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凰向來是個勇敢的女子。


    不論是麵對沙場上殘酷的殺伐,亦或是直視自己心中感情,她皆勇敢。


    隻是在大膽的邁出那步之後,屬於女兒家的矜持不免作祟,令她終於從旖旎狀態裏掙脫出來,好不容易才逃離陸澤魔爪的束縛。


    匆匆起身後,霓凰快速整理身上那淩亂衣衫,轉過頭來,沒好氣的瞪了陸澤一眼。


    這家夥。


    果然是秦樓楚館的常客!


    陸澤迴味著剛剛滋味,臉上笑容更盛。


    再感受著陸澤熾熱目光的注視打量,霓凰已不能再跟之前一樣熟視無睹。


    兩人雖不再相互依偎。


    但彼此間的關係卻已經更近了一大步。


    霓凰眨眼看著陸澤,捂嘴輕輕咳嗽一聲,接著又一本正經的與他談論起來家國大事。


    陸澤自然知曉霓凰的意思,擔當著最忠實的聽眾。


    “這些年,朝中臣子大都是文不思政、武不慮戰,大家都在揣摸上意、固守權位。”


    陸澤點了點頭。


    大梁內部確實有著諸多問題。


    從大渝使臣迴到王庭之後,大渝那邊著手開始重用能臣、厲兵秣馬,就能夠看出端倪。


    連外人都隱隱察覺出來,盤踞在中原大陸肥沃水土之上的梁國,內部已經是亂象叢生。


    也就是大梁的國力根基相對雄厚,內部選拔用人製度健全,再加上朝中還有著人是真心想要做實事,這才勉強撐得住大梁國的這個虛架子。


    霓凰直視著陸澤的眼睛:“你我同在鎮守大梁邊境,應當很清楚,如果下一朝的朝堂還是這樣烏煙瘴氣,隻怕那時國力會繼續頹危,根基再深厚,也會有耗盡那天。”


    “再不力圖振作,將來又如何去震攝虎狼四鄰、保土安民呢?”


    整肅朝綱,激濁揚清。


    太子跟譽王無疑都不是最合適這件事情的主君人選。


    因為他們兩個人在耳濡目染下,幾乎已經把玩弄人心當成了治國寶典。


    陸澤抬手牽起霓凰的手:“你是想勸我相助靖王?”


    霓凰搖頭:“我隻是想,你能夠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裏相助靖王,或者幹脆就帶著武威侯府袖手旁觀,隻要不插手進黨爭裏就好。”


    陸澤啞然一笑。


    難道是梅長蘇覺得我的存在會壞事?


    “這個我可以答應你。”


    “我對摻和進去譽王跟太子之間沒有半點興趣。”


    霓凰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看著陸澤,用手指輕輕撓了撓他的掌心。


    陸澤輕聲歎氣:“那我真是得好好想想。”


    穆青這時迴來,察覺到姐姐跟姐夫兩人你儂我儂,很是識趣的他便打算轉頭離開。


    “站住。”


    “過來。”


    “你又跑哪兒瘋去了?”


    霓凰恢複長姐威嚴。


    陸澤饒有興趣的看著姐弟倆溫馨一幕。


    穆青極不情願的走了過來,悻悻然道:“今日是南楚使節進京的日子,京都裏去看熱鬧的人不少,我就跟著過去看了看,宇文暄那個討厭的家夥是南楚這次求親使團的正使。。”


    雲南穆王府鎮守大梁南境。


    十萬鐵騎屹立南境,自大梁建朝後便是為了針對大梁南邊的敵人南楚。


    穆青對於南楚的人,當然沒有什麽好感,尤其還是那個宇文暄的嘴巴又臭又毒,穆青很是討厭這貨。


    霓凰聽到穆青的話,這才想起來,南楚求親使團會在二月底入京。


    想了想,確實也到了時間。


    陸澤看向穆青,問道:“以你之見,這次南楚求親,是否會順利?”


    霓凰知曉陸澤這是在考究,便靜靜等待著弟弟的迴答。


    穆青沉思後,開口迴答道:“這趟求親,想來陛下應該會同意下來,這些年梁楚之間互相僵持,但大規模戰役卻從未發生,這時聯姻修好,大楚應該是想要騰出手去解決南邊緬夷禍端,而大梁也能休整下南境諸州的商貿。”


    說到這裏,穆青看了陸澤一眼:“大渝很有可能在今年掀起戰火,那麽跟南楚聯姻便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陸澤微笑鼓掌:“可以,滿分。”


    霓凰臉色緩和,看起來對於弟弟的這番迴答也很滿意。


    兩國既是聯姻,自然是互通嫁娶。


    大楚那邊有公主嫁過來,大梁這邊也要有公主嫁過去。


    如今陛下膝下,婚齡的公主就隻有景寧公主。


    霓凰迴京之後,在宮中宴席上倒是跟景寧公主見過幾次,是個性情活潑的女子。


    隻是可惜,後者似乎要外嫁到遙遠的異國他鄉去。


    宮牆之中,哪有所謂的情愛,皇族宗室女縱然不外嫁,婚姻也注定不能由己。


    且莫說公主了,民間女子又有幾個是可以由著自己喜歡來擇婿?


    霓凰此時看著陸澤,眉宇間神情極盡溫柔。


    她忽然感覺,她真的很幸運。


    ......


    大楚求親的使團,帶著無數求親禮品來到了金陵帝都,楚帝這次派了自己嫡親的皇侄陵王宇文暄擔任正使,故而梁帝按照相應王族規格禮敬對方,令譽王奉旨前去城門迎接,並安排南楚一行人住進了皇家外館的臨猗宮。


    從彼此的這般鄭重態度來看,聯姻這事似乎已成了七八分。


    “譽王殿下。”


    “聽聞霓凰郡主如今還留在金陵城裏,不知穆王府京宅所在何處?”


    “昨日入京的時候見到了那位穆小王爺,隻是可惜,我南楚上至君王下至黎民,皆知霓凰郡主,卻並不知什麽穆王。”


    南楚陵王宇文暄,年歲與譽王相差無幾。


    隻是這位陵王殿下的脾氣秉性,相對而言就顯得直接了當,尤其是這張嘴巴,煞是毒辣。


    譽王眉頭微微皺起。


    身為大梁七珠親王,蕭景桓並不喜歡宇文暄的這種態度。


    “若是陵王殿下需要,本王可以差人將拜帖送入穆王府,就是不知陵王敢不敢見霓凰郡主。”


    宇文暄嘿嘿一笑,看起來絲毫不在乎譽王話裏的諷刺:“霓凰郡主擇婿大會令天下諸國聞名而來,隻是可惜我南楚英才無人來參加,聽聞大梁武威侯武藝高強,隻是在擇婿大會最後卻未得郡主芳心?”


    提起陸澤,譽王的臉色就變得不是那麽好看。


    本來他在與太子黨爭裏已經占據著上風,但隨著刑部環球案的曝光,陸澤那日在刑場把真的何文新帶迴來,使得譽王接連折損吏部跟刑部兩大臂膀。


    宇文暄笑容更盛,察覺出來了譽王情緒上麵的變化。


    兩個人接著交談,這位南楚陵王倒是從譽王口中知曉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武威侯?巡防營統領?”


    宮中雖然還未有明旨允婚,但朝廷上下已先忙碌了起來。


    陸澤的外祖父柳暨如今擔任著禮部尚書的位置,跟南楚使團對接的諸多事情便落在了他頭上。


    在宇文暄入宮陛見後的第五天,內廷連下了兩道旨意,一是加封景寧公主為九錫雙國公主,二來則是令內廷給三皇子蕭景亭新建行府一座,聯姻的人選大體已經選了出來。


    而在雙方對接的時候,聽聞這位陵王殿下倒是故意給了新任禮部尚書不小難堪。


    武威侯府。


    柳秋霜臉上的憤怒之色清晰可見。


    雖說這些年他跟父親之間一直存著隔閡,但隨著正月初六那日前往柳府赴宴,期間隔閡化解大半,這時聽聞那南楚王爺竟然敢故意刁難父親,柳秋霜心裏便是壓抑不住的怒火。


    “就那屁大多點的東西,讓你外祖父親自去數,數了一遍又一遍。”


    陸澤迴府之前便知曉了這件事情。


    宇文暄?


    這從南邊冒出來的狗屁陵王,倒是擅長故意惡心人。


    聽霓凰說,那日宇文暄還嘲諷穆青隻是個會享受的二世祖王爺,沙場殺伐之苦皆讓姐姐受了,他自己倒是躲在穆王府裏忙著繡花,陵王的毒嘴令穆青不由怒火中燒。


    陸澤挽袖提起紫砂壺,給母親杯中添茶。


    “母親莫急,跳梁小醜而已。”


    “兒子明日便去見見那位陵王殿下。”


    柳秋霜頓時一驚,忙著提醒陸澤:“如今正值兩國聯姻之際,你可不能多生事端。”


    陸澤含笑點頭:“放心吧。”


    第二日,京都裏草長鶯飛的春意漸濃。


    陸澤帶著巡防營的人,便開始令人在南楚使團所在的臨猗宮附近護衛遊走。


    直到晌午時分,終於見到那位南楚王爺出了臨猗宮。


    宇文暄是個典型的南方楚人,疏眉鳳眼,身形高挑,肩膀有些窄,顯得人很清瘦,隻是搭配著臉上陰翳神色,著實令人難以升起好感來。


    杏花巷,宇文暄看著不遠處高大郡馬上的年輕麵孔,眼睛同時亮了起來。


    “不知前方可是大梁武威侯陸澤?”


    “駕!”


    陸澤駕著駿馬,來到宇文暄麵前。


    他笑道:“正是本侯,久聞陵王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一表人才氣宇軒昂。”


    宇文暄看著陸澤在馬上並未有下來的意思。


    他臉上笑容更盛。


    明日入宮正好有著跟大梁皇帝談話的話題。


    這陸侯當真如傳言所說的一樣,囂張跋扈,半點禮數都不講。


    宇文暄雙臂環胸,高高的仰著頭:“聽聞陸侯跟霓凰郡主關係匪淺,不知可否為本王引薦?南境女帥霓凰郡主,我南楚臣民皆心向往之,我那幾位王兄更是視郡主為神女般的存在,直言若能迎娶郡主,願為其棄爵位近庖廚。”


    陸澤有些忍俊不禁。


    “你那幾位王兄想的可真多。”


    “南楚爵位...哈哈哈哈哈。”


    陸澤笑聲爽朗,似乎是聽到了個極好笑的笑話。


    陵王臉色還是有了些變化:“陸侯莫非是看不起我南楚?”


    陸澤沒有說話。


    他知曉宇文暄的脾氣性情,跟狗皮膏藥沒有什麽區別。


    否則又如何會故意的為難自己那在禮部外祖父。


    說再多的話都難以令這位陵王殿下長長記性。


    琅琊榜原著裏,宇文暄跟著一塊親眼見證了謝玉的覆滅,梅長蘇想要在事後用皇族圍獵告訴宇文暄,大梁國內並非隻有謝玉那種玩弄人心之輩。


    陸澤的手段更是簡單。


    巷弄裏,馬蹄兩隻前蹄此刻高高的揚起,這是毫無疑問的示威。


    宇文暄臉上笑容已經全部退卻,他輕聲開口,語氣裏嘲諷之意清晰可見:“陸侯想幹什麽?莫不是想要衝撞本王?哈哈哈哈,我宇文暄浪蕩一生,還真不是被嚇大的呢。”


    陸澤笑容揚起:“陵王殿下說笑,我奉皇命節製巡防營,自是要保護陵王殿下。”


    ——砰!


    陸澤話音剛落。


    有發並不淩厲的箭矢突兀出現在巷弄裏,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形,軟弱無力的插在了陸澤跟宇文暄的麵前。


    “保護陵王殿下!”


    巡防營的人魚貫而出。


    瞬間就跟宇文暄帶來的人衝撞到一起。


    巷弄裏,灰塵四起。


    陸澤身形同時消散,接著勢大力沉的一拳頭朝著宇文暄臉上精準砸去,幾顆牙齒夾雜著鮮血吐露而出,陵王殿下痛苦哀嚎聲響徹金陵,片刻後的巷弄才恢複過來。


    “陵王殿下,你沒事吧?”


    陸澤伸手揮了揮飛揚塵土,見到宇文暄慘狀後連忙上前,關心問道:“你沒逝吧?”


    宇文暄瞪大眼睛,根本沒有想到陸澤竟然真的敢對他動手,用的還是這般下作手段,劇烈疼痛席卷了宇文暄的左臉:“我我我...我要進宮見皇帝陛下!”


    “我跟你一塊去。”


    ......


    陸澤從皇宮出來,心滿意足的迴府。


    梁帝自然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去怪罪陸澤,哪怕梁帝心裏也懷疑是不是陸澤下的黑手,但眼下西北狼煙將起,他又如何會因為南楚的小王爺去小題大做。


    迴到府裏之後,柳秋霜拍案而起。


    太夫人看著陸澤,極其著急跺地:“你你你...你怎麽還真的....哎!”


    別人不知道,柳秋霜卻清楚,這件事情一定是自家兒子在賊喊捉賊。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但陸澤怎麽就二話不說的就去找那位陵王的事,而且還是以這般直接的拳頭解決。


    麵對母親質問,陸澤看起來很是不解,疑惑道:“母親在說什麽?”


    “哼!你說呢?難不成還真的有刺客?”


    “有啊!”


    ......


    “真的有刺客。”


    蘇宅。


    梅長蘇對著麵前的蒙摯點了點頭。


    “緬夷那邊,確實有派遣刺客入到大梁,為的就是攪合大梁跟南楚的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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