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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爸爸病逝,奶奶趙榮被曹玲攛掇,說是劉秀珍命硬,方死自己的大兒子,所以趙榮很是不喜劉秀珍,連帶的對她生的孩子們也不待見,蘇浩他們沒事是絕不會去那院。


    自家老婆子不識字,迷信,整天被曹玲攛掇的五迷三道的,蘇廣誌也是略知一二的,他不由歎息一聲接道:“小雅呐怎麽樣了,還燒嗎?”


    雖然原主印象中爺爺還好,但畢竟是第一次見麵,蘇雅對麵前這個嚴肅的老人不是很了解,便搖頭道:“沒事,我已經好了。”


    蘇廣誌掀開外套,從裏麵的對襟布衫口袋裏摸出了一卷錢,都是一元的,共有五張,遞給了劉秀珍道:“孩子剛從鬼門關迴來,是該好好補補,這幾塊錢你拿著,給孩子買點東西吃。”


    雖然分田到戶了,但五塊錢還是很值錢的,家裏老大在造船廠做合同工,一個月工資還不到三十塊呐。


    劉秀珍慌忙推辭:“爹,你年紀大了,掙錢也不容易,你拿著吧。”


    蘇廣誌卻硬塞給了她:“這不是給你的,是給孩子的,你就拿著吧,飯菜該涼了,趕緊吃吧。”說完,背負著雙手就走了。


    劉秀珍本來想要開口留他吃飯的,可是看看桌子上的狼藉,也就閉嘴了。飯菜還是原來的,但吃進嘴裏卻沒有剛才那麽好吃了,有些沒滋沒味的。


    蘇雅也默默地吃飯,不敢開口亂說,偏遠的農村,一個寡婦帶著孩子,過的肯定相當艱難。自家妯娌都敢上門來欺負,就可以看出他們一家在村子裏,過的有多慘。


    這還是劉秀珍潑辣能幹,蘇廣誌也維護自己老大一家孤兒寡母的,要不然這一家子肯定更艱難。蘇雅狠狠地咬了一口發糕,用力嚼著,一邊暗下決心,一定要讓家裏人過上好日子,以後再也不受人欺負。


    一家子正默默地吃飯,大門又開了,一家子現在都條件反射了,聽見大門開闔的聲音都緊張,生怕曹玲去而複返,再來搶吃的。


    蘇雅抬頭,卻見這次推開大門的是一個健壯的青年男子,剛二十出頭,相貌雖然不是很出眾,但很沉穩,有一種超越年紀的成熟穩重。


    他個子很高,隻是有些消瘦,肩膀上還背著半袋子麵,衣服都白了一片。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蘇雅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大哥蘇晨了。


    “媽,我迴來了。”


    蘇雅還沒有所行動,蘇娥和蘇浩卻已經驚喜的站了起來,一起迎了上去。蘇娥拉著蘇晨,喜滋滋的說話,蘇浩卻已經接過了哥哥肩膀上的半袋子麵。


    劉秀珍連忙放下碗筷,帶著蘇浩去上屋放糧食,蘇晨已經被蘇娥拽了進來。雖然知道是自己的兄長,但蘇雅也不知該如何相處,便靜靜地站在一邊。


    蘇晨卻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道:“小雅,你沒事吧,我聽說你落水,可把大哥嚇壞了,你沒事就好了。大哥帶迴來了白麵,讓咱媽給你做好吃的,呐,還有白糖,可甜了。”


    蘇晨說著,還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大包白糖,塞給蘇雅。現在買什麽東西都要票,買糖要糖票,即便有糖票,也不一定能買得到這麽緊俏的東西,一定是蘇晨聽說蘇雅落水,所以找工友借的。


    這在後世微不足道的東西,在現如今卻是彌足珍貴,蘇晨都不舍得吃一點,都給她帶迴來了。


    蘇雅鼻子有些發酸,默默地接了過來:“謝謝大哥。”


    蘇晨又在她頭頂揉了一把,笑嗬嗬的道:“我是你大哥,應該照顧你們的,是我沒本事,讓你到海裏冒險。以後別去了,沒吃的,大哥來想辦法,啊……”


    蘇晨越說聲音越低沉,但他的手卻很溫暖,蘇雅拉住他的手笑道:“大哥放心,以後我肯定不會再去冒險了,你看,我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大哥,快來吃飯。”她說著,就拽蘇晨過去吃飯。


    造船廠離聖井村很遠,蘇晨急匆匆的趕迴來,沒來得及吃飯,而且他也不舍得坐車,是步行迴來的,的確很餓了。而且石桌上的吃食,他從來都沒見過,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


    蘇雅還跑進廚房,給他盛了一碗海蟹湯,紅棗玉米發糕,蘇娥姐弟拚死拚活的也保留下來幾塊,蘇雅全部都推到他的麵前。


    蘇晨吃了軟軟的發糕,喝著香噴噴的海蟹湯,不由疑惑的問道:“這些都是小妹做的。”


    蘇雅眨巴著眼睛道:“嗯,好吃嗎?”


    蘇晨重重地點頭:“好吃,比我們廠裏食堂的大師傅做的都好吃。”


    看蘇晨隻顧著和蘇雅說話,還不住地誇獎她,蘇娥有些不滿的撇嘴道:“大哥,你就隻管心疼小妹,就不管我了。”


    蘇晨看著她笑:“你多大了,還和小妹計較。”


    蘇娥挑眉:“我也沒比她大兩歲。”


    “可是小妹比你懂事多了。”


    姊妹幾個鬥嘴,這邊劉秀珍和蘇浩已經把糧食放好了,走迴石桌便坐下,劉秀珍開口問道:“不是還沒到發工資的時候嗎?你怎麽有錢買麵了?”


    蘇晨捏緊了手中的發糕,把軟軟的發糕都捏成了一團:“我聽說小雅落水了,就知道家裏肯定沒東西吃了,所以找工友借的,等發了工資再還他。”


    “哎,這饑荒越拉越大了。”


    蘇晨雙手握的更緊:“媽,是我沒用,讓一家子吃苦了,我爹沒了,我就是咱家的頂梁柱,可是我……”


    劉秀珍聞言頓時眼眶發紅:“你這孩子胡說什麽,你每個月的工資全部拿迴來,自己一分錢都不留,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是媽沒用,讓一家子連累你,到現在連媳婦都說不上。”


    劉秀珍說完,深唿吸了一口氣接道:“沒事,你爺爺已經偷偷的給咱們拿來了一點玉米麵,還有白麵,可以撐一段日子,你別擔心。


    而且,小雅這丫頭有造化,在海邊遇見了造船廠食堂的師傅,人家不僅教她做菜,還讓她下個月到廠裏的食堂幫工。怎麽著,一個月也應該有二十塊錢,你就可以輕鬆一點了。”


    蘇晨聞言也很高興:“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蘇雅就把劉秀珍挖出來,準備晚做飯的玉米麵也拿了過來,教蘇浩清洗。


    蘇浩見蘇雅這樣糟蹋糧食,嚇的什麽似的:“姐,你要是把玉米麵浪費了,咱媽迴來非打死你不可,到時候我可攔不住。”


    蘇雅在他頭上揉了兩把,笑嘻嘻的道:“沒事,你放心,咱媽迴來絕對不舍得打我。”


    蘇家雖然窮,但水和柴火卻絕對是不缺的,蘇浩清洗,蘇雅就去廚房熱水,把調料放進去,煮鹵湯。


    可是她根本就不會燒地鍋,弄的廚房狼煙動地的,她嗆的直流淚,匆匆忙忙從廚房跑了出來。


    蘇浩見她臉上沾染了很多煙灰,還眼淚橫流的,不由大笑:“姐,你這是要點了咱們家廚房啊。”


    蘇雅一邊去洗,一邊用腳踢他:“你趕緊去燒火。”


    蘇家老大蘇晨種地是把好手,還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氣,蘇娥針線活好。蘇晨雖然是個男孩子,卻比蘇雅這個姐姐還中用,生火做飯樣樣精通,蘇雅卻是笨手笨腳的。


    蘇浩憂心如焚,一邊解救廚房,一邊擔憂的道:“姐,你這樣嫁出去,要是到了婆家可咋整啊。”


    蘇雅燒火,出來的都是煙,到了蘇浩手裏,鍋台裏的火不一會就熊熊燃燒起來,煙霧立刻就散了。


    蘇雅很服氣,也很懊惱:“那我就不嫁人,一輩子呆在咱家,當老姑娘。”


    蘇浩笑嗬嗬的道:“行,姐,長大了我養活你,肯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蘇雅聞言,奔波勞累一天的疲勞都消失不見了,揉了揉他的頭,便去把蘇浩洗幹淨的豬內髒放到鍋裏。水煮開後,小火燉煮,香味漸漸飄散開來。


    燒火的蘇浩距離的近,聞到這樣香的氣味,不禁很是感慨:“姐,你放了什麽東西,好香啊。”


    蘇雅卻買起了關子,笑嗬嗬的道:“秘密。”


    整整燜了一下午,肉都燜熟了,香氣也更加的濃鬱,飄散到了很遠的地方。


    地裏收工迴來的人,本來就饑腸轆轆,此時聞到這樣的香味,簡直是垂涎欲滴,不禁七嘴八舌的說道:“這是誰家在做好東西吃,真香。”


    “好像是秀珍家吧。”


    眾人循著香味,終於找到了這股奇香的來源,劉秀珍沒注意,還在和別人說話,但有人說到她,才迴頭看過來,糊裏糊塗的問道:“啥,你們說啥?我們家咋了?”


    “秀珍,你快迴去看看,你家做什麽好吃的了,這麽香。”


    劉秀珍加快了步伐,快步迴到了家,就看見蘇浩姐弟兩個在廚房裏忙活,她放下鋤頭就進入廚房:“你們兩個在幹什麽呐?”


    蘇雅正站在案板前切肉,案板上已經切好了一堆肉,看見劉秀珍迴來,就捏了一塊塞進她的嘴裏。那肉鹹香四溢,肥而不膩,好吃的無法形容。鹵肉顏色紅豔晶亮,肉湯入味,香糯勁道,在現代都是美食,何況這些常年不見葷腥的人,吃在嘴裏,簡直的人間美味啊。


    劉秀珍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這……這肉是哪來的,你那有錢買肉啊?”


    家裏雖然窮,但劉秀珍也很有誌氣,教育孩子不能偷不能搶,家裏憑空出現這麽好吃的肉,她最先的反應不是高興,而是擔憂這些東西的來路。


    蘇娥此時也迴來了,見家門口圍了很多人,還以為自家出了什麽事,慌忙擠了進來。在外聽見劉秀珍詢問,就失聲叫道:“蘇雅,你個死丫頭,是不是大哥給咱媽的錢,你拿去亂花了。”


    蘇雅嗬嗬的點頭傻笑:“嗯,媽,昨天我哥哥走的時候留下了五塊錢,我……我沒有給你,就去買了這個。”


    劉秀珍又急又氣:“你這孩子想要吃肉,少買一點可以,你……你怎麽買這麽多,難道五塊錢,你都買肉了。”


    蘇娥這時也跑到了廚房,氣急敗壞的道:“你這個死丫頭,你不知道咱家什麽光景啊,敢這麽亂花,你知不知道大哥在外麵欠了多少錢?”


    劉秀珍本來就急怒交加,蘇娥這樣火上澆油的一說,劉秀珍更生氣了,轉身四處的去找笤帚。


    蘇娥很有眼色的搶先找到了笤帚,遞到了劉秀珍的手裏,蘇浩卻站在了蘇雅的麵前,擋住了她。


    蘇雅卻沒有絲毫的懼怕,推開了蘇浩道:“媽,你別急,我做好的這些肉,明天要拿到集市上賣的,一定能把錢賺迴來的。”


    劉秀珍氣急,但也並不是真心的想打孩子,畢竟蘇雅剛剛撿迴來一條命。她心中很是內疚,覺得是自己沒用,害的孩子去冒險。


    她心中生氣,蘇娥沒有勸阻就算了,還跑去找了笤帚塞進自己手裏,這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更讓她生氣。便狠狠的把笤帚砸在了蘇娥的身上,氣唿唿的罵道:“你個死妮子,你妹妹病剛好,你就不怕我把她打死了,不攔著就算了,還給我遞東西,啊……”


    蘇娥跳著腳躲避,一邊嘴硬道:“媽,是你要打人的,現在倒怪起我了。”她要往蘇雅他們那邊躲,此時才看見案板上那麽多的肉,伸手就要去捏著吃。


    蘇雅卻用力把她的手打開:“你別吃。”


    蘇娥剛想要反駁,卻看見蘇雅的頭發,好似看見了鬼一般的驚叫道:“蘇雅,你的頭發呐,你現在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啊。咱哥給的錢,你不給媽,也不商量一下就出去亂花,這頭發也不說一聲,就偷偷剪了。媽,這丫頭反天了,你可不能輕饒了她。”


    趁幾人的目光都轉到了蘇雅的頭發上,蘇娥偷偷反手從案板上,捏了肉填進嘴裏吃,一邊還嗚嗚的示意劉秀珍去看蘇雅的頭發。


    現在村子裏的姑娘都是留著兩條長長的辮子,蘇雅這樣的短發看起來就跟假小子似的。


    劉秀珍看見又想生氣,可是看了看案板上的肉,隨即就明白過來:“是不是錢不夠用,你就把頭發剪掉賣了。”


    蘇雅抱住劉秀珍的手臂,左右搖晃了兩下,撒嬌道:“媽,沒事的,過不了兩月就長長了。”


    劉秀珍狠狠地一點她的額頭道:“你好歹和我商量一下,一聲不說就敢擅自去縣城。”


    “我怕說了,你就不讓我去了。”


    蘇雅和母親撒嬌,蘇娥就趁機抓緊時間吃肉,那鹵肉實在是太香了,她吃的渾然忘我,根本就沒時間去插嘴了。


    蘇娥沒有說話打擾,但外麵的人卻有人忍不住了出聲叫喊,打斷了母女兩人的談話。


    鹵肉的香味濃鬱,這樣隨風飄蕩出去,讓人聞了,饞蟲都被勾出來了。很多人循著味道找了過來,門口的人圍的越來越多,隻是都不好意思進去。


    曹玲的前車之鑒還擺在哪裏,何況聽見劉秀珍在訓斥孩子,他們也不好開口詢問,想要散去卻又舍不得。


    正在猶豫間,卻見蘇雅端了一碗肉出來,她笑吟吟的端著碗,走到自家的大門口,微笑道:“各位大叔大伯,這是我做的鹵肉,大家夥嚐嚐。”說著,就把碗往前送了些。


    鹵肉的香味已經讓人垂涎三尺了,肉的顏色還這麽鮮亮,看起來更加勾起人的食欲。當先的那人要去拿,蘇雅卻又開口囑咐了一句:“一人隻能拿一塊哦。”


    雖然那肉看著實在誘人,但在缺吃少穿的年代,沒幾家平時能吃得起肉的,何況是劉秀珍家這麽窮苦的困難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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