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俊博臉朝地趴著,看樣子估計已經不行了。  桂雯垂眸看著地上的屍體,竟是彎起唇角,吃吃地笑了起來。  因為方裏他們燒了畫的緣故,她的臉也沒能維持住。  和管家不一樣,她的變化不是麵龐的衰老,而是臉上的皮開始肉眼可見地往下掉。  她的臉就像是一麵泡了水的牆壁,牆皮一塊接一塊地脫落,露出藏在最裏麵的那些在大火中被灼燒過的痕跡。  方裏和朱易乘都屏住了唿吸,沒敢說話。  原本都以為桂雯的“大仇已報”,下一秒地上沒了生氣的牧俊博突然腦袋一轉,極其詭異地轉了個一百八十度,方裏甚至可以聽見清脆的骨頭磕碰聲。  方裏:“……”這是詐屍把自己詐死了?  緊接著,他就聽到趙小彤衝他喊:“方裏!快讓開!”  他下意識就拉著朱易乘往邊上跑了幾步,一迴頭卻看到朱易乘看著自己,表情十分的陌生。  他心裏咯噔一聲,朱易乘這是被書生上身了??  很快,桂雯的舉動便證實了他的想法。桂雯彎腰抽出插在牧俊博背上的那把長鐮,朝著他們這邊奔過來。  方裏並未撒開和朱易乘交握的手,而是拖著他,咬牙向門外跑去。  屋裏其他三人也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反應過來,趙小彤雖說是個姑娘,力氣卻不小,捧起那些圓凳就朝桂雯身上砸去。  光頭手忙腳亂地摸口袋,口中念道:“等等,那張照片呢?把照片燒了行不行?”  餘佳曦額前也緊張得滲出了一層冷汗,但她還是冷靜地阻止道:“不行,燒了照片應該隻會激怒她。”  “照片不行,那信行不行?”光頭在這一瞬間,把能想到的道具全搬出來了。  說話間,他們也追了出去,一出門就看見方裏拖著朱易乘在庭院裏跑。  朱易乘確實被附了身,但還有部分屬於自己的神誌清醒著,他朝方裏喊道:“方裏!你快鬆手!”  桂雯想殺的人是書生,但書生的靈魂附在其他人身上,而且總能在被附身的人死前一瞬間及時抽離,換下一個宿主。  桂雯想殺他們很容易,再這樣下去,這裏的人遲早被她殺光。  腳踝忽然一疼,方裏踉蹌了兩步,膝蓋磕在地上。  被那把長鐮勾過的地方,褲襪都破了一道口子,從裏麵滲出了血。  幸而方裏這幾天感冒,褲子穿得格外厚實,否則那刀刃直接割下他一隻腳也說不定。  朱易乘腿上也受了傷,沒等爬起來,桂雯的長鐮就先過來了。  “你終於迴來了。”桂雯的視線透過朱易乘,望向躲在他身體裏的書生。  她似乎很滿意自己終於等來了仇人,也知道書生能在瀕死之際換個人附身的事,於是並不急於一下子殺死他,而是慢慢悠悠的,以貓捉老鼠的姿態俯視他。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她自顧自地說著話,在那場大火中被毀掉的還有她的嗓子,現在的她聲音嘶啞難聽,已經沒有半點當初的天真爛漫,隻剩下濃濃的恨意。“你為什麽才來呢?”  “我不會再讓你走了,”桂雯說著,緩緩地拖動起鐮刀,“這次,我要砍下你的雙足,把它們放在哥哥的墓碑前。”  朱易乘嚐試了幾次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甚至,他現在全身上下都動彈不得。  書生這次附在了他身上,不等他死,兩人就分不開。  其他人看在眼裏,也隻能幹著急,因為嚐試了幾次攻擊桂雯,吸引她的注意力,發現都行不通。  桂雯身邊就像是有什麽結界,他們壓根兒靠近不了,急得幾人頭腦發暈。  趙小彤和餘佳曦隻得過來將方裏扶起來,趙小彤看著他還在流血的腳踝語速飛快地問:“沒事吧?有沒有傷到骨頭?”  骨頭倒是沒傷到,傷到的是皮肉,隻是傷口處泛起了焦黑色,加上血淋淋的一片看起來頗為嚇人。  方裏看著那些血,卻突然有了個想法。  他伸手抓住餘佳曦的胳膊,急急地問道:“你的娃娃是不是能把傷害全部轉給別人?”  餘佳曦一愣,迴答的時候似乎有些閃躲:“其實我不能保證全部都能轉移,而且轉移的對象得是五十米以內的人。”  她猜到了方裏的想法,但這娃娃不能隨便轉給哪個路人甲乙丙,必須是在場的人才行。  方裏對這後半句卻全然不在意,他鄭重地點點頭,立刻說道:“快,把娃娃丟給朱易乘,讓他寫我的名字。”  他脖子上那條項鏈是能保命的道具,而且看起來還頗有威力。  謝柏沅交給他的時候,並未說這項鏈能發揮幾次作用,方裏根據餘佳曦的娃娃推斷這東西姑且能使用三次。  之前被剝皮的女鬼攻擊的時候用過一次,就是不知道到他手上的時候一共還剩幾次。  餘佳曦雖然頗有些意外,但還是立刻就把娃娃掏出來朝朱易乘那裏丟了過去。  稀奇的是,他們靠近不了桂雯,那娃娃卻能順順利利地被甩到朱易乘手邊。  趙小彤來不及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娃娃被丟過去,她眼眶紅了一圈,大聲道:“寫什麽寫?你等著被剁腳嗎?”  方裏卻來不及跟她解釋,隻能對她說:“你信我,不會出事的。”  他這句話說得很匆忙,但卻給人一種不容置疑的感覺。  於是趙小彤扯著嗓子對朱易乘重複了一遍:“朱易乘!在那個娃娃身上寫方裏的名字!”  朱易乘自然是聽到了,但他卻隻是抓住了那隻娃娃,緊緊握在手心裏,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桂雯的長鐮已經從他大腿上紮進去,一點點地往下劃。  趙小彤急了,又催了一聲:“朱易乘!”  朱易乘忍著強烈的痛意,卻依舊沒有迴應。  進這次副本之前,他就預感到自己要出事,擔驚受怕地好幾個晚上都睡不了好覺。  結果鐮刀真的落下來後,他反而沒那麽怕了……個屁。  誰不想活下來啊!但是讓他往娃娃上寫方裏的名字,不是讓方裏替他去死麽?  這王八蛋才幹的事他幹得出來?  朱易乘還在緊緊閉著眼睛一臉等待死亡的表情,就聽方裏在喊他的名字,而且還帶了髒字。  他眼睛一睜就聽到最後一句:“你要是今天敢死,出去後我就跟你沅哥一起給你招個陰親!介紹的時候就跟媒婆說,對方什麽類型的都行,男的女的胖的瘦的無所謂,我們這邊到死都打光棍兒呢!”  朱易乘歪著腦袋對著這邊怒目而視:“你媽的,老子不需要這種相親!”  方裏在這種情況下居然笑了:“那就寫我名字!我不會有事的。”  朱易乘咬咬牙,求生的欲望被方裏重新刺激迴來。他蘸著地上的血,在娃娃後麵飛快地寫上了“方裏”二字。  最後一筆剛寫完,桂雯的長鐮也落了下來。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桂雯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的吼聲,下一秒,她手中的長鐮變成了一塊鏽跡斑駁的廢鐵,她渾身的皮都加快了脫落的速度。  幾息之後,她竟然就這麽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一具沒有皮肉的骨架。  而方裏脖子上的項鏈也自行斷開,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  這一摔,那圓形的墜子竟然從中間摔開了,從裏麵跑出來了一份硬幣大小的紙片。  那紙片斷口粗糙,像是被人匆忙撕下來的,字跡也是匆忙的。  方裏將薄薄的紙片撿起來,看清了上麵的一行小字。  “活下來。”  耳邊湧起了各種聲音,鬧哄哄的,就像是被一群人圍著,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著什麽。  有什麽東西,從腦海深處掙破枷鎖,不受控製地湧出來了。  方裏瞬間感覺到了頭暈目眩。第91章 小貓  候車廳內。  古鋒起身去進站口繞了一圈,迴頭剛坐下沒兩分鍾又起身繞了一圈。  外麵還是一片霧蒙蒙,看不見人的影子,也看不見車的影子。  古鋒在心裏微微歎氣。  他們有謝柏沅帶著,刷副本的時候又爽又刺激。  刺激是因為謝柏沅為了盡快能出來,帶著人提前把原本五天後才會開始活躍的鬼怪,通通提前從橋底下放了出來。  那座橋下埋著上萬具屍骨,有多少屍體就有多少鬼魂。  一下子全部釋放出來,鬼魂烏壓壓地聚集在一起,把他們頭頂的天空遮擋得密不透風,像是一不小心走進了人間煉獄。  幸好,隊伍裏有個謝柏沅。  大家難得體會到強者的快樂,謝柏沅讓他們往鏟子上麵澆了些動物鮮血,拿著那些帶血的鏟子去打怪,跟拿屠龍寶刀拍蒜頭似的,一鏟子一個。  通關的時候謝大佬還是挺高興的,結果一出來,沒見著想見的人,大佬立刻就不樂意了。  大屏幕上公布了對他們在這次副本裏的表現進行了評定,每個人評價都不錯,領到的獎勵值也都很豐厚。  但大家都沒能輕鬆起來,因為他們還有四個小夥伴沒有迴來。  通常別人在副本裏經曆完九死一生通關後,巴不得立刻就離開候車廳,一秒也不願意再待下去。  謝柏沅這一行人卻是相當地特立獨行,結完獎勵值後就一直坐在那裏,像是在座位上紮了根似的。  候車廳裏的時間流速倒是和現實中一樣,候車廳裏坐一小時,副本裏就過去了一天。  他們已經在這裏坐了四個多小時,時間越久,越讓人等得心急。  仲楚靈忍不住說道:“你別轉悠了,晃得我眼暈。”  “我這不是著急嗎?”古鋒小聲說著,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語的謝柏沅,想說什麽又沒說,最後用手掌拍了下大腿,重重地歎了口氣:“唉!”  他在古馨耳邊說了句話,然後找了個位置坐下,偷偷地瞄謝柏沅。  謝柏沅現在一定是比他們還要緊張的,那嘴抿得拿條尺子來都能完美對齊。  說老實話,這種隻能在外麵急得原地轉圈的情形,上一次出現還是他在產房外等馨馨出生的時候。  馨馨在她爸那兒接受了一項重任,小心翼翼地靠近謝柏沅。  “叔叔。”她小聲喊了一句,然後從兜裏摸出一顆糖來,遞到謝柏沅麵前。“爸爸讓你別太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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