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州府衙。


    淄州刺史金群芳手裏端著一盞茶站在這院子裏的一顆桃樹前。


    他看的並不是這桃樹上盛開的桃花,他看的是歇在這桃樹上的一隻烏鴉!


    這該死的烏鴉!


    那該死的巡查!


    那位攝政王居然派了一名名不見經傳的巡查來到了歙州府,還悄無聲息的進入了淄州地界!


    歙州府府台大人閻文山去歲上書京都,言說歙州之西十二縣郡遭了雪災,這是一件習以為常之事,這是每一年閻大人都會上書之事!


    而每一年皇上見到了歙州府的奏折之後,無論如何都會讓戶部撥發一批救災的糧餉,卻極少會派出欽差前來巡查。


    因為歙州確實每年都會遭災,但那些撥發下來的糧餉……這卻並不是用來賑濟那些災民的。


    萬萬沒有想到,京都巨變,皇上駕崩,那位攝政王竊了國!


    更是萬萬沒有料到這位攝政王居然當了真,他居然派了一個欽差巡查使下來!


    在以往,就算是真有欽差前來,這位欽差大人定然是朝中的某個重臣,而往往他人還未到歙州地界,整個歙州府的大小官員都已經知道。


    可這一次……


    攝政王卻派出了一個無官無職的羅三變!


    不,聽聞這個羅三變曾經在涼浥縣當過年餘時間的縣令。


    攝政王正是從涼浥縣出來的,那麽這個羅三變就定然是他的心腹。


    羅三變深入歙州他究竟要查什麽?


    其一當然就是地方的災情。


    其二當然就是地方官府救災的情況。


    而其三嘛……


    金群芳想到了京都長安上麵的巨變,這一場許多地方官員都在關注的吏治整頓,極有可能也在這位欽差大人的巡查之中。


    若是被他查出了一些什麽,莫要說自己這個淄州刺史了,就算是歙州府的府台大人也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府台大人派出了他的親信送來了一封信——


    淄州因為災情而導致匪患,著淄州刺史金群芳派府兵全力剿匪!


    於是,十日之前,金群芳在收到這份命令之後,便派出了淄州府兵團練總教頭馮季軍,令他率領一千府兵前去清平縣剿匪。


    對於那位羅三變的行蹤他已經派了人去盯著,現在十天過去,馮季軍想來也進入了清平縣境內,想來也在密探的引領下找到了羅三變。


    一千府兵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江南才子,這根本不是個問題。


    可不知為何金群芳今兒早上起來這眼皮子直跳,此刻看來,應該是這隻該死的烏鴉!


    於是,他惡狠狠的盯著那烏鴉,憤而擲出了手裏的茶盞。


    那茶盞飛了出去,打落了幾朵桃花,將那烏鴉也嚇了一跳,那烏鴉撲棱棱飛了起來,“呱呱呱……”叫了幾聲從他的頭頂飛過,他微微仰頭,忽然覺得額頭一涼,伸手一摸,濕噠噠的。


    那是烏鴉拉下的糞。


    真特麽晦氣!


    難道千人剿匪還會出現意外不成?


    ……


    ……


    騎在馬背上的府兵團練總教頭馮季軍也壓根就沒想到會出現意外。


    想反,他的心裏很歡喜。


    這個巡查使居然跑到了這鳥不拉屎的上溝村,他也真該死。


    他死在了這裏神不知鬼不覺,就算是他有冤魂,也沒可能飄到那遙遠的長安城去。


    所以他看著羅三變就像看著一個死人一樣。


    但當那個穿著紅衣的女人站在了羅三變的麵前,說出了那句話的時候,他才微蹙了一下眉頭。


    也僅僅是微蹙了一下眉頭,隻是覺得那娘子很是漂亮,死在了這裏倒是有些可惜罷了。


    他揮了揮手,淡然的說了一個字:“殺……!”


    他這個字的話音未落,苗四娘已經提劍而飛,她徑直的衝到了這群府兵的麵前,手裏的長劍憤怒的劈了出去!


    這些該死的,居然想要她相公的命!


    居然敢誣陷相公是土匪!


    你們才是土匪!


    你們全家都是土匪!


    全給本姑娘去死吧!


    一劍出,血飆飛,哀嚎頓起。


    與此同時,邱三德帶著十名特種兵戰士也發起了攻擊,他們越過了那籬笆牆,踩死了幾株牽牛花,手裏的刀匹練一般的劈向了府兵,砍死了幾個人。


    這是刹那間的事。


    依舊騎在馬背上的馮季軍卻嚇了一大跳——他的瞳孔一縮,握著韁繩的手一僵,心裏陡然一涼,後背生出了一股寒意。


    高手!


    對方的人全是高手!


    尤其是那紅衣女人,簡直若虎入羊群一般勢不可擋!


    等等,紅衣女人……馮季軍忽然想起了土龍寨的那股勢力最大的土匪,那位土匪頭子不正是喜歡穿著一身紅衣,武功深不可測的紅衣羅刹苗四娘麽?


    莫非是她?


    肯定是她!


    她怎麽會在那位巡查的身邊?


    她剛才說夫君別怕……這土匪頭子成了那位巡查使的妻子?


    官怎麽和匪在一起了呢?


    這特麽究竟是怎麽迴事?


    然而,根本由不得他細想,苗四娘已經殺開了一條血路,殺的那些府兵一個個亡魂大冒。


    這群吃幹飯的府兵哪裏是苗四娘以及那些訓練有素的特種兵戰士的對手。


    僅僅盞茶功夫,這些府兵便在一聲聲的慘叫中潰敗。


    他們轉身就跑,恨不得生出四條腿來,他們丟盔棄甲許多甚至是直接往山下滾去。


    這小院子的外麵留下了一地的屍體,也流淌著一地的血。


    那些血濺在了籬笆上的那些牽牛花上,羅三變的視線看了過去,覺得那些花更加的妖豔,就像此刻威風凜凜站在血泊中的苗四娘一樣。


    他的視線落在了苗四娘的背上,他的嘴角翹了起來,他沒有因為死了這麽多人而生出憐憫之心,更沒有因為苗四娘的大開殺戒而心生抵觸。


    他覺得這樣挺好。


    有一個如此厲害的還如此不要命的保護著自己的妻子,這真的很好。


    呆立當場的馮季軍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任務會失敗,更沒有想到自己這一千府兵會如此不堪。


    一家夥死了百十來個。


    一家夥全特麽跑光了!


    他獨自坐在馬背上,忽然覺得特別的傻。


    他正要打馬狂奔而逃,一道紅影拔地而起,一道寒光閃爍而來,一個聲音在空中響起:“敢謀我苗四娘夫君的性命,我殺你全家!”


    羅三變頓時伸出了一隻手,一聲大喝:“四娘且慢!”


    那一劍落下,馮季軍掉了一支耳朵,然後掉了一支胳膊。


    苗四娘落地,伸手,摸了摸頭上插著的那朵牽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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