,給我吧,拿完了就迴去。” “先別急。”白秀麒搖搖頭:“東西就門口那兩個箱子,你一個我一個,拿了之後還得去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