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事變幻莫測,誰也預料不到,忽然之間的形式轉換會有多麽的令人猝不及防。


    原本攜大勝之勢將要一舉掃平慶州的狄飛羽,轉眼間已赴冥冥。


    那原本大廈將傾的晉王勢力,居然又在其那不被人看好的伶人兒子黎源勖手中起死迴生。


    世事之玄奇,真是無可捉摸。


    卻說原本正計劃著奪取天下之事的高希德忽然聽聞二弟戰敗而亡,一時之間難以置信,用了整整三日時間才緩過來。


    緩過之後,高希德近乎失去理智,當即就要傾全平州之兵親自討伐黎源勖,為二弟報仇。


    白先生聞之此事,也是少見的慌亂,極力阻止。


    此時方失卻一員核心人物,人心不穩,應當先穩定人心,緩上一兩年再興兵才是正理。


    隻是高希德失了這位二弟,卻好似著魔一般,執意要為兄弟報仇。


    白先生日夜苦勸,總算能讓高希德冷靜些。


    正在白先生打算再加把力,讓高希德先延緩出兵時,一直在陳州駐守,壓製石三桂的鵬程圖迴來了!


    這位一迴來,隻是叫道:


    “大哥,走,我們去給二哥報仇!”


    隻是一句話,白先生多日的勸說便打了水漂。


    兄弟二人當即點平州能用之兵,要全力為狄飛羽報仇。


    這次,無論白先生再怎麽以大局相勸,這兩人都是一句不聽。


    無奈之下,白先生隻能盡量做妥善安排,幫助他們行事。


    這些安排中有一項最令人頭痛,那就是現今還盤踞在陳州安吳城和鹿門關的石三桂。


    此人原是胡嗣業手下副將,胡嗣業兵敗之後,收攏殘兵據守此而城。


    那安吳城、鹿門關本就是邊境重鎮,防禦力極高,石三桂本身又是個善於守禦的,這幾年鵬程圖軟磨硬泡之下,仍是啃不下來。


    此時鵬程圖離開陳州,便無人再壓製石三桂,若是在他們大軍行動時,這石三桂再在陳州搗亂......


    隻是現今主力和厲害大將都要隨高希德前去征黎源勖,一時找不到能幫著受陳州之人。


    無奈之下,白先生隻好選擇重新啟用在家閉門思過的龐淵。


    這家夥雖然一身毛病,但到底還是能頂事的。


    現在這種時候,除了他,也再沒有什麽可用之人。


    各項安排算不得周到,高希德急於複仇,急匆匆就開動大軍出動。


    白先生本想隨軍作戰,奈何行軍匆忙,後勤這個巨大的爛攤子必須有人頂才行,隻能選擇坐鎮後方。


    臨行之時,拉著張誌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多留心一些兩位主帥。


    沒辦法,那兩位已經有些失去理智,也就張誌還算個明白人,隻能讓他托個底。


    卻說黎源勖擊敗狄飛羽大軍,重新整合晉王一係勢力。


    他們這邊還沒有整頓好呢,高希德居然就親率大軍打來。


    這一舉動讓黎源勖一方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這才吃了敗仗的,不想著趕緊鞏固防守,穩定人心,保住基本盤,既然還敢興兵討伐?


    不管怎麽說,就算沒有整合好,黎源勖也是選擇應戰。


    雙方於截風關前連戰數場,高希德主動組織的進攻全都被擋住,沒能占到優勢。


    反倒是黎源勖看出對麵急切的心態,便知曉,對方如此急切,內部必然存在大問題。


    隨後又聽說軍中有一汪姓老舉人當年的一位同年前些年投靠了平州,現在高希德手下聽用。


    黎源勖當即命汪老舉人攜重金前往拜會那位同年。


    那人本就是一功利之徒,聖人教誨也隻是做孔方兄敲門磚用的,得汪老舉人重金,喜不自勝。


    隨後,其告知高希德部為省事,駐紮大營皆是連在一起的。


    黎源勖得知之後,大喜,立即命人換平州軍衣飾,在那內應的配合下,於深夜縱火。


    大火一起,黎源勖立即親率大軍進攻。


    好一場大火,火燒連營七百裏,通天紅光落王星。


    這一戰,高希德部大敗虧輸,兵敗山倒,慶州兵殺至,及要殺死高希德。


    關鍵時刻,鵬程圖奮不顧身,掩護高希德撤離。


    然處處都是慶州兵,高希德亦難脫身,鵬程圖最終選擇置身衝入一座失火哨塔,將哨塔推倒,生生為高希德砸出一條活路,其自身卻葬於火海之中。


    高希德不遠撤離,欲與兄弟同死。


    身邊親衛強行加之架走,一路衝殺。


    眼看難以衝出之事,卻見一女將帶千騎殺至,救高希德於危難之間。


    原來,張誌受白先生囑托之後,便有意讓自家隊伍與主力保持一定距離,並未被大火波及。


    危急時刻,張誌率軍抵擋慶州兵進攻,同時命之前歸附的女將古君博帶兵營救高希德。


    如此,一場大戰之後,黎源勖取得全麵勝利。


    平州方麵,隻有張誌帶著殘兵敗將與古君博匯合,護送高希德迴平州。


    但此時高希德氣急攻心,又被那大火煙氣傷了心肺,每日嘔血不已,命不久矣。


    後方還在為匆忙出征的高希德穩定地方的白先生突聞噩耗,驚的手中筆都握斷。


    雖然知道此戰可能會敗,但想著應該不至於輸的太難看。


    等高希德後續能靜下來,就還有機會。


    誰知,居然敗得這麽徹底。


    此時白先生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帶著平州僅剩的留守人馬前去接應。


    雙方在信州與平州交界的妄運城匯合。


    隻是一見麵,連話都來不及說一句,就要白先生接手眼下爛攤子,應對黎源勖追兵。


    這一次,同黎源勖交手,白先生也是吃驚。


    自己擅長的地利戰法居然對對方無用。


    上次擊敗黎諸用,很大程度上就是白先生利用平州山區的地形將對方拖垮的。


    可是對上這黎源勖,他卻發現,對方好似比自己還要熟悉各處地形,一番交戰下來,居然是他吃了地利的小虧。


    這一發現也是讓白先生明白,連續兩場打敗,輸得不怨。


    對方對於地利的掌握,幾乎已經臻至化境,再想靠地利來鬥,幾乎是不可能勝。


    見此,白先生立即轉變戰術,以守禦為主,同時動用銀錢,在敵軍內部散步謠言,實施賄賂。


    黎源勖大軍試著進攻了幾次,發現白先生的防守滴水不漏,無法攻破隻得作罷。


    隨後,軍中卻是流言四起,處處烏煙瘴氣。


    黎源勖見此,便明白是對方手段。


    見此,他也選擇散步謠言,大行賄賂,試著策反平州一方之人。


    在這期間,汪老舉人發揮重要作用。


    這位本就是慶州大戶,隻是為避難才躲到山中,其實認識的各種人非常多。


    尤其是當初慶州遭災,大量慶州人逃難到平州。


    對於汪老舉人來說,其實和老鄉交流沒什麽區別。


    很快,汪老舉人便得知,平州內部其實十分空虛,很不穩定,隻是眾人懼怕白先生威名,這才沒有鬧事。


    黎源勖得知,立即廣布通緝榜文,將高希德、白先生、靈璧公主等一眾平州首腦列為懸賞對象。


    隻要有任何人能將懸賞名單上的人首級送到他麵前,就直接賞賜一府之地作為封地!


    此文一出,平州各地那些之前被壓得不敢抬頭的地主豪紳們紛紛有些按捺不住。


    白先生這邊則是了解到黎源勖大軍匆忙追擊,後勤不足,當即派古君博領騎兵襲擾其後方,斷其補給......


    如此,雙方交戰數日之後,黎源勖這邊後勤到底頂不住,隻好選擇退兵。


    黎源勖這邊方退兵,高希德卻也徹底熬不住,已經藥石無醫。


    自知命不長久,高希德將白先生叫道床前問道:


    “今日是什麽時候?”


    “閏二月二十九。”


    “哦~~是第三百六十六天啊~~”


    高希德感歎道,


    “時也,命也,天命不可違啊!”


    歎息之後,拉著白先生手道:


    “為我之命,已損二子,僅餘一瘸腿幼女,難以繼事。


    我死以後,先生可繼大業......”


    “主公,非謙推辭,當今亂世,若有平定之人,必是冷血絕情之蓋世英豪。


    謙雖略有才能,然卻非冷血之輩,擔不得這山河重擔。”


    高希德聞言,歎息一聲,卻沒有反對白先生的說法,隻是苦笑:


    “你我以仁善之道治亂世,到底行不通啊~~”


    白先生不語,隻是低頭。


    見他如此,高希德麵色忽然好轉一點,盯著白先生眼睛道:


    “先生,答應我幾件事。”


    “主公請講。”


    “我死以後,先生不得自怨自艾,自暴自棄,當盡心竭力,繼續救這亂世。


    我死以後,不必追念懷思,徒亂心智。


    我死以後,若再遇明主,不必猶豫,全力佐治。


    我所願者,亦你所願者,不過天下承平爾。”


    說罷,雙目一眨不眨的盯著白先生。


    白先生被他如炯目光注視,良久之後,鄭重無比道:


    “謙,應下了。”


    聽到白先生應下,高希德麵上露出一絲笑容,隨後麵色瞬時蒼白,緩緩閉眼,逝於病榻。


    白先生在高希德榻前閉目獨坐良久。


    眼角不知何時有淚水落下。


    當其再睜眼時,已滿是堅決之色。


    自房中走出,兩邊站滿文臣武將,一個個皆沉默不語,隻是注視著白先生。


    “諸位,主公已去。”


    眾人聞聲,慟哭不已。


    唯有白先生目光堅定,目光透過屋頂,看向蒼茫天際:


    “諸君,主公未竟之事,現在交給我等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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