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白秀麒徹底沒了想法,他不想和李坤廢話,於是起身準備離開。    夕陽西斜,最後一縷光線也消失在了濕地的樹林後麵。室內披上了一層詭異的暗藍色調。    正當白秀麒走到門口的時候,堵著門的兩件行李“啪”地一聲向後倒下,失去阻擋的大門竟然就在他眼前自動關閉了。    沒有風,更沒有機關彈簧,白秀麒怔了兩三秒鍾,這才確認門的合攏絕非外力所為。    而李坤又在他的背後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你躲了我五天半,快點,春宵一刻值千金,別再浪費時間了。”    糟糕,這家夥該不會是真的要……    不敢再想下去,白秀麒的身上起了一層寒栗。大門的把手好像被什麽東西卡住了,紋絲不動,他立刻摸出手機準備報警。    說也湊巧,手機開機僅僅幾秒鍾之後就有一通電話打了進來。振動的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江成路”。    白秀麒急忙滑動接聽,一邊轉過身去,警惕著李坤的反應。    “我不許你和別的男人說話。”李坤一拍沙發,厲聲高叫道:“掛掉!”    白秀麒不理他,反而更加急促地唿喚著電話那頭的江成路。    “李坤在這裏!我被困住了!怎麽辦?!”    “呃,不會吧……”    江成路那不緊不慢的語調簡直讓人暴躁:“那家夥,怎麽會這麽猛?”    “我該怎麽辦!”白秀麒對著手機呲牙。    “掛掉電話!”李坤又在一邊高喊。    與此同時,白秀麒也聽見了電話裏頭江成路的迴答。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做出相應的反應,忽然感覺右邊臉頰上挨了重重的一拳,腦袋懵了一懵,手機也掉落在地板上,滑出兩三米遠。    懵懂之後,是持續五六秒鍾的頭暈和疼痛。失去平衡感的白秀麒貼著門背一點點滑坐到了地板上。    再度迴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李坤已經站在麵前。    “秀麒,疼嗎?”    咆哮過後,李坤的聲音一下子又變得無比溫柔。他伸手,愛憐地撫摸著白秀麒的臉頰。    “什麽都不要想,把自己完全地、完全地交給我。從此以後,成為我一個人的所有物,永遠隻看著我一個人……”    這家夥是中了哪門子的邪?!    白秀麒心裏頭躥起一陣又一陣的惡寒,但他沒辦法掙脫李坤的擺布,唯有嫌惡地閉上雙眼,做一隻消極的鴕鳥。    可惜他沒能學會鴕鳥把腦袋藏好的本事——就在他閉上眼睛的同時,有什麽東西迅速地靠過來,準確地貼上他的嘴唇。    這時候再想反抗就遲了——李坤餓虎撲食一般壓了上來,先是碾壓著撕啃了一陣,接著又拽起白秀麒的肩膀,強迫他轉了180度,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從大一開始,白秀麒和李坤不止打過一架。戰果統計顯示:善於自我管理、晨跑以及定期健身的青年畫家本應完勝,可現實卻恰恰相反。    李坤就像磕了什麽強力興奮劑似的,忽然力大如牛。白秀麒手腳並用想將他從自己身上頂開,卻隻是徒勞無功。    不僅如此,雙方的襯衣也在掙紮的時候撕開了,黏膩的親吻和啃噬開始朝著白秀麒的胸口蔓延。    惡心的感覺化作幹嘔,一陣陣從胃裏湧上來,白秀麒急得冷汗直冒。可他唯一能夠做的,也就隻有使勁用腳蹬著門板,借力在地板上扭動兩下。    難道就這樣栽在發了瘋的李坤手上?    誰知道他發泄完這一通之後,還會幹出什麽更可怕的事情來!    白秀麒不想坐以待斃,他努力地仰頭張望,接著就看見了那個落在不遠處的手機。    手機的屏幕依舊點亮著,顯示的也還是通話界麵。    想起了剛才江成路交代的那句話,白秀麒心念一動,做出一個破釜沉舟的決定。    李坤正埋頭在他的胸口啃噬著,與其說是親熱還不如說是正在留下獨占的印記。白秀麒悲壯地做了一個深唿吸,然後伸手溫柔地捧住了李坤的腦袋。    李坤顯然也沒有想到這一出,停下來抬頭看著白秀麒。白秀麒心裏暗暗叫苦,表麵上卻還是盡可能地裝出溫柔的表情,對著李坤粲然一笑。    謝天謝地,這個微笑起到了它該起的作用。    李坤顯然被白秀麒迷惑住了,湊過來又在白秀麒的唇上落下一吻。白秀麒屏著唿吸接受了,接著開始按住李坤的腦袋,示意他往下移動。    這個誤導動作顯然讓李坤產生了旖旎的聯想,非常幹脆地低頭往下。白秀麒也看似配合地往上移動著身體,一寸一寸,接著偷偷地伸出了手臂。    就在李坤傻乎乎地與褲扣作鬥爭的時候,白秀麒成功地抓住了手機,飛快地根據剛才江成路的吩咐按下了“免提”鍵。    一秒鍾過去了,什麽都沒有發生。    手機裏頭靜靜的,好像對麵沒有半個人。    “江成路——”    白秀麒忍不住對著手機高喊:“我去你大爺的!”    知道自己被耍了的李坤惡狠狠地抬起頭來。也就在這個時候,開了免提功能的手機裏,忽然響起一陣難以形容的聲音。    那聲音很輕,幾乎隻是耳語的程度,因此也完全聽不清楚實際內容。    聲音也許應該是江成路的,但白秀麒並沒有聽到過江成路的耳語,自然也無從比較。    此時此刻,他隻覺得聲音沉穩、沉靜,仿佛有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奇特力量。    但是李坤顯然不是這麽認為的——就在耳語響起的同時,他放開了白秀麒,轉而用力捂住自己的雙耳,表情猙獰扭曲。    這聲音……難道是傳說中的緊箍咒?    雖然忍不住產生這樣的質疑,但是白秀麒畢竟還是很識時務的。趁著李坤抱頭狂亂的當兒,他一腳將人從自己的身上踹開,重新撲向房門。    謝天謝地,門鎖也終於恢複了正常。白秀麒顧不上一身的狼狽,敞著懷、赤著腳奪門而出,順著樓道跌跌撞撞地逃了下去。    李坤沒有再追來,或許手機裏的聲音還在繼續著吧。    夜色成為了最好的掩護,白秀麒有些狼狽地整理著自己破破爛爛的上衣,盡量遠離那一堆遛狗和散步的人群,靠著樹和灌木叢隱藏著身形。    行李是不可能再迴去拿了,好在口袋裏還放著晨跑時準備的鈔票夾。他跑到街道的拐角昏暗處招了一輛出租車,與司機商量著就往玄井公寓開去了。    夜晚的市區道路非常通暢,抵達航舵路的時候隻不過是晚上七點左右。付完車費下了車,當光腳踩在泥地上的時候,自認潔癖不輕的白秀麒卻長長地唿出了一口寒氣。    好像這裏就是避風港。    沒有手機,沒有辦法與江成路取得聯係。他沿著黑黢黢的正門通道往裏走,在走到大約三分之二的地方時,開始覺得前麵有光。    不是白熾燈或者月亮的光芒,而是星星點點、閃閃爍爍的微光。    站在黑暗的通道出口處,他抬起頭來,竟然發現玄井公寓的四棟大樓的三層往上都在發光。    紅的、藍的、幽綠色或者亮紫色的細小光點,從一層層幽暗的走廊深處透出來,有點像是飛機上鳥瞰的城市景象,又像是昂貴珍奇的珠寶盒。    這是怎麽迴事?白秀麒完完全全地陷入在了錯愕之中。    他就這麽愣愣地站著、看著,絲毫沒有注意到一個黑影正悄悄地向他走來。    “來了啊,小東家。”    白秀麒嚇了一大跳,這才恍惚迴神。江成路正笑眯眯地凝視著他。    “我……”    有太多的話,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現實與夢境中發生的事互相滲透混淆,也讓白秀麒不知道應該如何迴應江成路的問候。他安靜了兩秒鍾,忽然好像是砸碎了心裏的某個芥蒂,伸手緊緊地抱住了江成路的肩膀。    “喔喔……”    這下倒是江成路意外起來,但很快也安慰性質地摟了摟白秀麒的胳膊:“別急別急壓壓驚,有什麽事,咱們先上樓再說。”        第十二章 一言不合        東棟二層,還是那間髒亂差的一居室。    白秀麒坐在左右搖晃的木凳上,麵前的地板放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洗腳水,一雙拖鞋。    與此同時,江成路還絞了一把熱毛巾給白秀麒,看著他勉勉強強地擦完了臉,又示意他繼續擦擦身體的其他部分——    直到這個時候白秀麒才發現,原來自己的上半身到處都是牙印和吻痕,曖昧又慘烈。    “換件衣服吧。”江成路不知從哪裏翻出了一件老土的圓領t恤:“那個李坤可真狠的,這是多久沒吃肉了?富二代不應該啊……”    白秀麒沒心思開這個玩笑,他隨便擦拭著身體,一邊低聲問道:“你叫我七天不見李坤,接著就發生了這樣的事。說吧,究竟是怎麽了?”    “這事兒說來話長,而且恐怕你比較難以接受。”江成路搓了搓下巴:“你還記得,剛見麵那天,我拍了拍李坤的肩膀嗎?”    記得,白秀麒點了點頭。    “那就是他性情大變的原因——他原本可以慢慢來,但現在卻隻剩下七天的時間了。”    “隻剩下七天?”白秀麒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你說,李坤要死了?”    “不是不是!”江成路連忙搖頭:“不是他,而是種寄生在他身體裏的那東西,被我拍了一下就隻剩七天的活頭了。”    說到這裏他換了一種表情,難得嚴肅認真地看著白秀麒的眼睛:“小東家,有些話現在提起來應該也不會太誇張了,你想聽嗎?”    “我現在還有得選?”白秀麒苦笑,示意他但說無妨。    江成路又強調了一遍:“真的我說什麽你都信?”    “信信信!”    江成路點點頭,這才歎了一口氣:“你應該早就感覺到了吧,李坤身上的事,沒辦法用常理來解釋,他是被感染了。”    “感染?”白秀麒重複這個詞:“被病毒?細菌?”    “被一種植物的花粉,風媒植物的。”    不等白秀麒繼續追問,江成路突然張口吟道:“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白秀麒當然知道這是漢樂府詩《孔雀東南飛》中的詩句。其中的蒲葦就是一種風媒植物,經常生長在沼澤或者濕地裏。    江成路背這句詩的意思……難不成李坤就是被這小小的蒲葦花粉給感染了?    開玩笑!江南的濕地裏蒲葦這種植物很常見。要是能把人變得這麽癲狂,還不早就被一把火掃光了?    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江成路也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一般的蒲葦,而是有修為的精怪。能把人弄到這種程度的,我估計五百年肯定逃不了。”    “精怪……”    白秀麒說過無論江成路說什麽自己都信,但仍免不了愣了那麽一下:“蒲葦也能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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