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於靈堂棺木之內,這個時候棺蓋是合上的,但並未釘上棺釘。棺釘的下釘之時,也是發喪之前,容親友最後瞻仰告別,再釘棺出葬。

    此種情況,逝者萬一受到邪物入侵,邪物又強大,如若守望靈之人跪守拜祭,受到傷害的可能性也是極大的,所以一般都是站,或者坐,而且離得相對還要遠一點。至於重要的近親子侄輩前來祭拜,也是不用行跪禮,站姿仰麵作祭揖,默哀、告表就行。若真是跪,跪出事來就是哀上添亂。

    而前來謝罪之人,倒是可以下跪。但這下跪也極為講究,不能仰麵言語,隻能雙手趴地,額頭及地,這樣算是不顧一切來告罪,顯得更為虔誠。

    當然,陰陽行家的靈堂上出事的事情一般來說沒有,但出的也不算少數,往往都是仇家逝後尋釁。而這靈堂規矩,凡是真懂的人,都會照此執行:無香無燭無紙錢,無跪禮蒲團墊子,一切從簡,靜悄悄的,祭品供果之類的,也都免了,因為逝者不必享用此類。

    同樣,懂陰陽的人家裏,其實連祖宗、先師牌位也是不會供的,但必然有一本屬於自己家族、師門的《陰陽譜》,上有先人或者先師遺像、事跡,大多光輝其事,不作劣質記錄。

    在我鬼穀宗內,《陰陽譜》也就算是《陰陽秘卷》,但裏麵沒有曆代先師畫像,隻有名字,事跡,優劣兼備。怎麽都算是實事求是,不同於其他道門的記錄。

    如果一切是真的,恐怕趙越正家裏除了《陰陽手冊》之外,應該還有一本《陰陽秘卷》吧?當然,我不會問,因為這也是鬼穀宗的規矩。宗主可以知道自己宗下的弟子及家人情況,並且記錄在案,但不會讓他們相互知道。遇宗內有大事,弟子們以宗主陰陽令為號,戴鬼麵前往執行任務。

    陰陽令這種宗內聖物,據《陰陽秘卷》之載,以前是有五枚的,從鬼穀仙師那裏就傳下來的,一枚總令,四枚分令,但都在當年一戰之中遺失了,現在我手裏也沒有。想要重新鑄造的話,也要費很大的勁,我現在的本事也根本是不可能的。因為這東西其實也算是相當牛逼的法器,非離塵期以上高手不能打造。

    也可以這樣說,沒有鬼穀陰陽令,我依舊還是一個光棍宗主。哪怕是我擁有焚鬼和吞鬼兩大葫蘆,從前的四大弟子都還有傳承之人,但我也是無法以宗主身份命令他們的。事關陰陽宗門身份的事情,陰陽道中人很認死理的。這也是無論如何,陰陽不滅,傳承到今的原因之一所在。

    一直以來,鬼穀宗主也

    都隻傳四個弟子,弟子們再各收四徒,一直都是以“四”為基準的。師父收徒弟,能知徒弟之容,但徒弟不知師父長相。但在鬼穀宗內,能收徒弟者,必須是進入離塵期的高手才行。所謂師高弟子強,出去也不受欺負。由此呢,鬼穀宗曆來都是人眾稀少,但宗門實力絕非凡響。

    按我現在的情況,恐怕隻能等到自己找到鬼穀宗主的陰陽總令,然後暗訪另四枚弟子陰陽分令的下落,才能真正重建鬼穀宗了。這重建一事,也是勢在必行的。

    我能知道這些情況,也全仗爺爺留給我的《陰陽秘卷》,但他在批注中也指明了--他並非鬼穀宗傳承之人。可他也是有意思,也沒說自己到底是誰呢,師出何門何派。

    不扯這些了,迴到現實中吧!我和司馬幽容按著陰陽規矩來,上前站地仰麵,給趙永剛默哀了一會兒,我便作揖說了句“趙叔,放安吧!”,司馬幽容也說了句“姨父,放安吧!”。

    “放安”一說,是我鬼穀宗內傳承的規矩。我能感覺到,這“放安”二字出來,趙越正看我和司馬幽容的眼神都有些許的驚顫,但轉瞬消失。

    這個時候,我就更明白了很多。別看我這兄弟趙越正虎頭虎腦,可心思還是很縝密的。暗開陰陽眼,打他三魂,我更是暗中奮喜。這小子厲害啊,居然三魂各有五道陽質虛影,前途不可限量。

    隨後,得知我與司馬幽容還沒有吃晚飯,廖奶奶便去廚房盛了飯,取了筷子過來,我們大家坐在一起吃起來。

    飯後,我們剛剛準備下桌子,院子外麵傳來洪亮獷然的聲音:“越正兄弟,你大爺的也太不夠意思了。我要不是不到學校找你去,不碰到你那美漂漂的班主任,還不知道趙叔過世了。這裏有個叫張野花的兄弟麽?有他的快遞,嗬嗬,我順便送來了!”

    聞這聲,吳家四口人倒隻是驚訝了一迴,迴頭望去,並沒有過激烈的反應。司馬幽容坐在我身邊,神色不變的淡然純潔。

    我卻是頓時腦子裏轟然一聲響,莫名就是汗毛全豎起來,內心也狂躁不堪,連看出去的心思也沒有了。又特麽是快遞,竟然能送到這裏來了,真持麽陰魂不散,走哪送哪啊!

    趙越正倒是有些驚訝的樣子,看了看我,感覺到我臉色不對,便朝外望了望,才問我:“花哥,你怎麽了?聽這聲音,應該是我初三下學期認識的好朋友鄭龍,18歲,牛高馬大的,愛打架,自號‘暴君’。他在縣三中上學,到我家來過一次。我本不想通知任何人,手機都關

    了。可他居然知道了,還幫你帶了快遞?走,我帶你認識一下這個好兄弟。他雖然粗心大意的,但確實也是個豪爽的人。”

    說著,趙越正還是站起身來,拉起我來,朝著門外迎去了。

    我這也是沒辦法了,隻能壓製住心頭的狂躁,跟著出去。司馬幽容見狀,也是跟在身邊。而吳家老小便起身來,站在堂屋門口看著外麵。吳爺爺還有些笑意,說:“嗬嗬,是丟三落四的小家夥來了。”

    我心頭已經知道了,那該死的快遞一定又是強大鬼物的手筆。這丫的興許還是親自送來的,但卻忌憚這裏的大陣,或者就是根本進不來。正好又遇上鄭龍這家夥前來奔喪,順帶著就讓他捎來了。

    我們三人剛來到堂屋外的階沿邊,那鄭龍便已經進院門來了。嗬呀,我不禁是倒吸一口氣,心頭感慨連連連。

    鄭龍這家夥那形象,倒真是有點符合暴君的外號。身高至少兩米的大個兒,一頭炸式短發,國字大臉膛,濃黑大刀眉,豹子大眼,大鼻闊口,神情是不怒自威,體格子又壯得跟牛似的。他穿著黑色大t恤,白色短褲,背個登山包,光著倆滿是泥的大腳丫子,抱著一個木頭箱子,兩臂腱子肉高高鼓起。

    鄭龍一見我們,也不詫生,反而大笑走來:“哈哈,正鍋,你莫要傷心哈,趙叔不在了,你還有兄弟在!今天來客人了?那小白臉就是張野花麽?那美女又是哪個?好球漂亮哇哇呀呀!”

    一聽這一口雲山縣土話,我頓感鄭龍這家夥還真是個豪爽的人,大大咧咧,對生死看得很淡似的。他唿我“小白臉”,我也不計較。對於他抱著的快遞,我心頭的煩躁都消失了不少。他娘#的,該來的總會來,躲哪裏都是躲不掉的,麵對吧!大不了又是要在這裏等向小冰等人來了。

    趙越正看到鄭龍來了,顯然還是心情愉快了不少。他還看著鄭龍說:“暴君,這一位正是張野花,我高中同班同學,也是我的好兄弟。這一位是我的表姐司馬幽容。”

    “嗬嗬……”鄭龍抱著木箱子來到我們跟前,點點頭,笑容又顯得很憨厚,笑聲還是那麽洪亮,說:“好好好,野花小白臉也就是我兄弟了。幽容美女姐姐也是我姐姐了!來,小白臉,接快遞!”

    說完,鄭龍長臂一伸,把木頭箱子遞給我。

    這家夥實在是太高了,趙越正就算壯實的了,在他麵前也太渺小了。而我和小巧玲瓏的司馬幽容更不用說了,簡直跟他的體格沒得比,處於仰望的份兒。這家夥果然也

    是豪爽之人,讓人沒來由就有一種親近之感。

    “謝謝了,鄭龍兄弟。”我苦笑了一迴,還是將快遞接了過來。他妹的,依然是早上的箱子,同樣的快遞單子,就不知道裏麵是誰的人頭切片。

    “咦?搞啥子嘛?小白臉,收到快遞還不高興說?不要叫我的名字,叫我暴君,正哥曉得的。”鄭龍疑惑地看著我,爽哈哈地問道。

    趙越正和司馬幽容也把目光投向了我和木頭箱子,當然趙越正好奇得多,而司馬幽容則是顯得淡然無比。

    我想了想,便說:“好吧,暴君,你先祭拜一下趙叔,然後咱們再慢慢細說吧!”

    “好,要得,死者為大!我去了!”鄭龍一點頭,馬上抬步就朝堂屋走去。這家夥也真暴君,太大咧咧,也不管我們三人了。他還跟吳家四口人打招唿,顯得很熟悉,樂哈哈的,一點憂傷感也沒有,很能調氣氛。

    趙越正看了箱子一眼,然後才對我笑著說:“這家夥就是這樣,脾氣暴,你別多心。上半年都要畢業的時候才轉到我們學校,跟我同桌。上課第一天就把老師給打了,第三天把校霸給揍了,第五天把保安揍了,第九天把校醫又打了,第十天我們就畢業考試,嗬嗬……”

    我看著鄭龍高大雄壯的背影,感覺這倒也有趣:“那學校裏就沒處理他嗎?”

    趙越正笑了笑,說:“不知道什麽原因,他依舊安然無恙地上著課。但他打得也挺有道理的,同學們都很挺他。畢業後我就十七歲生日,他還上這裏來玩了三天才走,我爸和吳爺爺們也挺喜歡他的。”

    我點了點頭,沒多想,便說:“正哥,你打個電話報警吧!”

    “報警?什麽意思?”趙越正聽得一頭霧水。

    司馬幽容也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我,疑惑的神情都那麽美得動人。

    我苦笑一迴,說:“正哥,打電話不用說別的,隻說一句--警察叔叔,張野花在我這兒。然後,你說一下家庭地址就行了。”

    “就這麽簡單?不是……花哥,你是不是犯什麽事了?”趙越正更是不解,想了一下,問道。

    我搖了搖頭,說:“照我說的做吧!然後,咱們到你屋裏說去。”

    “哦……”

    趙越正應了聲,我們便迴頭往堂屋走去。那時,鄭龍已到了趙永剛的棺木前,這家夥簡直是……讓我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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