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牆角處原本隻是石塊鬆動之處逐漸抖落出來一小堆石礫,一個凹陷竟是一點一點地出現在了青年的視線當中。  那土堆聳動不停,堆積得越來越多,凹陷也越來越大,似乎是有些什麽活物在底下挖刨。  沒多久,一個成年男子拳頭大小的孔洞便出現在了牆角。  隻見先是一雙小爪子扒拉在孔洞周圍,粉嫩的爪尖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透著金色光華的乳白色指甲。然後便是一股腦兒地鑽出了一隻圓滾滾的毛絨團子來。  那小東西類似小鼠,渾身雪白,期間夾雜著幾縷金色、灰色的毛發,竟是在後背處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八卦太極圖。兩隻半圓的小耳朵支楞在腦袋上,隨著四周的響動做出反應,顫巍巍地動來動去,著實是靈活俏皮。  四隻爪子看上去柔軟無害,卻是能將禁室覆有咒文的青磚也撓出了個**。一條短而圓潤的小尾巴蓬鬆地拖在身後,擦過地麵上的灰土,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張青嵐伸出手,將這毛絨團子托在右手手心,同那雙琥珀一般澄靜的小豆眼對視了片刻。  青年先是伸手在團子的後背上輕輕捋了一把,這才將毛絨團子放到了自己手腕處捆綁著的縛靈鎖上,薄唇輕動,低聲道了句:“有勞。”  團子聽到張青嵐的話,圓乎乎的小耳朵敏感地動了動,而後又認真地點了點頭,前爪一把抱住了絲線一般的血紅色縛靈鎖,偏過腦袋去“嗷嗚”一口,白玉一般的板牙便咬在了縛靈鎖上。  隻見那原本血色流轉的縛靈鎖上頓時靈力暴動,竟是像是漏了的氣球一般靈氣四溢,從毛絨團子下嘴處發出了絲線布帛繃斷的聲音。  張青嵐後背倚靠著冰涼的青磚牆麵,手腕處隨著縛靈鎖被啃噬而隱隱發熱。  軟團子速度很快,像是天生克製縛靈鎖一般,身後的八卦太極圖明明滅滅,竟是發出了層層耀眼金光,兩隻小爪子抱著那血色絲線,一口一口地啃得歡快不已。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張青嵐四肢上捆綁著的縛靈鎖便被毛絨團子“吃”了個七七八八,隻剩下同青磚地板相連接的末端飄飄忽忽地耷拉在地板上,一副有氣無力、元氣大傷的模樣。  軟團子的體積也從一開始的半個巴掌大小膨脹到了兩倍,軟乎乎,毛絨絨,圓滾滾的一捧,窩在張青嵐的手心裏,一動不動。  青年見狀,一雙鳳目裏染了星星點點的笑意。有些惡劣地伸出食指的指尖,輕輕戳了戳小鼠的肚皮,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聽,禁室之中響起了一聲小小的飽嗝。  毛絨團子脾氣溫順,被人戳了幾下也沒什麽反應,反倒是伸出一雙又短又胖的小爪子,輕輕抱住了張青嵐的手指。  感受著從指尖處傳來的淡淡溫暖,青年臉上的表情一片柔和。  張青嵐站起身,重新感受到了筋脈之間靈氣遊走的暢快感。隨即將小東西捧起來,塞進了自己上衣的內袋之中,三兩步走到禁室的門口,悄悄拉開了房門。  或許是對縛靈鎖的威力過於自信,龍王府中的禁閉室並沒有設計更多的機關,除了那靈器,房間之內並沒有更多的防護,與一般的屋子並無二致。  張青嵐解除了縛靈鎖的桎梏,很快便打開了外麵的普通門鎖,幾乎稱得上是輕而易舉,轉眼間便溜了出去。  夜色已深,冰涼的夜燈將青年散落的墨色長發吹起,絲絲縷縷地飛揚起來。  迴頭看了一眼仍在沉默燃燒的落地蓮花燈,青年腳步未停,赤著雙足,沿著一條隱蔽的小路離開了禁室。  蓮花燈芯之中燭火跳躍,散發出一片昏暗的橘光,安靜地見證了這一切。  胸前揣了個暖融融的小東西,青年有些不自然的抬起手,為軟團子遮住了過於冷冽的夜風。  地麵上粗礪的石子碎瓦著實硌得慌,張青嵐先是迴了自己的小院,穿迴一雙草鞋,不顧腳底磨出來的點點血痕,又匆匆出門,朝著龍王府外走去。  卻是行道一半,眼看著就要接近那曾經被張青嵐用符咒解開過禁製的偏門,青年趕路的腳步卻被一群人打斷了。  隻見三五個小廝模樣的龍蝦精手裏提著一盞米黃色的竹編燈籠走在隊伍前方。中間是兩條容貌過人、衣著輕薄的鯉魚精。  最後才是平日裏負責統籌龍王王府一眾日常開銷生活安排的鮫人,手裏捧著一個精致華美的檀木盒,盒子半開,裏麵一顆夜明珠在月色之下散發著淡淡光華。  臨近偏門的這條路很少下人知曉,卻是距離敖戰書房最近的一條路。  一行人浩浩蕩蕩,中間那兩條濃妝淡抹阿娜多姿的鯉魚精臉上還泛著薄紅。鮫人手裏的夜明珠質量極品,這龍王府邸之中,除了敖戰還有誰配得上用?  左擁右抱,夜//禦二//女……龍王大人當真是好本事,坐享齊人之福。  張青嵐抱著軟團子,站在茂密的樹叢之後,麵無表情地看著那群人漸行漸遠。  神色淡淡。  作者有話說:  才發現複製錯了……少了一大段第七章   毛絨團子從衣襟處探出頭來,兩隻小豆眼眨巴幾下,在看到夜明珠的一瞬間似乎閃過一道精光,隨即昂起小腦袋,輕輕在張青嵐胸口前蹭了蹭。  感受到從胸口處傳來的細微癢意,張青嵐垂下眸子去看它。聽完底下絨毛團子發出來的幾聲嬌嫩又細微的嚶嚶叫聲,青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張青嵐思考片刻,嘴角勾起來個微不可察的弧度,緊接著便把團子撈了出來,蹲**,將小東西放到了地麵上:“可以,但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有了張青嵐的允許,軟團子明顯變得高興起來,輕輕在地麵上蹦躂了幾下……緊接著便如一支利箭一般——朝著那端了夜明珠的鮫人徑直竄了過去!  鮫人手裏捧著如此貴重的寶物,自然是萬分小心,走路的步子放得緩之又緩,雙眼緊緊盯著手裏的鏤空檀木寶盒,不敢出半點差錯。  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  本來平靜得近乎沉悶的空氣當中忽然刮過一道冷冽氣勁,一行人被那氣勁衝得東倒西歪,差點倒了一片。  嬌滴滴的鯉魚精花容失色,原本精致可愛的發型被直愣愣地衝散,點綴在發間的寶石珠釵沒了支撐,丁零當啷地掉了一地,撞擊在黃泥地麵上,發出一陣陣脆響。  等到幾隻妖精互相攙扶著站穩,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最重要的夜明珠竟是從哪半開的木盒之中直接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頓時,平日裏以曼妙歌喉著名整片東海的鮫人嗓子裏發出了高聲尖叫,兩眼一翻,竟是昏了過去。  兵荒馬亂的一行人急著尋找夜明珠的下落,自然沒人注意到在牆角有一隻不過巴掌大的活物,正沿著地洞鬼鬼祟祟地往牆外鑽出去。  毛絨團子輕輕鬆鬆便成功脫身,離開王府後撒開四隻小爪子,一路狂奔。  小東西沒有跑多遠,很快鑽進了山腳下王府附近種的一片竹林之中。  竹林裏落葉堆積,軟乎乎的一團金色身影穿梭其間,踩著枯枝落葉,發出來沙沙的輕響。一輪明月高懸在夜空,散發出道道柔和光線。  青年沐浴著月光,身形清俊瘦削,後背背著一把不知道何時取來的桃木劍,腰間別著個暗金色的手搖鈴,一張符咒的邊角從前襟的縫隙露出來,上麵畫著的符文在黑暗之中隱隱發出些許朦朧幽光。  遠遠地便看見了直立於青竹之下的張青嵐,小團子爪下生風,一個縱躍便“噗”地一聲砸進了青年的懷裏。  感受著胸口處突如其來的壓力,張青嵐悶哼一聲,到底好脾氣地還是伸出手,接住了那團毛茸茸的小東西。  隻見團子後背的八卦圖愈發明亮,一道道金光隨著小東西的心跳唿吸散發出來,周身籠罩著淡淡光暈。  張青嵐伸出右手,用食指抹幹淨了團子嘴邊剩下的玉石殘渣:“吃飽了?”  毛絨團子點點頭,在青年手心裏打了個滾,隨即翻坐起身,一副雄心壯誌的模樣,伸出爪子,在一片虛空之中指出了一個方向。  隻見隨著爪子揮動,一團冒著橘色光芒的螢火順勢而出, 飄飄忽忽地在空氣中搖晃,如同引路一般,繞著張青嵐周身轉了幾個圈。  青年看著螢火,抬手將團子放到了肩膀上,揉了一把小東西後背上的絨毛,隨即提氣運功,縱身一躍,足尖在那薄薄的一片竹葉上借力輕點,三兩下便離開了竹林,跟著那團急速向前的螢火,朝著城鎮的方向跑了過去。  此時銀霧般的月華傾灑下來,為竹海裏的每一片葉子鍍上一層微光。  ***  夜已深,鎮子上除了街道兩旁宅院門口上掛著的大紅燈籠還在靜靜燃燒,家家戶戶都已經熄了燭火,不再有人聲動作。  張青嵐手裏拿著一塊破舊的羅盤,站定在一條青磚鋪陳的寬闊大路上,指腹摩挲著上麵被歲月侵蝕留下來的斑駁痕跡,若有所思地抬起頭,盯著羅盤指針所指向的正前方,神色一片平靜。  不遠處傳來打更的銅鑼聲,更是襯托得沉睡之中的鎮子陰暗昏沉,好不安靜。偶有幾聲蛙鳴,咕咕地從角落中傳出來。  青年身上衣著單薄樸素,腰間係著的布條子被夜風吹起,不住飄動著。  張青嵐單手從脖頸處掏出了那塊名喚“重黎”的血玉項鏈,放在手心之中。心念一動,隻見一道暗色紅光閃過,青年的掌心之中便忽然出現了一枚渾圓豔紅、鮮潤欲滴的海棠果。  那日從畢菁弟弟衣兜裏落下來的其實是兩枚果子,小孩兒怕自己控製不住嘴饞,特意將一枚藏在深處的布兜,眼睛看不見,便不會動吃掉它的念頭。  ……隻可惜到了最後,畢新也沒能吃成他的阿姐給他留下來的最後兩個紅果,倒是便宜了張青嵐這個壞大人。  其實青年早在第一次同畢菁相見、被塞了一兜有的沒的零碎時便敏感地發現了那些海棠上的怪異之處。  他雖然靈力低微,法術不精,卻天生對於各種各樣的靈氣能量最為敏感。  那海棠上明顯帶著一股令人不適的氣味,張青嵐卻發現除了自己,竟是無人有相同的感受。  直到敖戰因為小心眼而捉了青年去欺負、又發現那片灰霧並消除之後,張青嵐這才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感知。  他提前藏了一個果子在重黎之中,又為畢菁畢新兩姐弟的院子四周布下幾張清新淨氣的符咒。那符咒雖然沒有太大的殺傷力,對於普通人來說,用來規避灰霧卻是足夠。  青年清冷精致的麵容被夜色遮掩住了一半,他垂下眼眸,纖長的睫羽遮掩住了瞳仁當中的不明情緒。  將手裏的海棠用符咒煉化成一團蘊著紅光的靈氣,果不其然,中間夾雜的那些絲絲縷縷的灰霧,需要人靜心凝神才能察覺。  張青嵐控製著靈氣傾注於羅盤中心的孔洞。  不過片刻之後,被灌注了能量的老舊羅盤便無風自動,緩緩從青年的掌心中央升起。羅盤上的指針胡亂轉動了好幾圈,又過了幾息的功夫,這才逐漸穩定下來。  扒拉在張青嵐肩頭的毛絨團子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切,等到羅盤完全穩定、能夠指示方向的時候,這才一躍而起,將那些剩餘的靈氣一口氣吞吃下肚。  隨即蹦躂迴張青嵐的衣袖裏,把自己團成了圓滾滾的一個球,黑豆眼一閉,竟是歡快地打起了小唿嚕。  青年見狀,輕笑一聲,倒是攏了攏衣袖,讓小家夥能夠睡得更加安穩。  安頓好了小鼠,張青嵐將那漂浮於半空之中的羅盤重新接迴了掌心。順著羅盤的指示,青年邁開步子,開始沿著大大小小的巷子街道探尋而去。  約是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張青嵐照著羅盤,終於站定在一間破敗的宅院之前。  夜風逐漸變得寒涼,剮蹭在人的身上,帶來一片透骨涼意。那未滿的月亮高懸在墨色的天空當中,撲灑下來一地的碎光。  青年額前的碎發被吹起,露出底下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神色波瀾不驚,抬起眸子,打量著麵前這間藏在鎮上的角落裏卻大門敞開、內裏衰敗不堪的宅院。  這間院子四周的圍牆成四方狀,將其間的屋宅緊緊圍繞。  大門似乎是年久失修,門上一把巨大無比的鐵鎖上盡是鏽蝕痕跡,歪斜著掛在右半邊的實木大門上。大門中間有被劈砍過的痕跡,左邊的木門此時已經隻剩下了一半,於是中間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將內院的格局半點不落地展現在了張青嵐的麵前。  青年腳步未動,目光越過大門,落到了院中。  隻見那內院四麵都修建著單層的房屋,天井之中是一方幹涸已久的池塘,池塘中心竟是一塊孤島似的土堆。土堆之上,一株枯萎已久的腐木隻剩下了黑黢黢的枝幹,葉片早已落盡,不知什麽時候化為塵土。  一陣涼風刮過,半扇瓦片從屋頂之上直直墜下,落入院中,發出尖銳的一聲脆響。  青年直挺挺地站在大門之前,瞳仁之中神情難辨,身姿挺拔如青鬆,配上身後的桃木劍,竟是硬生生地透出幾分屬於天師的仙風道骨。  羅盤的指針在到達這間宅院之前瘋狂震動過片刻,如今倒像是靈力耗盡一般,重新歸於沉寂。  張青嵐抬手,將羅盤收迴袖袋,麵色一副正氣凜然、清高如謫仙,眼看著要朝那大門邁開步子——  卻是腳步一轉,硬生生地在踏進宅院的一瞬間換了個方向,直接蹲在門口的青苔石階上,從懷中掏出三個被油紙包裹著的、油汪汪香噴噴的肉燒餅。  一口一口,麵無表情地啃了起來。  直到三塊燒餅都被他吃了個精光,天色也逐漸亮起,青年這才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殘留著的燒餅碎屑,沿著來時的原路,徑直返迴。  在青年沒有留意的背後,隻見那天井中間的海棠樹枝顫抖了一陣……落了一地的葉子。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放龍王出來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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