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白慕峰是新重劍狩獵團隊的團長,程處凡是負責後勤和物資采購的副團長,邁克爾·道格拉斯是狩獵隊隊長兼作訓教練,寧隨安是法人、鑄甲師、維修部總監、副團長。


    走出維修室,便能聽到外麵隱隱傳來的示威者們喊著口號支持的聲音,寧隨安心生感觸,多數人的善良,總是那麽樸實、簡單。


    團長辦公室內,程處凡正在沏茶,看寧隨安和白慕峰走了進來,便招招手說道:“隨安,剛才又有警察局的官員打電話找我和老白,希望我們勸勸你,出麵向民眾解釋一下。”


    寧隨安坐下,搖頭道:“沒什麽好解釋的。”


    “這樣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白慕峰道:“昨天你在警局外說了那些話,迴來後,我和老程也沒具體問你的想法,知道你心情不好,理解你不容易,也支持你……”


    看著滿頭白發一臉為難的兩個老頭兒,寧隨安心生歉疚,道:“您二位應該想到了,他們的目的不是殺我,而是摧毀重劍狩獵團隊。隻不過原有計劃失控了,所以才會孤注一擲地安排人刺殺我。”


    “可是……”


    程處凡和白慕峰對視一眼,神色間盡是無奈——寧隨安在警局前那番看似屈膝示弱投降乞求,實則帶有威脅性質的話,固然能起到一定的“和解”效應,卻反過來惹惱了官方。


    時下,小小的新重劍狩獵團隊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整個社會都將用放大鏡觀察他們。


    同情自然是有的,但錯誤,乃至一點點缺陷,都會被公開放大。


    那以後,活得多累啊?!


    所以團隊所有人,尤其是身為創始人的白慕峰、程處凡壓力倍增——新重劍狩獵團隊的組建,付諸了他們太多心血,兩人原本就在漢威城的狩獵行業中有著不小的名氣,公司破產讓他們各方麵大受折損,豁出老臉四處求人籌資,無比向往著東山再起,可如果再輸了……


    老臉往哪兒放?


    “那些話確實給官方帶去了很大麻煩,但,他們是自作自受。”寧隨安神色陰沉下來,道:“我不信,因為殺手和一名警察的死亡,線索就徹底中斷了?那他們全都得下崗,說到底,還是證據不足,或者,受到了某些方麵的壓力,偵查工作無法進展下去,僅此而已。”


    白慕峰點點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那場刺殺,太明目張膽了!


    萬幸,寧隨安運氣好,殺手在關鍵時刻突發疾病猝死。


    程處凡一臉糾結地撓了撓花白的頭發,道:“我活了一輩子,也搞不懂這些算計裏的彎彎繞,也罷,以後隻管維修室和采購的活兒,雖然年齡大了,可多多少少還能幫上一點兒忙。”


    “我想退休。”白慕峰捏著額頭苦澀道:“萬萬沒想到事情會鬧這麽大,唉,何必呢?”


    寧隨安難得露出了笑容:“老頭子,你可是九級的強者。”


    “我七十一了。”


    “其實,也不用煩惱,我說那些話無非是趁著輿情民心還在,強加入官方和想要殺我的那一方之間,暗中妥協達成的平衡。”寧隨安眯著眼,斟酌著說道:“想殺我的人,和官方,其實壓根兒就沒有把我的生死放在眼裏。我隻是一個小人物,各種巧合下卷入了這麽大的政治輿論風暴,成為了一個被利用的必死可憐人。可我沒死,也不甘心任人宰割,而且既然知道了他們真敢在聚居城中下毒手,那我不得不掙紮一下,主動蹦到三千萬漢威民眾,不,應該是三億地球聯邦民眾的眼前。這樣一來,無論是想殺我的人,還是恨我入骨的官方,隻要我死,他們就得承受巨大的損失,而且另一方會高高興興地反撲殺我的一方。所以,現在我們沉默,他們就必須接受,我們存在於他們相互達成的平衡中。”


    程處凡搖搖頭:“聽不懂,想不明白。”


    白慕峰道:“走鋼絲很危險的。”


    “沒有別的路能走。”


    “我和老程,還有這十幾位狩獵者,伊莉娜、小靜她們……”白慕峰皺眉有些生氣地說道:“都被你拖下水了,你想過嗎?”


    寧隨安心裏一痛,道:“不這樣做,大家就安全嗎?”


    “至少……”


    “通過這次殺我的事,您應該明白,除非我沒有從野外迴來,重劍狩獵公司徹底消失,你們才能安全。”寧隨安道:“可我迴來了,對於他們就是一個隱患,與我最親近的人,也會成為他們眼中的隱患。組建新重劍狩獵團隊,不過是讓這些事提前發生了。”


    白慕峰怔住。


    程處凡起身道:“都這麽大歲數了,有啥好怕的?聽不懂你們的話,我去幹活兒了。”


    寧隨安尷尬一笑。


    白慕峰道:“真沒有餘地了嗎?至少,我的意思是,官方那邊我們哪怕稍稍示好……關係太僵對我們不利。而且,那麽多支持我們的民眾在外麵,出於感謝,我們也該去講幾句。”


    “等等吧,時機未到。”寧隨安道:“或許您二老出麵最合適,我不能,這是態度問題。”


    “你有把握?”


    “沒有。”


    “好吧,事已至此……”白慕峰大手一揮:“我這把骨頭老是老了,可還是九級強者的老骨頭,不缺鈣!這張老臉嘛,豁出去見見大家,啊,其實讓媒體報道也挺長臉的,嘿。”


    “我去忙了……”寧隨安微笑起身。


    “嗯。”


    從團長辦公室出來,寧隨安發現騰憶典正在外麵來迴踱步,他笑著招唿道:“憶典。”


    “寧總。”騰憶典上前輕聲道:“我想找你談談,江博。”


    “哦,那到辦公室來吧。”寧隨安點頭走到他的辦公室前,推門進去。


    騰憶典跟在後麵把門帶上,稍斟酌後,道:“江博年齡小,性格乖張,好勇鬥狠,而且自負狂妄,說話難聽……這樣的人確實會影響團隊的凝聚力,不過,我說句實話啊,如果他不是這種甚至可以說有些愚蠢的性子,那麽,怎麽排也輪不到成為咱們團隊的一員。”


    寧隨安點點頭:“坐。”


    “四星的天才資質啊!”騰憶典強調了一句,坐到沙發上接著說道:“畢竟年紀還小,如果能引導教育好了,那得多好?你之前教訓他的那幾句話,我覺得有些重了,擔心他接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寧隨安道:“必須把他的性子掰正,否則,我寧可不要。”


    “他不尊敬任何人,包括他的家人長輩……”騰憶典認真地說道:“但,唯獨尊敬你。”


    “因為我是鑄甲師。”


    “不止因為這一點。”騰憶典搖了搖頭,正色道:“他不是一個會討好別人的人,也說不出那樣的話,更沒有那樣的心機。在野外狩獵時,有一次邁克爾以隊長的身份當眾批評江博太莽撞,結果江博讓邁克爾閉嘴,他囂張地說,在新重劍狩獵團隊隻服寧隨安一人,因為你能在不配裝戰甲的前提下,背著攜行具和一具屍體,靠一把狙擊步槍在野外生存兩個多月,安全返迴。江博還以此譏諷邁克爾,身為九級強者,不配裝戰甲能做到這些嗎?敢嗎?”


    寧隨安皺了皺眉:“江博應該慶幸,團隊中還有你幫他說情。”


    “狩獵時,他救了我一命。”騰憶典的神色溫和了許多,道:“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身為團隊一員,應該做的。”


    “但終究是欠他一次。”騰憶典苦笑道:“沒有其他人看到,當我在所有人麵前感謝他時,他竟然不認賬……”


    “嗯?”


    “我隻尊敬你一人。”騰憶典攤了攤手:“當做一份榮幸,或者做好事救他,拉他一把,如何?”


    寧隨安想了想,點頭道:“謝謝你的提醒。”


    “我去幹活兒了。”


    “嗯。”


    此刻,江博正蹲在角落裏給戰甲抹油保養,清瘦的臉上滿是倔強和忿忿,眼眶中隱有瑩瑩淚光。


    寧隨安在門口喊道:“江博,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哦。”江博扭頭,卻發現寧隨安已經轉身走了。


    “寧總這幾天心情不好,理解一下。”騰憶典寬慰道:“你啊,這臭脾氣也得改改,別一說話就和人較勁。”


    “我心情還不好呢,誰他媽理解我?”江博一臉不屑。


    盯著虛擬屏幕查看數據的程處凡,聞言扭頭瞄了眼江博,道:“寧隨安做得那些事,你行?”


    “不行。”江博很幹脆地認輸。


    程處凡擺了擺手。


    江博起身,一臉乖張和不情不願的神情,晃著瘦瘦的身板,吊兒郎當地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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