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六人吃了點犛牛肉幹,肉片幹幹巴巴的很難嚼動,但肉香帶著鹽巴的香氣讓眾人的胃還是感到了久違的歡樂。“半個月之前,尤吉娜帶食物來的時候,還帶了兩顆這東西給我……她告訴我這是天神顯靈降下來的神舍利,可以保平安,而且她叮囑我最近外頭兇險,最好躲在旅社裏不要出去。在那之後,她每隔三天都會來一次這兒,每次來都帶食物和兩顆神舍利,”中年女人道,“後來,神舍利攢得多了,她又給了我這個鐵皮罐頭,讓我把神舍利都裝進罐頭裏麵去。”霍一舟問道:“這些神舍利,她隻送給了您嗎?”中年女人搖搖頭:“我是阿爾薩沿途的最後一家店,她這一路來至少要給十來個旅社供貨……她的骰子都是從一個大布袋裏取出來的,應該不止給了我一個。”中年女人並沒有意識到,也許那十來家旅社的老板或許都因為沒挨過第一天就被係統清除了。雪山上來的神秘少女,末世之前能徒手撕熊,末世之後不但能保證自己活下去,甚至還救助著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霍一舟對這個尤吉娜的興趣簡直到了空前絕後的地步。他又問中年婦女:“下一次她來是什麽時候呢?”這迴,中年婦女不假思索就能迴答:“明天,明天尤吉娜會再來一趟。”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霍一舟和寧鴞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眼中讀出了一點興趣和鬥誌來。不知不覺聊到了深夜,中年婦女吹滅了擺在桌子上的蠟燭,把煤油燈遞給了寧鴞,再三囑咐道:“這燈上去之後就滅了啊……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呢。”提著幽幽一盞燈,寧鴞走在最前頭,頗為熟練地把手伸到背後,一把抓住了站在自己身後的霍一舟的手。霍一舟感覺自己的手被捏住,嚇了一跳,接著嗅到身前人熟悉的氣息,又莫名安定了下來。他的臉有些發熱,低聲問道:“你幹什麽?”寧鴞走在最前麵,語氣是一本正經:“天黑,拉著不容易走丟。”霍一舟哭笑不得,小聲嘀咕:“又不是三歲小孩,我也沒夜盲症,走什麽丟啊……”盡管這麽說,他還是沒有從寧鴞的手中掙脫開來,任由他拉著自己步伐沉穩地走在樓梯上,鞋子踩在木製樓梯上,發出“嘎吱”的聲響。旅社的被子有一股常年陰暗潮濕的黴味,但這會兒並不是挑剔的時候。幾人鑽進被窩肩挨著肩躺下,閉眼沉沉睡了過去。第二天一大早,霍一舟被生物鍾喚醒。他從睡夢中醒來,揉著惺送的睡眼從通鋪上坐起身,抬眼看到玻璃窗外已經有陽光灑進了地板,光線好得可以看到在陽光下飛舞的塵埃。他聽到窗外有鳥兒在吱吱喳喳地叫著,還聽到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什麽情況?他穿好鞋子走到窗邊,低頭向下看去,隻見不遠處的公路盡頭,有一個小黑點在逐漸放大。小黑點越來越近,霍一舟也終於看清楚了,那個小黑點竟然是一個騎著摩托車的姑娘——其實霍一舟也不敢確定那到底是不是個姑娘,那人身著一套皮衣,戴著一個黑色的頭盔,他的頭盔底下壓著一頭烏黑水滑的秀發,此刻正在隨風飄揚。摩托車一個刹車停在了旅社的正前方。霍一舟看到那人長腿在地上輕輕一點,輕鬆地從摩托車上翻身下來,隨手解開了頭盔掛在了一邊的車把手上。隨著頭盔的解禁,霍一舟終於看清了那人的長相。那是一個長得頗為英氣的姑娘,不似中年女人帶給霍一舟對阿爾薩人的刻板印象,她的冷白皮好似能在太陽下反光,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帶著點隨意的懶散。最是神來一筆的便是她右眼角下的那一顆痣,讓她看起來平添一份嫵媚。少女走到旅社緊閉的大門前,抬手拍了拍門,朝門裏說了一串阿爾薩當地的方言。霍一舟聽不懂,但他聽到了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了走動的聲音,接著那聲音直往樓下去了,於是他猜想少女大概是在叫中年女人給自己開門。果不其然,幾分鍾後,旅社緊閉的大門從裏麵打開了。少女一改方才的懶散,朝裏麵露出一個微笑。中年婦女顯然也很激動,嘰裏咕嚕地說了一長串方言,少女一邊聽一邊點頭。中年婦女說完之後,少女轉身走迴了摩托車邊,從車後座上扯下了一個巨大的麻袋,一把扛在了肩上。看著鼓鼓囊囊的麻袋,霍一舟內心有些發怵——這起碼也得有個二三十斤,少女竟然扛得那麽輕鬆?第60章 少女述說“你在看什麽?”正當霍一舟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樓下的動靜時, 身後傳來了寧鴞的聲音。他轉過身去, 隻見寧鴞已經穿戴整齊站在了自己身後, 越過自己的肩膀也朝下望去。少女已經被老板娘迎進門去了,霍一舟離開窗邊, 簡單把剛才看到的場景告訴了寧鴞。和老板娘熟識,這會兒還敢一個人騎著摩托車來公路附近送東西。少女是誰已經很明顯了。霍一舟和寧鴞對視一眼, 異口同聲地說出了她的名字:“尤吉娜。”談話間,另外三人也醒了。昨天還表現得很正常的鄺同悲這會兒卻有些精神懨懨, 整張臉看起來蒼白無比。“鄺老師,”楊濤擔憂地跑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鄺同悲,“您沒事吧?”鄺同悲的嘴唇也泛著白,他用力用指甲摳住手心,借用痛意刺激大腦想讓自己清醒一點:“看來人不服老是不行了啊……十多年前來還一點事都沒有, 現在我卻有點發暈了。”楊濤和郭路合力把鄺同悲扶到鋪子上再度躺下,霍一舟轉身給他倒了杯熱氣騰騰的水:“這幾周比起從前的生活辛苦太多了, 您沒休息好, 身體確實容易抗議的。”鄺同悲在學校裏擔綱的是數學老師的職責, 平日裏忙於伏案工作,疏於鍛煉, 等進入遊戲之後,起先帶著一幫孩子在學校裏東躲西藏, 整宿為了他們的安全不敢深眠,再然後跟著寧鴞等人上路,光是和霍一舟計算那幾張許呈國留下的草稿就花費了大量心血。這些潛伏在身體裏的疲憊抗議原先不察, 等入了西部高原便一下子爆發了,來勢洶洶地擊倒了鄺同悲。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微小的叩門聲,蔡音音怯怯的聲音從門後背傳來:“你們醒了嗎?”一聽是蔡音音的聲音,楊濤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門邊把門打開:“醒了醒了,快進來吧。”門打開後,讓楊濤意外的是,門外竟然站著兩個少女。一個是自己暗戀多年的同窗蔡音音,另一個……楊濤的視線不自覺地被少女幾乎垂落到腰際的烏黑長發所吸引,盡管頭發那麽長,卻依舊無損少女身上那股帥氣的感覺。見門開了,蔡音音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指著身後的少女道:“那個……她說找我們這兒的隊長。”整個小分隊並沒有特別規定隊長,但霍一舟和寧鴞在整個團隊裏確實被默認為核心地位。霍一舟偏向做智力謀略,不過遇上大事的決策幾乎還是寧鴞在做。在眾人的凝視中,少女似閑庭信步走了進來。她的視線在眾人間環視一圈,最終落在了窗邊的霍一舟和寧鴞身上,繼而篤定地走向了他們,一邊朝他們伸出手去:“你們好。”霍一舟定定地看著少女,想要從她眼神裏看出些什麽。然而少女隻是不躲不閃地迎接著他的打量,眼神平靜無波。霍一舟跟著伸出手去,握住了少女的手。“我就是尤吉娜。”少女自報家門,說出來的名字是霍一舟意料之內的那個。少女握住霍一舟的手一觸即離,她的眉梢眼角都是懶散的意味:“聽說你們昨天同哈桑大娘打聽我,所以我來了。有什麽想知道的,不如直接來問我吧。”如此直截了當地表述讓眾人神情都有些尷尬起來。霍一舟掩去眼底的不自然,看著尤吉娜半真半假地說道:“我們是從東部逃過來的,想來西部碰碰運氣。 ”“是嗎?”尤吉娜一臉無所謂地笑,看起來並不很相信霍一舟的話,“實話告訴你們吧,西部並不是什麽幸運的地方,尤其是阿爾薩,這裏的實際人口數量已經不足一千人了,隨時都有可能被係統清除。你確定你們不是來這裏送死的嗎?”楊濤的表情已經有些不高興了,但被蔡音音拉著,衝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迴去了。尤吉娜的表情還是一樣的無所謂,她話鋒一轉,繼續道:“嗨,我也隻是嚇嚇你們罷了……放心吧,有我在一天,阿爾薩就永遠不會被清除。”少女那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看起來好像是掌握了遊戲的通關秘籍。迴想起昨天老板娘說的“某天忽然從雪山上走下來”這一神秘人設,霍一舟對眼前的少女更多了幾分好奇。似是看穿了霍一舟心中所想,尤吉娜噗嗤一笑:“你不會也聽信了哈桑大娘那句從雪山上突然走下來的傳說吧?醒醒啊,我怎麽可能是什麽雪怪啊?”“那可不一定,”楊濤小聲嘀咕,“世界都變成遊戲廳了,雪怪變成人又有什麽奇怪的。”尤吉娜說:“從前阿爾薩的人沒見我,是因為我住在堪寧。後來堪寧都搬空了,我就住到了巴熱瑪那山上去,每天就打獵找點東西吃。沒過幾天,正巧遇著一個阿爾薩的牧民被襲擊,我就跟著他下山住到了阿爾薩。就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